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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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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庭通往前厅的庭院角落里,躺着一具女人的尸体,看打扮像是个婢女,不过却不是苏府下人的装扮,应该是某家访客带来的丫鬟。
白展堂的脸色不好看,虽然他不曾杀过人,但却也不是没见过死人,普通的尸体,不会让他露出这种表情。
眼前的尸体,死状太过于奇异。
女尸从喉咙一直到□□被一刀笔直划开,皮肉被撑开,躯体里被掏空。体内的脏器被洒落在尸体旁边,仔细整齐的绕着尸体打了个圈。那婢女的眼睛睁的很大,眼球里有充血的症状,脸色呈青色。
白展堂站在人群里跟着看了一眼,就同大部分人一样偏开了视线。而律香川,趁着地方官府的人还没到,走近那尸体几步,站在旁边仔细的看了一会儿,才走回人群拉着白展堂的手臂离开。
“难道是孟星魂开始办买卖了?”白展堂压低声音问道。这次前来孙府的宾客,大多都是富豪士绅和官场中人,江湖人大概只有他们几个。所以对于律香川方才太过大胆的行为,其余围观的人颇为惊讶的窃窃私语,在他们背后仍投注了好奇的视线。
“孟星魂是杀手,不是疯子。”
“确实……也不太像他干的哈,搞那么大阵仗,不像杀手该干的。”
“这个女人,是先被勒死,然后才被开膛。”
“怎么说?”
“虽然因为身体被割开,大量的血掩盖了脖颈和胸口附近的皮肤,但是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见脖子到胸口处被抓伤的痕迹。然后看她的手,指缝里有血污,应该就是造成那些痕迹的原因,最重要的是,我在她耳后的地方看到一条细细的紫红色淤痕。还有,她的手指在死时应该是曲起的,最后才被杀她的人用力摊平,所以指骨有骨折的痕迹。”
白展堂禁不住打个颤,“这不丧心病狂么?人都勒死了,还剖开肚子把里头都掏空……这杀人是真疯了吧?”
“这是官府要考虑的事,不是我们该想的。”
两人说着已经回到了梅苑,才踏入庭院,就听到一声清脆娇软的,“律大哥。”
白展堂一愣,定定望去,只见院中立着一浅蓝衫裙披着灰貂裘长披风的少女。容貌并不惊艳,却很是白净清秀,气态上温雅沉静,就像是……一抹月光。容易让人忽视,却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这并不很美丽的少女,却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猫儿似的眼,酝着一汪秋水似地波光潋滟。
“若兰小姐,许久不见了。”
那少女浅浅笑了,抬手用白纱的手巾掩住了只微微翘起唇角的嘴,“今年过了立春,我就要嫁过去了,只怕到时候天天见到,你要嫌我烦呢。”
“小姐说笑了。到时,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打点孙府上下,本就是香川的本分。”
“不过现在律大哥是客人,该由我来为你们打点。”她放下了手,一眼随意的扫过律香川身边的白展堂,“不知你和这位朋友,可还习惯,是否觉得缺什么。”
“不,很好,什么也不缺。”律香川顿了一顿,“小姐,不曾听见方才的喧哗么?”
“听见了,不过你知道,我向来喜静,吵闹的地方不爱去。”
“是,大小姐喜静,二小姐爱闹。”
此句一出,苏若兰的脸色略一变,那双秋水一样的瞳子里染上静静的忧伤。
律香川脸上也立刻显出一些自责似地表情,“唉,我失言了,莫怪。”
“无妨,许多年了……若兰也该放下了。”她敛去眸中忧郁,仍旧是素淡如兰的笑容,“那,之前的喧哗,到底是何事?”
“不堪入耳之事,若兰小姐便不要知道了,交给家里人去办便是。”
“好,既然律大哥这样认为,我就不问了。”
“天寒,大小姐身体并不好,还是早些回兰亭歇下吧。”
“谢记挂,既然你们这里不缺什么,我就不打扰了,律大哥和你的朋友,一路奔波,也先歇歇吧。”
苏若兰福了个礼,便朝他们方向走来,是要往苑门外去。她与律香川错身而过,律香川却突然扭头喊住了她,“若兰小姐,今年青梅成熟之时,当可践昔年之约。”
苏若兰回眸一笑,“是,今年青梅成熟时,我当在孙府了。届时,一定守约为律大哥奉上亲酿的青梅酒。”说罢,她颔首施礼,飘然而去。
白展堂看她走远了,挑起嘴角,“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刚才她说青梅酒的时候,你的眼神变了一下,很快,不过我看见了。”
“展堂好眼力,而且足够了解我。”
“所以,有问题?而且,你不是会失言的人。”
律香川笑了笑,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说起了不相干的话,“苏府分东西二厢,西厢兰亭是大小姐苏若兰的居所,而我们现在居住的东厢梅苑,则原本是二小姐苏月梅所居。苏家的两位小姐,是对双生姐妹。”
白展堂见他此刻不想回答自己的问题,也不再追问,只顺着他想讲的话问下去,“那二小姐苏月梅,现在在哪里?看你们刚才的口气……莫非……”
“正是那个莫非,苏月梅四年前,死了。”
“怎么死的?”
“四年前,苏家的两位小姐遭山贼虏获,苏老爷当时为保女儿性命,没有惊动官府,而是想到了亲家老伯。当时老伯让孙剑亲自带人去救,不过最后救出的只有同他有婚约的大小姐若兰。因为据说,二小姐月梅性过刚烈,在受辱前一头碰死了。”
白展堂一皱眉,“所以这若兰小姐……”
“落在那群粗鄙贼人手里,岂有完璧。”
“老伯不在意?”
“老伯是江湖人,苏老爷有满朝脉络……苏若兰即便不是完璧,也还是官家闺秀,何况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
“那你还告诉我?”
“老伯应该不介意让你知道。”律香川抬手从折了一枝盛放的腊梅,“我五年,不曾见过苏家的人了。”
“所以?”
“没什么,只是……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唉……你总这样,每次出了事儿就爱卖关子。”
……
三更更鼓刚过,突然整个苏府想起了喧天的锣鼓声,一丛丛火把点亮照的全府灯火通明。白展堂“腾”的从床上翻起来,揉着眼大喊,“杀人了打劫了走水了还是我娘又来了!”
律香川伸手在他脑门上“啪”的拍了一下,“乌鸦嘴,我猜是杀人了。”
快速的整理了衣衫跟着人群来到正厅,只见正厅主座上一个红彤彤的血人。白展堂打了一眼就扭头一捂脸,“你也乌鸦嘴,果然是杀人了。”
“那也是你先乌鸦。”律香川说完不理他,挤开人群走到最前头,看见苏老爷手足无措的在那尸身旁边急的要哭出来,孙剑蹲在尸身前查看。
律香川走到近侧,终于发现了为何苏老爷这次如此焦急,原来这血人竟是兵部陈尚书的二公子陈云平。
孙剑站起来,用剑戳了下尸体脚边黑色的绣花铁剪子,“尸体上布满的伤口,跟这剪子刀刃切口宽度厚度都相同,应该是被剪子一刀一刀扎死的。”
“等等,让我先看一看。”
“你看也是这样。”孙剑没好气的冲律香川大声说,律香川没理他,掌间翻出一根三寸长的银针。他将针插入陈云平尸体的伤口里,左右翻腾的捣了一下,翻开伤口查看。
他抽出针,银针并没有变色。
律香川拿针撬开陈云平的嘴,稍凑近一些,迷药的味道。
“他是先被迷药迷晕的,然后……”律香川也看向那把剪子,拾起来,照着尸体的伤口插进去,果然分毫不差,“再用这剪子,这样……”
活动手指带动剪刀开合,剪刀在伤口里竟是没有遇到筋骨皮肉的阻碍,顺畅的开开合合。律香川又试了几个伤口,也是同样。
“看来这凶手,迷晕了陈少爷之后,再用剪刀一刀一刀的捅,还在捅入尸体之后,在体内一刀一刀的剪……绣花用的剪子刀口不深,陈少爷浑身上下没有一道伤口是致命伤,所以陈少爷,是一剪一剪被活活疼死的。”
白展堂站在人群最前头,听他这样说,心里确定,跟下午所见女尸所用手段一样残忍暴虐,应是一人所为。
突然,白展堂看见左上角梁上一道黑影闪过,那身影是……
随后苏老爷让孙剑遣散了堂上众人,派下人立刻再去通传地方衙门。律香川对他安抚了几句,向孙剑道了个辞,便喊了白展堂也离开了大堂。
出了大堂,白展堂见四下无人便开口提及刚才堂上所见,“我刚才看见孟星魂。”
“哦?”
“但我相信,孟星魂不会是凶手。”
律香川点点头,“但也许……他见到了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