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Maryanna

38、2

　　深夜的荒野破庙，一大一小的两条人影分隔在篝火的两边，火光将影子拉长，摇曳的映在粗糙的黄土墙上。

　　“你来干嘛？”

　　“十五都过了，你都不回去，我能不担心么？”

　　“不是你送麻烦上门给我，我连出门的机会都没有呢，你还需要担心么？”

　　“但我看你挺喜欢这次的麻烦啊？我可是好心好意啊，你别翻脸不认人。”

　　“时间我算着，你这是瞎操心。”

　　“今儿可都十七了我的律大总管，你要是初一赶不回去，我一个人跟他面前倒霉啊？我不是生怕你……乐不思蜀么。”

　　律香川眼里有讽刺的笑意，“那还真是辛苦你了，怕他知道你离开快活林，还特地换了‘衣服’出来找我。”

　　小孩子的声音脆脆嫩嫩，但神情语气却老练成熟，眼波间隐隐慵懒风致，“这‘衣服’我得了两年了，还没穿过呢。怎么样，还不错吧？”

　　看她习惯性的搔首弄姿之态，配上孩童模样，律香川低头忍不住一声轻笑，“这皮相不错，挺好的娃儿，只不过配上你高老大的神髓……实在是，好笑的很。”

　　看着律香川丝毫不带掩饰的笑容，孩子稚嫩的脸上露出成年人的调笑，“律爷如今，变得不大一样了啊？”

　　“有么？”

　　“有没有你自己知道啊。”

　　一丈开外本睡的香甜的人突然睁开眼睛撑起一些身体，没头没脑的一句，“都没睡呢？”

　　高寄萍脸色一变，律香川在旁却仍旧气定神闲，接着他朝看上去呆愣愣的白展堂微笑，“你在做梦。”

　　白展堂听话的点点头，“嗯，我在做梦。”

　　说完躺好，眼一闭一翻身，不一会儿又传出浅浅的鼾声。

　　高寄萍哂笑，压低声音，“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变了。”

　　律香川无言，只折了一截枯枝扔向火里。

　　高寄萍看向白展堂，“他确实干净可爱，连我都想……”

　　“你最好什么都不要想。”

　　……

　　望向身边一骑，高寄萍低下头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的声音对律香川说，“干嘛阻止我上他的马，你还怕我吃了他？我现在可只是个孩子，这都介意，律总管你准备去开醋店么？”

　　“你最好闭嘴。”

　　“哦？”

　　“你猜我现在最想干什么？”

　　“把我扔下马去，让马蹄子踩过我细嫩的小脖子？”

　　“说的不错。”

　　“那您就扔呗，反正一件‘衣服’罢了，我不在乎。”说完低低的嗤笑几声，“可是啊，有的人呢心眼儿特别好，看见有个那么可爱的小姑娘被踩死在眼前，一定是非常难过非常伤心，到时候……不知道心疼的是谁呢？”

　　律香川一拉缰绳，高寄萍抬起头心道不是吧，这就火了？结果发现旁边白展堂也拉住了马，原来是眼前必经的小道上围了好些人，都担着绳索木材在奔走。

　　白展堂轻纵马上前，拦住一青年，拱手发问，“请问小哥，这是怎么了？”

　　“前头悬崖，连接官道的吊桥年久失修，塌了，方圆十里的乡里乡亲都被官府召集来此，正在赶修。”

　　“这要修多久？”

　　“三、四天吧。”那青年打量了一下白展堂和他身后停马等待的律香川，“呦，您二位这是要过桥吧？这绕道走，至少要耽搁五日，我看……二位不如先掉头，去后头最近的石头镇歇几天，等桥修好了再走。”

　　白展堂拱手向那青年告了个谢，扯转马头踱回律香川身边，“你都听见了，怎么说？”

　　“只好掉头了。”

　　律香川拉扯缰绳掉头，高寄萍坐在马前嘟囔了一句，“屋漏偏逢连夜雨。”

　　白展堂听不清楚，纵马上前，“小萍你说啥？”

　　高寄萍一个激灵，“没什么呀，就是有点着急……想爹爹和妈妈。”

　　“嗨……没事儿啊，就三、四天。”说完却突然自己脸色一变，“诶，不过别说啊……香川，我总觉得这兆头不好。”

　　律香川瞥他一眼，“胡说什么呢？”

　　“你看，我俩上次路程被阻，不就碰上那件事了……多糟心啊？”

　　律香川知道他提及的是上回山城之事，不禁回了一句，“少乌鸦嘴。”

　　一进石头镇，白展堂和律香川都觉得不对头，路上遇见的人都偷偷摸摸的用眼神打量着他们。视线扫过去，偷看的人又立刻都别开头，但行为举止难掩心虚之色。

　　就算是小地方难得有外人，这也显得太过奇怪了。

　　暗暗惊奇之间来到客栈，结果小二一上来招呼，竟就砸了手上铜壶，滚烫的开水全数倾倒而出。白展堂眼疾手快将“小萍”拉起躲开滚水护在身边，抬头就要教训两句。却发现那小二盯着“小萍”眼睛大睁，露出恐惧之色。

　　律香川神色温和的抬手按在那小二肩膀上，“无碍吧？”

　　那小二回过神来，举起袖子擦干额头的冷汗，“没事儿，我一时手软，惊了客官了。”

　　“无妨。”律香川神情越发温柔，“我看你盯着我妹妹神色有异，不知为何啊？”

　　白展堂肚子里发笑，什么时候成妹妹了？

　　“没……没有……”

　　“哦？”

　　小二见他态度亲和，惊惧之色稍减，“小姐乍一看有些像一个故人，所以……不过仔细看，小姐穿戴举止都大家富贵的很，与我故人毫不相似……小的唐突了。”

　　“没关系，你下去换一壶热水，再来沏茶。”

　　“谢谢客官，谢谢客官。”

　　小二拎起铜壶急忙跑下，路过柜台不免被掌柜责骂几句。

　　律香川回过头看了一眼“小萍”，然后对白展堂说，“展堂，我想吃桂花糕。”

　　“啊？”白展堂一脸怔愣，摸不着头脑。

　　“方才进镇子的时候，我在街口看见一家店铺，桂花糕做的很好的样子，你去买一摞来好不好？”

　　白展堂还是愣愣的，心里觉得哪里有古怪又说不上来。

　　律香川那边却加紧了催促，伸手搭在他手臂上轻轻摇晃了两下，“好不好？”

　　白展堂哪堪他软语相求，“好，好，我立刻去！”

　　却是白展堂一走，律香川便转了脸色，笑容里露出一丝警告转向桌对面的“小萍”。

　　“你又送麻烦给我？”

　　“我没有。”高寄萍脸上也露出一丝狐疑，“现在我比你更怕耽搁时间招惹麻烦，最好是一路平顺回去孙府，万一耽误了，我绝对惨过你。你说，我怎么可能再设计你？”

　　律香川思索了一下，“总之，你这件‘衣服’有问题。”

　　高寄萍眼中闪过一丝暗色，“我路过这里去七侠镇的时候，桥是好的，照我当时所见，并不存在年久失修之虑。”

　　律香川的手指曲起敲击着桌面，他在考虑问题时，总有一些小动作。

　　“所以，在你来的路上，因为穿着这件‘衣服’，触动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现在还不知道。”他长呼了一口气，“不过既然用所谓的巧合将我们引到这里，就总会有知道的时候。”

　　“我可真讨厌麻烦。”高寄萍揉揉眉心。

　　“可这麻烦，就是你惹来的。”

　　高寄萍抬眼看他，露出一丝讥笑，“是我惹的没错，但是现在，这麻烦，跑不了你的。”

　　小二提着铜壶回来沏茶，两人收敛了面上各有算计的神色，恢复了一派和蔼兄长和天真小妹妹的和乐之象。

　　茶沏完了，菜也点完了，小二麻利的转身离开，却又在走出几步后忍不住扭头，偷偷的望向“小萍”。

　　律香川抬头，回以他一个温和却带着询问的笑容，小二眼中一个闪烁便奔开了去。

　　端起茶盏没有喝就又放下，“真该把你扔下马的。”

　　高寄萍故作幼童娇憨稚嫩之态，仰起头朝他甜甜微笑，“我叫马踩死了，白家哥哥要难过的，律哥哥才舍不得他伤心呢。”

　　律香川不再搭理她，心中却不由想，白展堂还真是个灵验的乌鸦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