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Maryanna

29、2

　　“滴答——滴答——”
　　“叩叩——”

　　蒙着雾气的黄铜镜面上，跟水珠一起渗出的，是黑色的细细的毛发，像是人的头发，一点一点变长。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叩叩叩叩——”

　　湿漉漉的发丝粘连纠缠，如同树藤一样盘踞环绕上黄铜的镜面，覆盖着，缠绕着，顺着纠结的发丝，落下一滴一滴的水珠，带着浅浅的血红色。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叩叩叩——”
　　“香川！律香川！”

　　黑色的发丝缝隙里，镜面上缓缓的仿佛从某个深处浮上来一张脸，幽幽的白色，从模糊到清晰，最后印在镜面上。

　　那是一张苍白到反光的女人脸，只有嘴唇鲜红如血，本该是眼睛的地方没有眼珠，留下的是黑洞洞的两个好似深不见底的眼洞，那里头流出的液体蜿蜒在白色的脸上，是黑色，鸦一样的黑色。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律香川你应一声！”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冷硬的镜面突然扭曲一样仿佛变的柔软，那张印在缠绕的发丝之后的白色的脸孔开始从里头顶撞着镜面，将镜面拉长扭曲顶的凸起，凸起又平复，再凸起。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碰——”

　　房门被从外面强行打开，门闩断裂落在地上露出里头淡黄色的原木颜色。

　　白展堂冲进房门，第一眼看见的是那等人高的大铜镜，与平日所见一般，毫无异状，只是地上有大滩没有干的水迹，在稀薄的透窗而过的月色里反射着光。

　　他立刻冲到律香川床边，发现床上的人在这样的动静里还是睡着不曾醒来，只是眉头皱起，睡的并不安稳的模样。

　　白展堂立刻伸手去摇他肩膀，律香川在他手碰到自己的同时就猛然睁开了眼，手上银针直朝着白展堂眉心扎过去，然后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谁，急急的停住，只是仍然在白展堂额头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印子。

　　律香川收了银针，手指按上那道印子摸了摸，“你怎么在这儿？”

　　白展堂看他并无什么不妥，脸上焦急的神色才退去“你还问我？我敲了半天门喊你，你怎么不理人！”

　　“没有啊？我没听见。”律香川露出些思索神色，他一向睡眠很浅，这情况不对。

　　“没有？”白展堂脸上露出狐疑神色，“那……滴水声呢？”

　　律香川摇摇头，“也没有。”

　　“那就是跟掌柜的一样，她之前也听不见滴水声，可是我们都听见了。”

　　律香川捞过床边放着的外袍，披起来，“你以前试过来敲门么？”

　　“试过，掌柜的不开。”

　　“你没像这次一样撞进来啊？”

　　白展堂往他身边一坐，“当然没，男女授受不亲的，而且那时候滴水声没像今晚那么厉害，我们敲门没多会儿就停了，不像今天，不仅不停，还越来越快越来越多。”

　　律香川低头想了一会儿，把泛着凉意的手送进白展堂掌心里，“大概，是我命格所限，让情况变得更加激烈。”

　　白展堂觉得手心里一片凉，甚至比下午在大堂时候更凉，立刻下了决定，猛的站起来顺便把律香川也从床上拖下来，“不行，这屋你也不能住，咱们想别的办法！”

　　“那我住哪儿？”

　　“我屋里呀！”说完挠挠头，“不过我是小跑堂的，咱们客栈员工宿舍条件一般，我怕你不惯，要不……我给你开间上房吧？”

　　律香川反手捏牢他的手，“没关系，你能住我就能住。”

　　白展堂蹭过去抱他，贴在耳朵边亲了一口，“香川你真好。”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松开，“唉，这儿不能久留，咱们先走。”

　　白展堂拉着律香川就往外走，律香川却脸色一变突然停住脚步，猛的朝身后的铜镜方向回过头。
　　灰色的影子在镜面内一闪而过。

　　白展堂回头看着律香川，又看看那没什么变化的镜子，担忧的问了声，“怎么了？”

　　“没什么。”律香川笑笑，“不过看见……水都干了。”

　　白展堂往镜子下头一看，头皮一阵发麻，果然自己进屋时看到的一大滩水，已经一点儿踪影都不剩。

　　律香川跟在白展堂身后出门，转出门口时又朝镜子方向瞥了一眼，他方才没有对白展堂说实话。实际上，就在那一瞬间，他分明的感觉到从那方向而来的，直刺脊背的视线。身后看不见的空间里，放出充满了一种阴沉的压力，就像被人从看不到的地方，丝毫不留一刻放松的，监视着。

　　……

　　白展堂随手把几件换下的脏衣服往角落里踢，“咳，那啥，有点儿乱。”

　　“明天给你收拾收拾就好了。”律香川伸手，替他铺开炕上乱糟糟的被褥。

　　白展堂从背后贴上去，手环在他腰里，把脑袋搁在律香川肩膀上，口气撒着娇说，“香川，明儿开始你做饭给我吃吧，大嘴做的真是难吃死了。”

　　“那，早上想吃什么？”

　　“酒酿蛋。”一边说一边把律香川扳过来面向自己，压进刚铺了一半的褥子里。

　　律香川用手抵在他肩上，“还没铺好呢。”

　　“铺那么齐整干嘛？”凑上去轻轻的咬律香川的下唇，“反正也要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