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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完结篇 ...


  •   依晴没想过父亲能安然退休。
      做影卫这一行的能活到不惑已算幸运,更遑论退休。依晴对老侯爷此举很是感激,借着到侯府汇报农庄工作的机会谢了,顺带捎了皇甫非尘的口信,让老侯爷和夫人很是唏嘘感叹了一阵。
      既然父亲退休,自然要离开侯府另寻他处居住。父亲思索半日后终于拒绝了依晴在庄子附近安置房屋的建议,准备回离开多年的老家去安居。
      少小离家老大回。依晴点点头表示明白,利落地替父亲打理了回乡所需的一切事宜。故乡在虎原南部,以父亲的性子和本事,要找个人烟稀少的地方隐居并不难。细细跟父亲商量了一晚,便决定过几日从京师出发。
      如今庄子产业越发稳固,她若是早一步向老侯爷提出带父亲回乡隐居也不是不可。认真想来,老侯爷先一步给了父亲安然退休的大礼,等于是卖了她一个不得不回报的恩情——只能留下来继续帮着皇甫非尘。
      虽说早立过誓言会一直跟随那家伙,不过让老侯爷不声不响地小小套了这么一回,依晴多少有些感叹。老侯爷毕竟是皇城里多少年不见血光的生死阵走过来的,谋局定策早成了本能,更何况是为了自家再没缘见面的孩子,她也没甚好怨。
      只是把父亲护送回乡这点孝道还是该尽。就在府里向老侯爷告了长假,把路途上所需之物安排恰当之后,跟着父亲选了个晴好的日子便出了京师一路往虎原而去。
      行了几日,父女俩来到离京师百里外的小镇投宿。说来也巧,父亲过去一名因残退隐的属下就在此地安家落户,见了父亲便感激涕零,死活拉了父女俩住到自家庄园里去。说当年若不是因为父亲替他挡了致命一剑,他不会只跛一足,更不能像如今这般过寻常平静日子。
      盛情难却,父女俩只得去了。
      这位姓孟的庄主虽然做不成影卫,生意头脑却是不错。庄园虽是不大,却也靠山傍水,环境颇为清幽。依晴婉言谢绝了庄主奉送的锦衣华服等礼物,父亲却没扛住庄主带着儿子女儿一起拜恩人的强大气场,硬是让人多留了两日。
      是说,爹爹你退休之后,影卫头领的气势就完全转变成心软中年了啊。依晴默默吐槽了一会儿,很聪明地没在脸上表露出来。
      爹爹若是不心软,如今也不会有这位庄主的存在吧?她很清楚,京师里大部分皇族家里的影卫若是残了伤了,基本上都是会被灭口的。
      当初救了重伤的父亲并且留他做了影卫的人是老侯爷和夫人,这真的很幸运。

      不想留在庄子里让人当恩人拜,依晴提出想到镇上转转,骑了马便信步出了庄子。
      再住一日就该启程,该打点的东西也都准备好了……难得有这样闲暇的时刻,四处逛逛倒也不坏。
      任马儿踢踏着慢慢前行,依晴习惯地避着人声喧闹处。她性子本不爱凑热闹,跟着皇甫非尘这些年更是如此,如是这般,竟慢慢将马儿行到了镇子边的树林。
      小镇景色寻常,这片林子亦是不大,却是松涛阵阵,几株枫红穿插其间,林间小路一眼望去,竟还连着京师一条官道,道路旁荒草掩着一条碎石小径,一座六角小亭隐约其中。想来也不知是哪个爱风雅的人士曾路经此地,植了枫红建了小亭。可惜年深日久,连小亭也见了颓唐之象。
      牵了马儿系到树下,任它自顾低头吃草,依晴取了小包袱系到腰间,抽刀削开比人高的荒草荆棘,慢慢往小亭前进。一刻之后终于到了亭中,颓败的小亭漆彩早已剥落,好在亭顶梁柱尚全,应是不会倒塌。亭中石桌石凳不见,只剩亭栏下一圈木板勉强算是座位的样子。依晴敲了敲那些木板,见还没腐朽,便抽了包袱布抖开铺上坐了,竟还颇为稳当。
      有一瞬间,她竟想回头招呼某个名字,瞬即回神——此地不过她一人独来休憩,哪里是跟着那人走踏江湖?暗笑一声,缓缓靠了亭栏安然聆松观枫,却不知怎的竟慢慢想起跟随那人行走江湖,而后又打理农庄的许多琐碎事情来。
      这一坐一想,竟不觉流逝了半日时光。回神之际,才发觉如钩月色已浮上天幕。
      得,回去肯定会被父亲责问几句了。依晴跳下地伸展几下坐得太久有些僵硬的手脚,刚把鬓边发丝拨到耳后便听得树林里几声马蹄一声窸窣,分明是有人踏入林子却不意碰了枫树枝叶,当下一个激灵本能地探向腰后双刀,凝神盯着动静越发明显的荒草小径,只等来者现身。
      一声风过寒光闪,依晴双刀差一点就要出手,却在见到来者的那一瞬生生压了回去,相视愣怔片刻,她听见自己掩不住惊讶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削平了荒草踏入小径的人一身利落黑衣,手提玄枪,额前垂落的发盖了半张伤痕斑驳的脸,露着另外半面容貌月色下似美玉一般,不是皇甫非尘是谁?
      “你还问我?”那片刻的愣怔像是幻觉。他恶狠狠扬高了声,玄枪往身后一放竟入地三分,分明怒意勃发。
      依晴眉一皱,不由细想又是哪里惹到了这祖宗,想了半晌不得,只好上前一步站到他面前:“庄子上有麻烦?”这才离开几天呢真是……
      “你以为我无能么?”越发暴躁的口气,额角跳动的青筋增加,“为什么走?”
      “哈?”依晴反应慢了慢,眨眨眼才想起回答,“呃,我爹他……”
      她的那一瞬迟疑,看在皇甫非尘眼里却成了那叫做“心虚”的东西。想起听到的消息,他胸中陡然炸开层层无名,猛地一把抓住她手腕,力气之大总算让她发觉了不对劲。
      “你做什么……”被握得生疼,依晴眉目紧了紧,挣脱两下竟没能让他松手,按捺住的脾气顿时上来,翻手就想使小擒拿,却让皇甫非尘死死扣了腕子克制下去,怒上心头狠狠抬眼瞪他,正想像过往那般不客气地呛几句,却撞进他暗沉迸火的眼底。
      生平头一回,她面对着皇甫非尘,有种从脚底陡然攀爬而上的寒冷惊惧。
      “说!为什么走?”倏尔转低的吼声回荡耳畔,依晴心下一滞,拼命冷静下来,慢慢调整呼吸,力持镇定地面对他:“我爹回乡,我送他。”
      “去多久?十天?一月?”
      “怎么可能?”又不赶路,回到故乡还得和父亲一起找隐居之处,依晴习惯地反驳,“那么短日子哪够……”
      “所以你就不打算回来了是吧!”
      不是问句。依晴皱了眉,这家伙今天吃火药了?刚想呛回去,手腕又是一痛。
      “我明明说过,不准走,不准去其他地方!”没听见她的否认,皇甫非尘只觉心里那团怒火越发无法克制,“你是我的副总管,没我准许,你怎么敢,怎么敢……”
      无缘无故被人吼倒还像是她的错了!依晴心底那一点惊惧这下全被怒气盖了过去,当即抬脚就是一踹逼得他手劲略松,翻手一掌劈开他钳制另一手抽刀就抵上了他喉咙,“少拿我撒气!就算我走你又能怎地?不过一纸辞信罢了!”姑娘她签的可不是卖身契!
      “你敢!”皇甫非尘顿时炸毛。
      “不过是我上司,你管得了我人是走是留?”依晴声音也大了起来。朝廷都还准许官员挂印辞官呢,他还真以为她不敢走?
      “……你这回,真要走?”皇甫非尘像是没注意到喉咙上抵着的百炼刀,硬生生往前逼了一步。
      虽然怒气正盛,可悲惨的是依晴骨子里那份护卫的本能反应还是让她退了一步免得真伤到眼前主子,“……废话。”
      沉默瞬间占据了整座小亭。皇甫非尘死死盯着回答了他这个问题的依晴,直到她不甘不愿地收了刀,他又是盯着她许久,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
      依晴听得分明,却是被那话的内容轰得有一瞬茫然,就这一瞬,手已被再度钳住往前一带,惊讶中她只来得及低喊了声“胡说什么……”,却是话音未落地就全被眼前之人气息尽数吞噬了下去!
      他说,那就让你连人都变成我的。
      这家伙是不是脑袋烧坏了!
      拼命抗拒挣扎的手被死死扣住,想要抬脚踹他却让他狠狠往后推抵到亭栏上,顺势一压便让她半个身子都向后弯了下去,更是方便他唇舌入侵得越发激烈。
      该死,这家伙……终于还是发现男人对付女人的法子了……可为啥第一个付诸实践的对象会是她啊混账!
      虽然为了报恩,依晴父亲给她定了当影卫的路而且训练极为严苛;但作为父亲,该保护女儿的东西还是教了不少的——例如防范男人。
      这么多年,明明都快忘了这家伙是个男人而她是个女子……他不是也应该早忘了吗……
      皇甫非尘的吻烫得惊人,蛮横地一再深入,与其说是亲吻,倒更像是撕咬一般。依晴每每发出一声抗拒,都换来他不讲理的堵截惩罚,粗重的呼吸里比欲念更多的,分明是怒气和连他也未曾发现的不甘难舍。
      快要不能呼吸了……在神智被烧毁之前必须阻止,不然事情就大了……
      依晴终于想起聆夏曾对她说过的一些话语。
      呐,要是碰上武功比你强的采花贼呢,别忙着硬碰硬,保持体力,才能找到机会扭转形势一招反击!
      她没碰上采花贼,更没想到会用在这家伙身上……
      感觉到被紧紧箍在怀里的身子渐渐软下去,皇甫非尘终于稍稍放松了唇舌的攻击,略略抬起身子,眼底的依晴乱了鬓发红了面容,总是冷静刻薄的眼睛里潋滟一片,被他吻得不断喘息的唇仿佛染了最艳的胭脂,每一口吐息都带着让他无法冷静的陌生香气。
      原来,她的气息这么好闻……她的肌肤这么柔软……
      原来,他的护卫管家,早已是这么令人心动难忍的姑娘。
      放开她的手,把她让给其他乱七八糟的人?不干,他凭什么放!既然做了他的护卫,既然没在他最胡闹的时候离开,也没在他最落魄的时候离开,那她就别想再从他身边跑掉!
      “依晴……”低哑地唤着,慢慢俯下脸去再次夺取了她的馥郁,喃喃地在她唇上低语,“不许走,你是我的……”
      那声呼唤和太过独占的低语,差一点让依晴四肢发软。
      只是差一点,而已。
      就在他再次吻进来的那一瞬,她拼尽了力气狠狠一咬!
      皇甫非尘唇舌剧痛,本能地往后一缩,依晴顺势翻身而起,狠狠提膝撞向他肚腹顺势唾弃自己可悲的护卫本能——啊啊啊她应该更狠一点直接命中那万恶之源的!
      不过这一撞也足够让皇甫非尘往后倒下,只是她忘了双手还让他握着,惊喘一声,她跟着摔在他胸膛,而他也生平首次扎扎实实做了回她的肉垫。
      手腕一松,依晴飞快起身,眼见着他也跟着翻身而起,她立刻摸向双刀退了两步:“别过来!”
      抹去唇角鲜血,皇甫非尘瞪着她毫无掩饰的紧张模样,僵持半晌终于叹息一声:“抱歉……”刚才那一下痛是痛得要死,不过也让他清醒了不少——至少没方才那么欲念冲脑。
      仔细审视着他眼底渐渐拾回的清明,依晴也终于放松些许慢慢平静了心绪,思索几分,她缓缓问:“你是听了什么消息?”
      皇甫非尘慢慢退了一步,靠向身后大树,“父亲……老侯爷捎信到庄子上,说你要回乡……可能就不回来了。”
      其实那信里还有许多揣测的话,比如她可能回乡嫁人什么的……这一瞬想想那些就真是揣测。他父亲那老……算了,老人家真是太过了解他,尽挑些他最不愿面对的消息写,激得他一见着信就飞马追来,还穿了小路……不过若不是这条小路,他也没法这么快见着她就是。
      老侯爷那只老狐狸!
      依晴在心里恶狠狠腹诽一通。不愧是皇族出来的,为了达到目的就真的什么手段都敢用。这时她倒几分庆幸老侯爷当年没用类似手段去对付文小姐,不然好好的姑娘非给逼得出事不可。
      想到这儿她也瞪了眼,“这话你也信?你脑子到底有多抽?”
      “你敢再毒舌点吗……那你不是真的一去不回了?”皇甫非尘精神一振。
      “你说呢?”总算恢复平时模式,依晴放心下来,便觉着浑身失了力气往亭柱靠了去。
      “我就知道,你还是会念着我。”皇甫非尘慢慢看着她,笑弯了眉眼。
      真想给这自大的混账一刀啊咬牙,“那我要是真走呢?”
      “那样啊……”皇甫非尘搔搔脸颊,看过来的目光一眼望去还是那么没心没肺,“那就只好用刚才那一招了,捆住你的手就行。”
      这家伙……认真的。
      月色下分明看清他眼底那痕藏在说笑下的暗沉狠戾,依晴终于明白之前她为何会那般惊惧。心底陡然一颤,脚底已有了动作,却是走了没几步就让他从身后抱住紧紧箍着,这一下更是惊得她连动也不敢动了。
      松涛轻轻,有枫红掠过眼前缓缓坠地,耳边沉默了许久的声音压抑着什么低哑响起,“别走,依晴,别走。”
      “那是我的自由。”她不会对他撒谎,即使是现在,“……别乱动,我问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你该知道,这法子……对我没用。”
      为什么用这种手段?因为这是留住女人最快的法子……不,别的女人也许是这样,可是他的依晴不是。如果她想走,即使真的成了他的人她也会走,而且会走得更坚决,让他再也找不到。
      那是为什么?为什么当见到她的那一瞬,一路上想的那些更好的法子竟然全都忘了,只剩下这最下下策的一种?
      是因为……
      “说不出吗?”她拍拍他的手臂,想要挣开,“那就放手。”
      心底里,那一点失望,终于还是存在着的吗……她一直以为那是别的什么,原来还是……
      “不要。”手臂收得更紧,贴在她耳边的呼吸乱了,却不似方才的那般可怕暴戾,“我知道,我知道你想听什么,我也知道我会说什么……可是,我不能看你的脸……看着你的脸,我说不出来。”
      依晴挣动的动作停了。
      耳边徐徐落下的话音,是她以为一生都不会听见的话语。
      别走,我,我我……我喜……喜……
      “够了。”果然,太过熟悉彼此,连看着脸表达都做不到啊。他是这样,她又何尝不是如此?“我知道了。”
      “……那,不走了?”他的依晴果然默契如昔,只是那么几个字,便已知了彼此心意。
      “要走。”
      “……你再说一遍?”
      “还是要走。”差点被勒断了啊混账!“咳咳!我得看着爹爹安顿好了才行!三四个月才能回来……你是想咬断我喉咙还是怎地放手啊!”
      松开她被咬出牙印的后颈,皇甫非尘看着那个红印,格外志得意满。把怀里人转过身来,满意地盯着她怨怪却也害羞的眼,低了头再一次盖向那片芳馥。
      嗯,这次一定要好好地品尝才……
      “大胆狂徒!”
      一声爆吼,伴着长剑银光瞬间杀到!
      看清来人的皇甫非尘迟疑一瞬,便被对方剑气轰得直接撞向了松树,只听一声脆响,松枝折了几根,他捂着胸腹飞快跳了起来:“伯父是我啊!”
      剑光在他喉咙前停下了。
      依晴死死抱着来人肩臂,脸色惨白地喊了出来:“爹冷静!是皇甫非尘!”
      依晴的父亲,昔日的侯府影卫首领,终于在打量完眼前人之后慢慢收了长剑,四周压迫的剑气迸射开去,几声咔嚓,周围三棵环抱粗的松树瞬间倒下。
      皇甫非尘背后冷汗都湿了衣衫。方才若不是及时卸了大半力气到树枝上,这会子他就该成人棍了吧吧吧……
      “小侯……总管大人。”抱拳施礼,皇甫非尘连忙还礼。不过当他抬起眼看见依晴爹亲眼里那不容质疑的恶狠狠寒光时,还是浑身一抖。
      这就是传说中的……拜见岳父大人……吗?
      心一横,抢在未来泰山发话之前,皇甫非尘毫不犹豫地“扑通”猛虎落地式跪了下去。
      “请把令媛嫁给我!”

      后来,依晴说,她被那两个字扎扎实实地雷到了以至于什么话都说不出。
      后来,皇甫非尘说,他当时脑子里转了无数想法,其中一个就是——如果伯父不答应,他就只好先拖了她私奔然后等生了孩子再带回家去跪了。
      再后来,当皇甫非尘抱了依晴往桌上一坐,心满意足地吻着她的唇时,笑着说:你这辈子,终究是我的小管家。
      依晴难得没呛他什么,只是微微弯了眉眼,任他靠上来,细细体会着熟悉的气息缓缓包围,那是他们从小到大,一直未曾改变的温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完结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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