《[****怪》Maryanna

52、7

　　“你若实在不知如何是好，我们就让若兰来决定如何？”

　　苏月梅盯着他温和的笑脸，睁大的眼里是半信半疑，也有一些掩盖不住的迫切的希望，“让……姐姐自己决定？你是说，我现在就能跟姐姐相见？”

　　“我们可以把她找出来，而且要让她复活，也必须要把她找出来。”律香川自袖间取出一张金符，夹在指间上下挥舞着做出许多旁人难以看懂的手势，他闭着眼口中念念有词。

　　孟星魂在一边几乎要笑出来，他侧过头低声对身边的白展堂说，“我虽然知道他学过道法，但还是第一次见他当神棍。”

　　白展堂瞪他一眼，“不懂少插嘴。”

　　“那你懂他在干嘛？”

　　“我不懂，所以我不说话。”

　　律香川用桌上的烛火烧掉了手里金符，他和苏月梅身边隐隐出现一片虹光，飘忽不定的闪闪烁烁。苏月梅向着那片虹光伸出手，被律香川阻止了。

　　“别吓着若兰，她方被召来神思还混沌不明，她需要一个寄体才能同你讲话。”

　　苏月梅放下了手，然后他看见律香川走进那片虹光里，苏月梅的眼睛一眨都不眨的盯着他，然后飘忽的光点慢慢的隐入了律香川的身体，渐渐消失。

　　律香川闭目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言，就像突然化作了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屋里其余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盯住他等待着。

　　律香川睁开眼睛，白展堂发现他的眼神跟先前自称苏若兰时的苏月梅非常像，或者说一模一样。他只看向了苏月梅，“小梅，事情始末，方才律大哥同我讲了。”

　　苏月梅仍旧不敢相信，她在被喊到的时候瞳孔跳了一下，但她还是让自己冷着脸站在那里，并不显露太过巨大的情绪。

　　“你不敢信，也是人之常情……”

　　“苏若兰”拿出一方绢帕，上绣碧水粉荷，蜻蜓点水。然后这绢帕在苏月梅的眼前，被叠成了一只圆滚滚长耳朵的小兔子。

　　苏月梅的眼睛越张越大，她的表情也从一开始冷漠的将信将疑开始动摇崩溃，她眼中含着泪水，不能自已。

　　“苏若兰”将那绢帕叠的兔子交在她手里，笑着说，“小梅，姐姐知道你一个人会怕，姐姐让小花陪着你，好不好？”

　　在苏月梅颤抖着用手抓住“她”肩膀的时候，“苏若兰”又说，“这句话，小梅还记得么？”

　　“记得……记得……我记得……姐姐……”苏月梅激动的紧紧抱住“她”，忍不住的开始忏悔，“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时候我不是……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姐姐……原谅我……原谅我……我只是不想跟你分开……我只是不想你嫁给他……姐姐，原谅我，请你原谅我……”

　　白展堂看着眼前正发生的情况，皱起了眉头。

　　孟星魂发现他眉头紧皱，于是忍不住打趣道，“吃醋？不用那么小气嘛，里头装的是人家姐姐，抱一下而已别大惊小怪的。”

　　“不……”白展堂摇头，“苏若兰不在这里。”

　　“什么？”

　　“香川只是假装被苏若兰附体。”

　　“你怎么知道？”孟星魂转头去看律香川，完全没有发现一点伪装的痕迹，至少，他看不出来这是假的。

　　“因为我了解他。”

　　孟星魂看他扬着下巴一脸的得意，于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着说，“你知道么？以前，除了老伯之外，没人会说自己能了解律香川。”

　　白展堂冲他笑了一下，“我比孙玉伯更了解他。”

　　两人转过头，看见律香川已经把苏月梅从怀里扯了起来，他仍旧用苏若兰的眼神和语气说着话，“小梅，姐姐不怪你。”

　　“现在……我要做什么？我要做什么才能帮你活过来？”

　　“律大哥说需要三样东西。”

　　“什么？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弄到！”

　　“我的骨灰，你的心口肉和腕上血。”

　　……

　　苏月梅看着床上十三四岁大的少女，眉目间就似是小一号的自己，她伸手爱怜的抚摸睡着的孩子的脸，手有些颤抖。

　　“律大哥……姐姐为什么这样小？”

　　律香川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她很快就会长大了，不出十几日，就会变得像当年离开你时一样。然后她会跟你一起，慢慢的历经岁月，慢慢的变老。”

　　苏月梅的眼神凝固在少女的面庞上，她一瞬的视线也不愿意移开，“我们终于又在一起了，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婚事……需要我向老伯说，让他同苏老爷开口要求退婚么？”

　　“不，不用。”苏月梅摇着头，她伸手握起床上少女苏若兰的手，放在脸颊边轻轻的蹭着，感受她温暖的体温，“在家里，父亲又会让我和姐姐分开，他一直不想我和姐姐在一起。我要嫁给孙剑，带着姐姐一起，在孙府，不会有人阻拦我们姐妹朝夕相处，对么？”

　　“我会同老伯说，他一定不会阻止你们。”

　　苏月梅终于回过头，她对着律香川微笑，“谢谢你，律大哥。”

　　“孙剑我们会负责带走，你休息吧。”

　　“嗯。”

　　“对了……”他突然嘱咐道，“记得，她只吃生食，无论瓜果蔬菜还是鸡鸭鱼肉，她只能吃生的，决不可将烹煮过的东西供她食用。”

　　“可……姐姐已经活过来了，她活过来了……就是人啊，人就要吃熟的东西，不然……不然怎么能算……”

　　律香川叹了口气，“月梅，这是代价，这是让死人复活的代价。”

　　他们身后，白展堂的眉头越来越紧，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

　　孟星魂扛着孙剑与他们分道而行。

　　出了兰亭，白展堂并没有急着回去的意思，他走的很慢。见他如此，律香川也就放慢了脚步，同他并排着缓缓而行。

　　“展堂有心事？”

　　“我不明白，你明明是装的，为什么她没看出来？”

　　“因为她太思念苏若兰了。”

　　白展堂索性往园子里的假山石上一坐，“那你怎么知道，苏若兰给她叠过兔子，还有那句话是怎么回事？”

　　“我第一次见到她们姐妹，她们才七岁大，那年我十六。我来苏府，替老伯送聘礼，孙剑的聘礼。”律香川在他身边挨着坐下，“那时候苏若兰看上去很苦恼，我想她是孙府未来的少夫人，就去关心了一下。她告诉我，她的父亲说，她同妹妹已经长大了，不能腻在一起整天只知道玩耍。于是要让她们分开在东西厢居住，请不同的老师教导她们。她说妹妹月梅很难过，很伤心，她是姐姐，要坚强，不能难过。而且她希望，有办法，能让月梅也开心起来。”

　　“那兔子是你教她叠的？”

　　“不错。几天后她跑来谢谢我，说，月梅很喜欢小花，小花是她给叠成的兔子期待名字。她将自己说给月梅听的话，都告诉了我一遍。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香川……”白展堂抬头看天，天上散着零星几个星子，月亮看不见，“苏若兰，没有回来对不对？”

　　“兰亭里曾经属于她的东西，上面已经一点点主人的气息也没有了。苏若兰，已经再入轮回了，入了轮回的魂，自然是招不回来的。”

　　“那刚才屋里那个苏若兰，是什么？”

　　“傀儡，没有思想没有感情也没有记忆的傀儡。”

　　“为什么？”

　　白展堂突然盯着律香川的脸，他看的很仔细，然后他看见律香川笑了。

　　“她造了孽，她该还的。”

　　白展堂有点无奈，他知道律香川没有错，他只是有些感慨。

　　“如果四年前，她没有选择那条错路，也许就没事了。”

　　律香川摇了下头，“她总会走错的，没有四年前，也许是三年前，又或者，也许是几年后。苏月梅控制不了自己，她太爱她的姐姐了。对她而言，若兰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是绝不能分离的。”

　　白展堂笑起来，即使是苦笑，他的笑容也堪称灿烂，“香川，如果鬼魂没入轮回，用你刚才做的那个法术，真的能让人复活么？”

　　律香川的笑容很安静，“死人复生，又哪有如此简单呢。各种纷杂要素，环环相扣缺一不可，几乎无法实现。”

　　白展堂握住律香川的手，这一刻，他的手有些冷，比律香川的更冷。

　　“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