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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聘礼 ...

  •   “他们说的是真的?你明天就要跟着去流云庄?无媒无聘的,这算什么?你是侯府千金啊!端木世家怎么能这样欺辱人!就算死也不能答应!你怎么一声儿不出?你去跟侯爷说说,去跟太太说!你一个女孩儿家,怎么能被这么遭践!我这是做了什么孽了?生个女儿如今活生生被人轻贱!都怪你,都怪你自己!怎能这般没羞没臊的,上赶着去给人做小!这下连个妾都不如了!”

      小棉靠在床上,垂眸不语。其实她一开始说的想跟端木滇去流云山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完全没有想当小妾的意思。只是一开始就被端木涵曲解,她没有辩解,到现在几乎已成定局,她更不愿费那个心力解释了。反正侍女也好,小妾也罢,只要能接近端木滇拿到《巫禁之术》就行。
      只是从前避之唯恐不及的人物,如今却要她花费心思去接近,这命运的轮回总让人无可奈何。

      朱姨娘见小棉油盐不进的模样,只觉一口气憋着,伤心、愤懑、不平等等情绪交相冲击下,一扭头出了小棉的屋子,被一股气撑着,直楞楞去找丁臻绝了。在她想来,虎毒不食子,再怎么样,小棉都是候府的千金,是丁候爷的骨血,总会有一分怜惜。

      朱姨娘一去,屋子里便静了下来。小棉有了困意,但服侍她的丫头们不知跑哪里去了,一个人影不见。小棉也不喊人,艰难地将两只伤了膝盖的腿挪好,躺了下来,阖目休息。只是膝盖上一阵一阵传来的刺痛令她躺不安枕。小棉想起那盒伤药,只在昨天刚送到之时由丫环帮她上了药,后来却再无人记起。她手肘撑起,睁眼四处望了望,却没找到伤药,只得作罢。
      昏昏沉沉中,不知何时开始,有絮絮的话语在耳边萦绕,膝盖上传来清凉舒畅的感觉。只听那声音一边低泣一边骂着“那些该杀的势利眼,杀千刀的贱蹄子”之类。
      小棉费力地睁开眼睛,瞧见一个人影,疑惑地唤道:“姨娘?”
      朱姨娘手一顿,又继续为小棉抹着伤药,一边抹一边骂:“你曾经的气性儿去哪了?都疼得睡梦里直哼哼了,还任由那群小蹄子们到处撒欢。你以前是怎么收拾她们的?那种小贱蹄子都该打一顿撵出去才知道厉害!”
      小棉默然不语。她猜想原来的丁府四姑娘应是性格十分刚强的,而她呢,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可能有“收拾”别人的权力和能力。

      朱姨娘为小棉抹好了伤药,又轻柔地将小棉的卷起的裤脚放下,再盖上锦被,掖了掖被角。小棉怔怔看着她——眼前的这个女人,在儿子与女儿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儿子,可是这一刻的温柔慈爱却又如此真切,真切到连异世流浪的灵魂也产生了深深的眷恋。

      朱姨娘为小棉抹完了药,并没有走,而是坐在床边,开始抹泪:“我为何这么命苦啊!你这样无名无份的去了流云庄,让你弟弟,让你姐姐怎么见人啊!没有聘礼,没有喜宴,她们好狠的心哪!竟连一份嫁妆都没有给你准备。你究竟做了什么事,为何侯爷会那么绝情啊?!就算纳个良家子做妾也得千儿八百的银子,她们这是将你当物品送了人啊!我手头就那么点银子,总要留给你弟弟的。本来还可以给你几件东西压压箱底,可是都被充缴了啊!那位表公子、端木家的家主,手指缝漏点东西都够我们娘儿几个一世无忧的,他怎能那般刻薄啊……侯爷竟真的不管了啊……”

      朱姨娘抹着泪,絮絮了很久,她去求情时被丁臻绝疾颜厉色呵斥了一顿,知道无力回天,只能在女儿面前把一腔苦楚发泄出来。最后,死马当活马医的,劝嘱小棉要放聪明一些,讨好端木滇,该争取的便要争取,找到机会要为澈哥儿谋个前程。

      小棉垂下眼睑,轻轻“嗯”了一声。朱姨娘并不抱希望,叹了口气,终于走了。

      夜色已深。小棉看了看窗缝漏进的月光,披衣下床。腿上因已抹了药,行走时虽仍旧刺痛,但勉强能忍住。
      她推开门,吩咐因听到动静赶来的小丫环拿一个灯笼来。小丫环问了句“姑娘去哪里?”小棉不答,小丫环脸色有些讪讪,虽心里不屑,但也不敢驳回,去取了灯笼来。
      “不用跟着我。”小棉脸色平静,语气也冷冷的,小丫头想起曾经丁四姑娘的乖戾,不敢违拗,任由她独自离开了院子。

      虽然时间仓促,但侯府仆人众多,空闲的屋子也有几处,出事之后便收拾出了客房。得知端木滇要到来的消息后,为示亲近,更是在内府早早备下单独的院落供其居住。小棉已经在丫环仆妇的闲话中得知了端木滇在丁府的住处,此刻便是她的目的地。

      端木滇和端木涵还未歇下,当属从回禀丁棉在院外求见时,他们谈论的正是这位丁府的四姑娘。
      两人都十分惊讶。端木涵目光闪动,嘴角便挂上了冰冷的笑容。
      端木滇略略沉吟,说:“请四姑娘进来。”

      院门打开,引小棉进去的并不是侯府的侍女,而是一个少年。他领小棉到花厅便止步不前。小棉独自推门而入。一进门,便感觉到四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那目光犹如实质,小棉有些不适,垂下了眼睑。

      “有什么事?”最终,还是端木滇先出声,打破了这无形的压力。
      小棉咬了咬唇,抬眼直视,孤注一掷般开口:“明天,我……就要跟你去流云庄了吗?”
      端木滇凝视着她,点头:“不错。”
      “作为侍妾吗?”
      端木滇默了片刻,才说:“是的。”
      “听说,纳妾虽不似娶妻需三媒六聘,但也需走礼,四公子难道不应……不应该有所表示?”小棉压住心底的羞怯,把想问的话一口气问了出来,然后一瞬不瞬地盯着端木滇,生怕一眨眼,自己的勇气就会跑得无影无踪。

      端木滇万料不到小棉深夜来此,问的居然是这问题。他虽早已练就不动声色的城府,此时也不免有些尴尬。
      他咳了一声,撇开视线,稳了稳心绪,才道:“我来得匆忙,并未准备。以后——”他顿了下——如果她真是七弟所说之人,还谈什么以后?如果不是,难不成他还真准备把这个表妹纳为侍妾不成?虽说他当时默认纳她为妾的流言,是为了制定计划引出幕后之人,但现在看来,这个主意却把是把他自己给套住了。

      端木滇还在斟酌,端木涵已是一声冷笑,怪声怪气道:“丁四姑娘大晚上过来,原来是讨聘礼来着。这大胆、这勇气,啧啧!可真是——怎么形容呢,令人惊叹?不可貌相?还是说,这只是个借口?真实目的是找机会向四哥投怀——”
      “住口。”
      端木滇听不下去,心中微怒,喝止了端木涵越说越难听的话。
      丁小棉咬紧了唇。她毕竟是个女孩子,端木涵的话令她心底升起强烈的羞怯情绪,几乎想转身夺门而逃,但天性中的孤勇却令她表情越发倔强,完全不理会端木涵,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端木滇,等他的回答。

      端木滇有片刻的恍惚——这样倔强的、一往无前的神情,似乎和记忆中某个场景重合?
      是了,那个雪天,她也是这般孤注一掷的、倔强的等着那人的回答,令他十分憋火又感到极其丢脸,所以在恼怒情绪支配下,失手杀了她的玩伴,把她伤害得彻底……

      丁小棉在端木滇沉默的注视下,硬生生与那视线对视了数秒或是更久,见他久久不开口,便知他拒绝。小棉攥紧了手,强撑着倔强的表情,说:“我明白了,打扰了。”话音未落,便倏地转身急步往门外走。她步子迈得太急,一时忘了膝盖的伤,错力之下一个踉跄往前跌去。
      端木滇一惊,思绪还没从回忆中抽离,人却已站起,身影一闪便扶住了丁小棉。他略略皱眉,问:“你的膝盖……你没有好好用药?”
      小棉不答,也不看他,只是使劲推开端木滇的手。
      端木滇的手松开,但转瞬又握住,任丁小棉使力而分毫不可撼动。他低头看着她徒劳的挣扎,因用力而涨红的脸、略略急促的呼吸,嘴角不觉带出一丝轻笑,调笑般道:“不是来讨聘礼的么?怎么不等我答应就要走啦?”话音才落,便见那张小脸一直红到耳根,甚至连眼圈也红了,细细的牙齿紧咬在娇嫩的唇上,却终究没有忍住,几滴眼泪掉在了地上。

      端木滇见那一对刚刚还一瞬不瞬望着他的眸子,此时变得拒人于千里,再不肯看他一眼,不由有些后悔。刚才那句不合时宜的调笑,也不知为何就不经大脑的冒了出来。这般情景下,一直扣着她不放自然不行,只是就这样放她离开,刚才的冒失言语就无法挽回了。

      小棉只觉那只扣着自己不放的手犹如铁铸,任她使出全身力气都难以撼动,正又急又羞又有些恐惧之时,突然感到手中多了一个东西,看了眼像是枚玉佩,手一扬就想扔掉,却被握住。
      端木滇放柔了声音说道:“我来得匆忙,这块玉我随身多年,暂作信物可好?”
      小棉并不想要,但连手带玉佩都被端木滇握着,挣又挣不开。一阵阵男子气息扑面而来,令人心慌意乱。她竭力忽视那极不适的感觉,压抑住挣扎的本能,低声道:“你放开我。”声音微微颤抖,彰显着怀中女孩未能成功掩饰的惊慌,令人心生怜爱的同时,却又想继续欺负。端木滇不觉将人揽得更近了些,一手握着丁小棉拿了玉佩的手拢往胸前,柔声道:“那你先把这枚信物收好,不许扔了。”拇指指节触到了那比白雪更白、比白玉更柔润的下颔,他不自禁略略使力抬起了怀中女孩的脸,然而在对上那难以形容的眼神的一瞬间,却犹如被火炙了般松手!
      丁小棉身子一晃,在摔倒之前好容易摸到门边,手指紧紧抓住了门框。端木滇的手下意识伸出,却又清醒过来,慢慢收回,慢慢握紧……那个眼神——那恐惧的、厌恶的、虽极其抗拒、却又无从逃避的绝望眼神……那个竹风望月轩的夜晚……

      小棉的双手死死攥着,努力想要从可怕梦魇中醒来——都已经过去了,曾经那个流云庄的丁小棉已经死了,没有人会知道她的存在——手心的刺痛令她慢慢回神。她恍惚望了手心一眼:“哦,原来是块玉佩。”她努力思考着,“我得说些什么,否则会显得很奇怪,这些人肯定会怀疑的。该说些什么呢?我来这里的目是什么?是了,因为朱姨娘一直说缺银子,我是找端木滇要银子来着……”

      端木滇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他沉默地注视着丁小棉——她的脸色渐渐恢复红润,似乎已经忘了刚才的恐惧,此时正蹙紧了眉、表情有些奇怪地盯着玉佩,盯了很久很久,久到让他觉得,这块他带了很久的玉佩,是不是有什么连他都不知道的秘密?

      经历过大风大浪、身为端木世家现任家主的端木滇,比起年轻时不知沉稳了多少,此时也不去惊动丁小棉,耐心地等着她收拾情绪。
      终于,她有了动静,眼帘微抬,虽然不再与他对视,却开口主动打破了沉默:“这块玉,值很多银子吗?”
      等了那么久,却听到这么一句问话,饶是端木滇也不禁愣了几愣。
      “并不值多少银子,不过是——你想要银子?”
      “嗯。”
      端木滇听着那极轻的声音,又默了片刻——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向他要银子的人——以他的身份,当然不可能亲自带一堆银子跑东跑西,而此刻身上,连银票也没有的。
      “这样吧,我会吩咐下去的,你想要用银子时,可到我名下的钱庄去取。这枚玉佩,就是信物。”
      “好的,那……多谢你了。”
      “不必。”

      “原来四哥演起戏来这般厉害,连我都差不多相信端木家的家主,看上了一个小丫头。”端木涵嘴上说得轻松,眼睛却紧紧盯着端木滇,心下惊疑。“瞧刚才调戏起人来的模样,我都快记不得了,曾经的四哥可是一等一的风流公子。”
      端木滇没有理会弟弟的话,只是一直出神的注视着丁小棉离开的方向,神情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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