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Maryanna

32、5

　　“我已经跟他们都说过了，今夜不管听见什么都不要出来。”白展堂手里拿着一块浸湿的白棉布巾，他抬起手，最后又放下，在没有点灯的黑暗室内回头看向律香川，“你还真是玩真的啊？”

　　律香川眯了下眼，“废话。”

　　白展堂摇摇头，湿布拍上了大铜镜，擦掉上头他自己的血迹，“我说，这次的……我咋就看的见呢？”

　　律香川在他身后卷着耳边的头发，眼睛一眨都不眨的盯着铜镜，“它生前尊贵无比，本应可以有更尊贵的命数，所以自与一般鬼魂不同。然则这命数却被生生截断，再加上对孩子的思念执着，让它的怨气和怒火尤为强烈，对平常人的影响力也就变大了。”

　　镜面上还有拳头大小的一点血迹，白展堂顿住了动作，他没有回头，但他的脸映在铜镜里显得格外凝重，“那昨晚，怎么回事？你怎么自己睡到半夜跑过来的？”

　　“应该是你开门的时候……有什么进屋了，我们却都没有发现。”

　　白展堂想起昨夜自己开门闭眼时，从耳边掠过的凉风，不由得立刻觉得后脖子“飕飕”的发冷，连忙稳住了心神，继续手上的活儿，擦掉了最后一点血迹。

　　血迹被除去，那铜镜立刻就异动起来，黄铜的镜面上，浮上一层白雾，白展堂退到律香川身边，看着那白雾里细小的水珠一点点汇聚变大，从镜面上滚落，发出“滴答——”的水声砸在地板上。

　　白展堂“咦”了一声，铜镜的左上角边框的牡丹雕花上仿佛有一点淡淡的血色，“我刚才明明擦干净了啊？”他捏着手里棉布作势要上前，被律香川扯住了。

　　“那不是你的血，雾气出现前，那里没有血迹，这可能……是它死前留下的。”

　　说实话，虽然认识律香川以来乱七八糟的事也见了不少，但确确实实的见到鬼，这大概是第一次，而且还是一只怨气深重的厉鬼。

　　白展堂心里，其实就跟冰窖似的又冷又暗，沉的心口发疼。看看身边的律香川，发现他神色平常普通极了，没有一点紧张的样子，“香川，你会不会……太镇定了？”

　　律香川歪过头，“有么？”

　　白展堂黑线，这都啥时候了还跟他卖的什么萌啊？

　　“有啊！”

　　于是律香川摸着下巴仍旧歪着头，“我认识你以前，这种事也不算太少见，按经验来看总能解决的。更何况，现在还有展堂在，那就更放心了，没什么好紧张的。”

　　第一句话，听得白展堂有些心里发闷，第二句话又化作了淡淡的甜。他扭头，看见律香川朝他笑，于是伸手戳戳他脸颊上绽开的酒窝，“以后啊，不管多危险的事儿，都有我陪着你，听见了没？”

　　“嗯。”

　　律香川应了一声，然后回头去看那铜镜，晶莹的水珠里一点一点密密麻麻的黑色隐隐可见，看来很快发梢就要从那里头透出来。

　　然后他皱了一下眉，拉着白展堂靠近过去，弯下腰，指着镜子右边略偏下的位置，“展堂，看这里。”

　　白展堂看过去，只见那里有个小小的掌印，像是四五岁孩子的小巴掌。

　　他正在诧异，抬头问律香川这是不是女鬼孩子留下的，却刚抬头就看见律香川左袖里落下一抹银光，下一刻，那银色已贴在律香川右手掌心，是一枚边缘锋利的银叶子。

　　白展堂立刻急急扯著他拿着暗器的左手，“干嘛？”

　　律香川的眼睛看向铜镜里已经向外伸展出寸余的湿发，“它的怨气重，很不稳定，被狂乱的怒气冲昏了头，得让它找回一点理智。”

　　“可，你的血会增加她的力量，她已经很难搞了，这万一……怎么办？”

　　“它会疯狂的随意攻击，是因为心力的控制不够，其实我的血直接增加的不是妖鬼之物的力量，而是心智之力，心智之力增加后才引发能力和行动力上的强大。”

　　白展堂还是不松手，“那万一这次失误了呢？她能力强了还是不理智，我们不就那啥了？”

　　律香川挑起眼角笑眯眯的看他，“那你出去好了，要那啥，让我一个人那啥。”

　　“呸！”白展堂终于松手，脸上却露出责备的表情，“要那啥，我是一定跟你一起那啥的，都这时候了还开玩笑。”

　　“你就不能往好的方面想，总想那啥干嘛？”律香川说着，银叶子划过掌心带出一道血色，然后他将渗出血红的手掌贴上那镜面上小小的掌印。

　　一瞬间，舞动的寸余头发和镜面上的水珠同时隐没，不留下一丝痕迹，律香川放开手，只见到镜面上自己带血的掌印。

　　白展堂看着毫无异状的铜镜，一种奇怪的直觉在他心内一闪而过，于是伸手一扯，把律香川扯到了自己的身后。

　　“展堂？”

　　与律香川的轻唤同时响起的，是铜镜突然摇动起来的“咯咯”声，硕大的铜镜在地板上震动不停，然后，又是突然止住，完全的安静。

　　两人的呼吸声在黑暗的室内被放大，太过安静了。

　　就在这安静里，黄铜的镜面放出幽幽的白光，从镜面深处浮上一道白影，白色的脸孔，白色的衣裙，红色的唇，没有眼珠的黑眼洞。

　　那影子浮在镜面上，然后镜面像是变成了水，荡开一圈一圈的波纹，那道白影就从这水似的镜面里缓缓透了出来。

　　女鬼的身体离开了镜子，发丝由镜中抽离，然后那些纠结的湿漉漉的头发攀上镜面像是紧紧粘连在上头，甚至裹住了镜子的背面。

　　它每一下轻轻的动作，身体内部就会发出骨骼“咔啦咔啦——”的碎响。

　　它的身体向前倾着与地面呈现一个斜角，像是没有尽头的发丝，拉扯着它，那样子，就像如果切断那些攀着镜子的发丝，它就会摔倒在地上一样。

　　那惨白的头颅抬起，“咔啦咔啦——”，它的脖子随着转动，颈骨发出响声。

　　被那双没有眼球的眼洞盯上的时候，白展堂觉得自己从头顶凉到了脚底，不由得就捏紧了身后律香川的手。

　　“你想要什么？楚懿。”

　　仿佛是要回应律香川的问题，那东西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就像是水煮沸时翻腾的样子，它晃动起来，“咔啦咔啦——”的骨头碎响变得更激烈。

　　“不要急，你能开口的，你只是太久没能说话了。”

　　“啊——啊——”血红的嘴唇开合了几下，发出的声音像是缺油的门轴的转动声，带着金属摩擦似的尖锐感，“啊——啊——”

　　律香川安抚的拍了拍白展堂越捏越紧的手，察觉到有一丝放松后才继续将全副精力放在那仍在怪叫的女鬼身上。

　　“说吧，该有个了结了。”

　　“见……顼……”

　　终于能吐出字句，那声音，是如同爬虫类一样的“嘶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