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在古代的灵魂》木影寒

37、重生

　　“醒了醒了！”

　　在一连迭声的惊喜声音中，小棉缓缓睁眼，只见旁边围着几个人，还没等她看清，就被拥入了一个散着淡淡香气的怀抱，她的脸，被埋在了光滑的绸缎中。

　　“我可怜的棉棉，你好歹醒了，吓死娘了，以后可不要再随便出府了！”

　　棉棉……
　　这样的称呼似乎已经是前世的事情了。依稀在很小的时候，妈妈有异常慈爱温柔的声音一声声呼唤过。

　　只是——娘？
　　这人是自己的母亲吗？

　　小棉有些糊涂，却清楚这个紧紧抱着自己的女人是陌生的。她的身子有些僵，可是却没有挣扎，任那一双手臂不住摩挲着自己的背。
　　这样真切关心的话语，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样被温暖柔软的怀抱拥住的感觉，也已经遥远得几乎忘却。

　　“四丫头醒了？”随着一声询问，搂着小棉的手臂立即松开了，于是小棉看到一群人簇拥着一个三十多岁的、通身富贵的贵妇进来，也看到了那温软怀抱的主人——也是一位三十来岁的女人，脸上薄施脂粉，容貌并不十分出色，只言笑之间，隐隐有一股温柔动人之处。她道：“竟惊动太太前来了？这让女孩儿家怎么受得起？”一边陪笑着，一边与众丫环一起服侍来人坐下。

　　“朱姨娘这话奇怪，四姑娘也是丁家的姑娘，太太是嫡母，来看看姑娘太太慈爱，又怎谈得上受得起受不起？”说话的是一个年轻媳妇，光彩明艳，顾盼间神采照人，一看就知道是十分得意之人。

　　“是，是。”朱姨娘陪笑着应是。

　　小棉睁大着眼看着眼前一群人，对于她们的身份及自己的身份，有点不明所以。她只是隐约意识到，自己又像上一次一样，以某种方式继续活在世上，瞧这些人穿金戴银的富贵气象，估计自己是重生在又一个陌生时代了。

　　刚才那穿戴鲜亮的女子说自己是“丁家的姑娘”，那抱过自己的“娘”叫自己“棉棉”——同名同姓，应该就像奶奶说的前世今生的渊源吧？

　　床边有一面镜子，她瞧着镜中这一张苍白清秀、却陌生的脸，怔了一会便抛开了。在经历过那么多事之后，再让她借尸还魂几次，她都不会再像第一次般恐惧惶惑。

　　只是，蕙儿的灵魂占据了丁小棉的世界，那么这具躯体原先的灵魂又到了哪里？蕙儿的躯体已经入土，这具未知身份的灵魂何处可安？
　　也许，也像她一样，在未知的世界中，孤独地流浪。

　　“四妹妹怎么发怔呢？太太问你话呢。”忽然那清脆爽利的声音扯回了小棉的出神。她茫然回头，却见那贵妇打量了自己几眼，目光并不严厉，却明显有些冷淡。

　　小棉没有出声，只是同样冷淡地回望着她。

　　贵妇皱眉，这次她的眼神不仅冷淡，还带了一丝厌恶。似乎再看丁小棉一眼都觉得难以忍受的憎恶，她挪开了目光，对那年轻媳妇道：“我来时老太太吩咐了，去仓库里将那百年老参寻些出来给你四妹妹。还有，这里缺什么你尽着心添来。”

　　年轻媳妇笑着答应了，送贵妇出门后，回过头向丁小棉道：“咱们老太太真真再慈爱不过了。这次四妹妹做出那样事来，老太太还这样惦念着你病重，巴巴的嘱咐了太太寻那些老参。你是丁家的四姑娘，尊贵的主子，千金的小姐，别学得像那些野丫头一样，以后改了这倔性子才好，方不辜负了老太太、太太的疼爱。”又叮嘱了几句，询问了些缺什么的闲话，因丁小棉一声不吭，便由旁边的丫环代替着答应。

　　而朱姨娘自贵妇离开后，便没再说话，而那颇有派势的年轻媳妇，自始自终，更是连眼尾也不扫朱姨娘一眼。

　　等那些人全都走远，朱姨娘愣了好一会才又重新坐回床沿，搂住小棉，含泪叹道：“我苦命的棉儿……”

　　丁小棉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她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要告诉她，自己不是她的女儿吗？

　　朱姨娘絮絮地说着，多半是绕着小棉的病势，还有一些则是抱怨，抱怨她自己的命苦，抱怨小棉的命苦以及不够乖巧，又抱怨女儿不好、儿子不争气——在她的抱怨中，小棉知道了自己还有一个弟弟。

　　这样絮絮的抱怨，小棉竟然一点也不厌烦。她听着听着，不觉泪水流了满脸。

　　“妈妈……”
　　她原本就已经失去了家人。在她拥有之时，因种种原因并不珍惜。冥冥之中真有神明看着世上一切么？因为她不珍惜，所以失去；而现在的她想念亲人想念到了不敢想念的地步，所以上天让她重新拥有么？

　　“姨娘……”一个少年掀了帘子，探了下头，正与小棉的目光对上，他愣了一下，便走进来，一脸喜悦道，“姐姐病好了？”

　　姐姐……
　　记忆中，那个顽皮的五岁小弟弟糯糯的呼唤回响在耳边，小棉从来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爱着弟弟的，也不知道“姐姐”这一声称呼是那样动人。

　　“弟弟……他就是我的弟弟么？”
　　她的泪又将涌出。朱姨娘却放开了她，转头责骂儿子：“你又到哪里野去了？瞧这一身汗。今日没去学里？明儿你父亲问起，又该挨骂了。”

　　那少年浑不在意，回嘴道：“我朝尚武，学那些酸不拉叽又拗口的东西有什么用？只要认得字就好了。等我的武功大成，为朝廷出力，挣来功名，就给姨娘请封一个一品诰命夫人。”

　　“呸！说大话也得有个谱！你少让我操些心我就心满意足了。”虽如此说，脸上却是高兴的。

　　少年嘻嘻笑了几声，便蹭过来挨着小棉坐下，正想说什么话，忽门外走进一个美貌女孩子，少年便瞅着那女孩子不语了。

　　那个女孩子向朱姨娘问了好，才道：“听说四姑娘病愈了，二爷本想前来探望，但前一晚因高兴多喝了些酒，今日便一直头痛，所以特特嘱咐我来瞧瞧四姑娘。”

　　朱姨娘说：“费心了，不必探望。”与那女孩子客气了几句，便让人送出去了。那女孩子身影一消失，朱姨娘便骂道：“假惺惺的，猫哭耗子。丁家拿银子买来的丫头，傍了个得人意的主子，就狂得就像自己也是主子了。”她刚才的好脸色一下消失了，又骂少年，“看看看，再看也不是你的！”骂得那少年生了气，一摔帘子出去了。

　　朱姨娘还在絮絮骂着，丁小棉却茫然不知她怒气何来。

　　数月后，丁小棉才终于大致了解了原因，也清楚了自己的身份及所处的环境。
　　她现在的名字是丁棉，所住的地方是侯府。侯爷数年前已经去世，如今丁老太太是府中的权势中心。
　　侯府人口中的老太太，却是当今皇帝的亲姑姑长宁公主，真正的金枝玉叶。因过世的丁老太爷的本家颇有根基，在武学世家中亦颇有声誉，而丁老太爷年轻时虽则风华绝代，与当年的端木世家家主端木铘，号称双绝，本身却只是一介布衣。长宁公主怕她的身份带给丁家压力，以致夫妻不和谐，便宁愿舍弃公主的名号，严令人人不可以公主称之，所以如今丁府上上下下均称之为老太太。

　　长宁公主……
　　小棉依稀从哪里听到过这个名称。不过多半是前世电视看多了缘故。
　　什么建宁、长平、和硕……

　　小棉的嫡母郑氏，就是那日前来探望过她的贵妇，是公府小姐；而小棉的生母朱姨娘，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小妾。

　　小棉有两个哥哥，三个姐姐，一个弟弟。两个哥哥与大姐二姐是郑氏所出；那日看到的弟弟，及她的三姐是朱姨娘所出。不过那位三姐却不像小棉一样惹人嫌。

　　大姐已经出嫁，二姐与三姐均比小棉只大一岁，才刚及笄。长子丁延泽已经成亲封爵，那名光彩照人的年轻媳妇便是丁大奶奶；嫡次子丁延瀚就是那天派了个美貌女孩来问候过丁小棉的二爷了。而小棉的弟弟丁延澈排行第三。

　　除了这些，似乎还有几个丁家本家的姑娘及亲戚家的小姐，养在郑氏身边，她们都来探望过小棉，一时也记不了那么多，只觉得姐妹们都长得很美。

　　小棉也弄清了那日朱姨娘生气的原因——二少爷丁延瀚是丁家上上下下捧在手心的贵公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三少爷丁延澈却时常被丁老爷训斥。三少爷垂涎丁延瀚身边的那名美貌丫环，但人家却压根瞧不上他。

　　另外，并没有刻意打听，小棉约略知道了这具躯体主人原先的性格，应该是比较贪玩、不太合群的女孩子。这可以从她时不时偷溜出府乱逛、却不爱与姐妹们玩的行为可以看出。
　　所以她才不受宠。

　　小棉并不着意这些，她关心的是自己又到了一个新的时代，一个有朝廷、有皇帝的时代，而不是上次那样只有江湖、阴谋、武林世家的时代。

　　对于小棉来说，什么样的时代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她现在有了亲人。虽然每日都有不开心的事烦扰着小棉，但至少，这里没有流云庄那般充斥着江湖仇杀的气息，也没有端木四公子那样残酷嗜血之人。

　　有关端木世家的一切，终将深埋心底，她要努力想要融入这复杂大家族的生活，与失而复得的亲人一起，好好生活在这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