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在古代的灵魂》木影寒

13、孤独

　　绵绵春雨润湿了秋枫院的花木、石阶、屋檐。丁小棉在惶惶不安中度过了十多个日夜。
　　秋枫院后院中，有关她的流言慢慢淡去。因为某位受宠的、统管着后院诸务的侍妾探问过端木四公子意思，而四公子只是轻描淡写地回答了两个字——侍女。

　　只是侍女而已。可是四公子让秋音顺带照料的命令却没有取消，秋音也不敢懈怠。当然，秋音会这么勤快，完全是出于丁小棉的住处靠近枫叶轩的缘故。

　　但是，秋音名正言顺的主人胡姨娘不干了，向端木滇幽怨撒娇诉苦了。

　　于是，端木四公子意识到得给丁小棉一些事情做做，让她的身份更名副其实一些。不能纵容但也不能过苛——想了想，便吩咐下去，让新来的蕙儿打扫枫叶轩。至于秋音，让蕙儿熟悉了环境之后便不用再来枫叶轩照料。

　　端木滇有他的打算。侍女么，是没资格让别人侍候的。而让她打扫枫叶轩，一是在自己眼皮底下，有什么事立即就能得知；二是免得她无所事事惹出事来，自找罪受——他答应了七弟，若这小丫头安份的话，会一根汗毛不掉地还给他的。他不想食言。

　　竟然为个小丫头费这些心思，高高在上、只谋划大事的端木四公子心里自然不怎么舒坦。所以，当端木涵出现在秋枫院时，端木滇很是冷嘲热讽了一番。

　　丁小棉的前世是养尊处优的娇娇女，到这个世界时虽然也做过一些杂活，但没多久就跟着端木涵了，压根没为衣食住行操过心。
　　可是，现在身处的是端木四公子的秋枫院，一开始很热情的秋音现在也不理她了，侍女们一起吃饭时也总将她孤立。她的衣物杂什到是有人自七公子处打了包裹送了过来。不过无论洗衣、要热水什么的，都要自己去办——虽然服侍七公子时她偶而也做这些事，但是底下的人知道她是七公子的贴身侍女，自然不会为难她，总是紧着先满足她的要求。可这里却常常受怠慢。

　　诸多委屈，一时难以尽诉。何况还有四公子亲自指定的工作——打扫枫叶轩。
　　本来以丁小棉的观念，打扫就是把落叶什么的扫一下、把桌椅几凳擦擦就行了，可那位管事的妇人却总是吹毛求疵——丁小棉不知道，她如今干的活，却是这位管事娘子一心想替女儿谋求的。

　　——没法子，富贵尊荣、权势遮天的端木世家的几位公子，大公子已经去世，留下一孀妇；二公子性格冷酷不好接近，且传闻他不好女色；三公子专情只娶正妻一人，不肯纳妾；七公子还小。只有四公子，才具有正常富贵公子习性，虽远远称不上风流多情，但也对美女从不排斥。
　　所以呢，想让家中女儿飞上枝头，只能打四公子的主意了。

　　于是，丁小棉无辜成了那位心愿落空的女人的出气对象。虽不敢明着欺凌，但在小棉干活时为难一下，却是谁也说不出是非来。

　　端木涵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景象——密密的枫树林掩映中，枫叶轩雅致的游廊里，那背影纤弱的女孩跪在青灰的水砖地上，吃力地擦拭着每一根柱子、每一块地砖。

　　端木涵傻了一般看着。半晌，才转头望着端木四公子，眼神冰冷愤怒，说道：“原来四哥这里缺少一个擦地的丫环！”

　　其实端木滇也有些诧异——他堂堂四公子自然从不注意下人是怎么打扫院子的，而这个时侯他一般都在书房处理事务，还真不知道游廊的地是这样擦干净的；也不知道一个身形瘦弱的侍女，在做这种粗活时，一个背影竟也会让人觉得楚楚可怜，进而心生怜惜。
　　嘴上却冷冷道：“她一个侍女，不做这些做什么？就你才会纵容奴才忘了奴才的本份！”

　　端木涵心里愤怒，一时找不出话辩驳，冲动下几步跃了过去将小棉扯了起来。

　　小棉先是一惊，待看清是他，眼睛便红了，却咬着唇，低了头，一声不吭。

　　端木滇慢慢踱进来，看着他们冷笑。丁小棉看见了他，就算想说什么，也不敢说了。

　　端木滇慢慢道：“你若真想带她回去，我不会阻止。”

　　丁小棉心中一颤，希望滋生。可是，端木涵却缓缓松开了握着小棉肩膀的手。此刻的他，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分心。更何况……那天晚上她撞来时遇见的人会随时过来，万一她再遇上……要么会被灭口，要么无知中嚷嚷出来惊动旁人……

　　小棉不觉恐惧，抓住了端木涵的袖子，双眼直愣愣望住他，就算不言语，那祈求的神情也令人不忍拒绝。

　　一时间，端木涵差点就要脱口答应带她回去。他及时忍住，定了定神，狠心推开了小棉的手，转身离去。
　　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决定，等那些事水落石出后，再将小棉接到身边好好保护，此刻受的委屈，以后再慢慢安慰。
　　只是他不明白，有些东西，一旦丢弃，便再也找不回来。而那双手，一经推开，再也无缘再握住。

　　小棉的眼泪，一滴一滴掉落青灰的地砖上，又慢慢干涸。
　　曾那样照顾着她的七公子，也丢弃了她。
　　她原来还不相信七公子会丢下她。她本来还怀着希望，总觉得端木涵马上就会来接她回去。可是他真的来了，却再次丢弃了她。
　　而二公子，数次救过她的二公子……
　　恐怕压根不知道她到了四公子手中。
　　就算二公子是杀生丸，她也不是小铃，没有人在危险时会来救她。
　　更何况，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杀生丸大人。

　　小棉发现，原来她什么也没有，只有孤零零一个人。
　　无边的孤寂与伤心，让她忘了对四公子的恐惧。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纤纤弱质，只是那样站着，不经意间，竟带出一抹袅娜不胜之态。

　　端木滇在一旁打量了她一会，暗想难怪七弟这么放不下。
　　以前并不觉得，可只是一两年时间，这小丫头长大后竟出落得一天比一天动人。

　　“只叫你打扫个院子，就觉得委屈了？”端木滇冷冷道。
　　丁小棉吃一惊，连忙抹了抹眼泪，跪下继续擦地，嘴里惶惧应道：“没、没有。”
　　端木滇冷哼了一声，拂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