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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第八十五章(下) ...

  •   “小乙哥!”柳画桥抱着一捆草料去喂“玫瑰”却正巧在搭的简易马厩里遇见了燕青,“你也喂马?”

      燕青冲她一笑,明朗而愉悦的神情将她之前因疑惑而产生的郁积情绪一扫而空:“是啊,主人的马要我来喂才放心。”

      柳画桥走过去,低声道:“之前拜托小乙哥的事情……”

      “他们说的那些事发生的时候,我就在附近。”燕青也压低了声音,但脸上的表情仍旧如方才一般,远看两个人就仿佛是在闲聊。

      “啊。”柳画桥小声惊呼,“我以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你根本没有机会找到他们……”

      “我不仅找到了他们,还与那道人交了手。”燕青说道。

      “道人。”柳画桥并不吃惊,她早先听到狂风大作之类的情形,便想到了道人。一直都是道人。江州,祝家庄,芒砀山。每一次都有道人的身影。“是个什么样的人?”柳画桥问道。

      “五短身材,精瘦干练,使一口阔刃宝剑,上书‘玄天混元’四字。他施法走失了阮氏兄弟三人,便收了法术打昏了安神医,就要驾车离开,”燕青说道,“我见他驾车,我定然无法跟上,于是便出手了。”他说着低下了头,傍晚时分金色的霞光在他标致白净的脸孔上镀下一层闪亮的颜色,“我没能胜他。”

      柳画桥的视线顺着他的目光移到他的走手臂上,只见他的内侧手腕上有一道长长的还未愈合的伤口狰狞地咧着嘴。

      “你被他伤了!”柳画桥忍不住伸手捧住他受伤的手臂,“这…你伤成这样还来喂马…快去让安神医瞧瞧!”

      燕青微笑地看看她,道:“不妨事。”他用未受伤的那只手拿出一个小罐子递给柳画桥,“这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

      柳画桥接过小罐子打开,惊呼了一声,差点把罐子扔掉。

      罐子里面是许多条正在蠕动的黑黢黢的虫子,密密麻麻爬在罐子里。柳画桥一阵头皮发麻,急忙把罐子盖上,道:“这……我想起来了,那时在江州,遇上好些蛇虫鼠蚁,公孙先生说那是有人在炼蛊。这个道人,莫非就是江州那一个!”

      燕青收起罐子道:“也许吧。或许是他本有什么企图,但晁天王半路上却……于是那道人便将二人抛下走了。我…终是未能帮你救回晁天王。”

      柳画桥垂头轻声道:“这是定数。小乙哥请莫要跟旁人提起此事。”

      “你只是想瞒着那人罢。”燕青道,“天王之死,正是梁山的转折,希望主人没有看错人。”他说着又放软了语气,道,“那人待你可好?”

      “好。”柳画桥抬头对上燕青的眼神,眼中忽然笑意盈盈,“他待我很好。”她忽然看见他眼神中不一样的神情,愣了一愣,又忙低了头道:“小乙哥,郑家村、江州、还有这回,每次你都这样帮我的忙,我……实在是不知道怎样……”

      话还没有说完,她只觉得被搂住了腰肢,一股力量将她向前一带,因为惯性她扬起了头,一个温柔的吻落在她的唇间。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他又按回了原地。

      燕青仍旧愉悦而明朗地笑着:“你就这样报答我吧。现在咱们两清了。”

      “你!”柳画桥气结。

      “小桥你忘了么,我叫‘浪子’燕青啊。”他笑着,转身离去。

      柳画桥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不知自己所做究竟是对是错。

      前番晁盖带人来打曾头市,她与宋江等留在山上,没想到燕青会突然来访。燕青向宋江道卢俊义知道梁山业已逐渐壮大,愿资以财帛相助,先让燕青来报个信儿。宋江大喜,要留燕青住几日,燕青却不肯说主人等着自己回去报信。

      柳画桥对宋江说曾与燕青共事多次,原与他较为熟稔,愿送燕青下山也叙叙旧,宋江便许了。

      其实她是有私心的,她想要拜托燕青帮她做一件事。

      施维络走前问她可干预了关于晁盖的事情,她答了没有,却知自己并不是没有。派孔明孔亮去曾头市散播歌谣激怒晁盖确是自己所做。她知道晁盖不死,宋江便不能成为梁山之主,可是晁盖又
      有何非死不可的理由呢?她知道结局是晁盖中箭死了,可施维络离去前那样看她的眼神让她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她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朋友,从某种意义上说,只有她俩,是相依为命的。

      可是所有的事情都在扯远她们亲近的距离,误会,巧合,不解,观念相左。她感受到施维络与自己一样,都在努力忽视两人之间那些生生撕裂她们以往的亲近的东西,可是她依旧觉得有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在分开她们:她对她的看法已经不同从前了。

      柳画桥想要从晁盖开始。她想,如果她救了晁盖把他藏起来,也会让施维络对自己改观。可是宋江的前程呢?晁盖若是安然回来,宋江又怎能成为梁山之主?

      除非,让他活着,却再不能回来。

      柳画桥去问崔慧娘要了她能够想到的一些救治的药。崔慧娘自那次给柳画桥堕胎药以后都对柳画桥很客气,待如好友。也许是因为她们有了共同的秘密。

      她在送燕青下山的时候交给了燕青那些药,对他说若是晁盖受伤了便把他带走,用这些药保得他性命,然后让她来为他治伤。

      “我知道我的请求很莫名其妙。”柳画桥道,“但是我没有别人可以请求了。”

      那时燕青望了她一会儿,接过药,说:“好。不过我也不能保证成功。”他并没有问她缘由。

      柳画桥本来对这件事情还是有几分期望的,所以来到曾头市前,见着晁盖的尸首她便十分失望了。那尸首已经有些散发出腐败的臭味,宋江能够毫不顾忌地趴在上面失声痛哭,她却连靠的太近的勇气都没有。

      然而安道全与燕青的话却让她后悔自己当时没有好好看看晁盖的尸首了。如果那炼蛊的道人最后弃尸了,那么先前又为何要费尽周章去抢人?莫非那尸首并不是晁盖?

      这个念头一出,她立刻放下草料在“玫瑰”面前,提了裙子一路小跑去找宋江。

      “怎么了?跑得这样急。”宋江伸手拭去她因奔跑而挂在额角的小汗珠。

      “三郎,那个死去的人,是晁盖哥哥么?”柳画桥问道。

      “怎么这样问?”宋江显出诧异的表情。

      柳画桥道:“劫走安神医与晁盖哥哥的人必有目的,既然有目的,为何又要将他们再抛在荒郊野外?我以为,那个劫车之人将晁盖哥哥掉了包。他们目的是什么?”

      宋江安然道:“小桥不必过虑。兵来自有将挡,水来必有土掩。”

      “公明哥哥,”二人正说着话,李逵一阵黑风一般冲了进来,嚷道,“曾头市又出幺蛾子了!”

      @

      宋江带队出营,远观曾头市。只见曾头市前人马列队,围成一个奇怪的半矩形,虽然旗帜飘扬,但定睛一看黑黑白白的,却皆是细长招魂幡的模样;再看诸兵将竟都是身带重孝的装扮:身披麻布腰系麻绳,马头上扎着白花。

      军马丛中推出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来,看穿着打扮应是个姑娘。那姑娘虽然挣扎着,却被强行按下跪在地上。

      忽然间曾家的人马一起喊了起来:“奸细害我王子,与梁山贼寇势不两立!”如此反复喊了三遍。一个刽子手手起刀落将那被按住的女子斩首。

      鲜血飞溅,女子的尸首分离,死尸扑倒在地。

      梁山这边众头领正惊讶不已,不知这是演的哪一出。

      柳画桥却已经吓得快从马上掉了下去,她颤抖着轻声道:“那……那好像是小络……”

      只听对面曾头市阵上副教师苏定大声喊道:“今日杀了你们这个叫施维络的贱人,以祭我们四太子在天之灵!明日必将你们所有贼寇拿下!”喊罢有人收拾起地上尸首,队伍便往回撤。

      “啊!”柳画桥大叫一声,眼前一黑,昏了过去,栽下马去,幸得一旁林冲手疾眼快抓住她。

      众将只闻得耳边弦声一响,对面喊话的苏定应声落马,一人一骑冲出本队,恰似离弦飞箭,直向曾头市而去。对面正在回撤的曾头市队伍中不少人随着此人手上拉弓动作堕下马去。

      “云踪!”宋江大喊他的名字,花荣却恍若未闻地纵马远去。宋江只得将手中令旗猛挥。

      早有杨志与武松带着人马跟着花荣冲向敌阵去。此时花荣已然一马当先犹如一支利箭插入敌军,直奔收拾起施维络尸首的那两个人去了。史文恭见他要抢尸首,挺方天画戟上前拦他,花荣却不避不让一手执□□向捧着用布袋装着的头颅的那人,一手去夺他手中的头,而抱着身体的那人却在他人的掩护下急忙随着大部队跑掉了。

      史文恭的方天画戟眼看就要扎在花荣身上,却只听耳畔一声金属相接的脆响,他的虎口被震得微微发麻。

      “花荣!你不要命了!”武松用刀大力磕开史文恭的方天画戟,怒声斥道。

      花荣早把对手戳死于马下,看都没有看旁人一眼,也并不关心周围发生了什么,只将那个装着头颅的鲜血淋漓的布袋抱在怀里。

      史文恭并不恋战,向武松虚晃一戟,抽身而去。曾家军如退潮的海水般迅速撤回了寨中。杨志率军追了几步,也只砍死几个落在后面的喽啰。

      花荣横枪立马站在原地,用颤抖的手打开布袋,小心翼翼地捧出那颗头颅,拨开她额前的乱发,面容上虽有伤痕与血污,但那不是施维络又是谁!头颅脸上的表情惊恐而愤恨,双眼还不甘地睁着。

      他慢慢捧起那颗头,断颈上未干的鲜血滴滴落下在他雪白的战袍之上,就像开出了妖异的花朵。

      他伸手将她的眼睛合上,闭上眼睛凑近她已经冰凉的唇,轻轻吻了上去。

      蓦地他睁开双目,将头颅抱在怀里,勒马回身,向梁山大营奔去。

      “三弟。”杨志这才从花荣近乎变态的举动中缓过神来,想起武松,回头看时,却见武松已经将带过来的人马归集在一处,下令回营了。他表情平静,手握缰绳跟在队伍后方,仿佛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

      杨志纵马靠近他,却惊见他双目充血,透着仿佛地狱里来的修罗般的杀气,不禁皱了皱眉头,这时才发现他手中的缰绳上染满了血迹。他并马过去一把抓过武松的手,却见他的左手掌心一道几乎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中还陷着些缰绳上的毛刺。

      “你!”杨志急忙撕下自己衣服上一条布,给他缠在手掌上。武松垂了头,任他包扎自己的伤口,低声道:“如果不这样,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杨志长叹一口气,想起那时攻打东平时与施维络相处的种种,心中十分难过。他又看了看武松,心里暗道,三弟,也许她死了对你来说是个好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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