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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六十一章 ...

  •   第六十一章尘网难脱

      “小姐昨日还欢欢喜喜的,怎的今日从一早便这般闷闷不乐?”芸娘问道。

      扈三娘叹了口气,道:“我找到了他,可是如今又有何用?明日回到祝家庄,我便又会回到原本的模样。嫁了祝彪,做那祝家庄的好媳妇。”

      芸娘不知如何劝慰,只得默默立在一旁。扈三娘心中烦闷,起身出了自己的大帐。日头刚刚落下山头,天地万物都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中闪烁着朦胧的色彩。火烧云与暗夜相接的地方,立着一个临风玉树般的身影,晚风吹起他的发丝与衣袂,这般情形让扈三娘一时望出了神,愣在原地。剪影中那迷人的主角回过头来,晶亮漆黑的双眸笑意盈盈,开口轻唤道:“三娘。”

      这一声“三娘”唤得她心里砰砰乱跳,脸上飞起两抹红晕。董平走到她身边,手朝着半空一挥,再回到她面前时手中已然多了一捧花。虽是野花,却色彩相宜,搭配得错落有致。扈三娘惊喜万分,捧在手里,仿佛又回到七年前的那个庭院,只是当年的小女孩已经有了不同的情感。

      扈三娘靠着董平,听他吹不知名的笛曲,直到月上中天才恋恋不舍回到自己帐中。躺在床上,却久久不能合眼,脑海里满是他的身影。

      第二天扈三娘拖拖拉拉十分不情愿地踏上了回祝家庄的归途。

      “三娘似是有心事?”董平与她并马而行。

      扈三娘憋红了脸,才吞吞吐吐道:“你知道我与那祝彪是,是有婚约的……我……”她羞得说不出话来,偷偷抬头去看董平,却正迎上他黑亮的双目脉脉望着她,她不敢与他对视,又垂下头去。

      “三娘。”

      “嗯?”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降了那祝家庄?”

      扈三娘心里一惊,又狂跳起来,难道他……

      “对我来说,在哪里并不重要。”他继续说道,“只要那里有你。我本以为,七年前一别,再不能相见,岂知上天垂怜,让我重新寻得三娘于此处……”

      扈三娘心中翻腾。走?跟着他离开?可是祝家庄却不是善茬,祝彪早已看上自己很久了,他又是苍龙卫的人,自己定是天涯海角也逃不脱他的掌心。可是哪里又有可以避风的港湾?哪里又有坚实的靠山呢?

      她想了想,终于下定了决心,勒住马,道:“不如你带我回梁山吧?只要梁山破了祝家庄,你我就可以……就可以……”扈三娘的话未说完,执缰的手便被一只温暖的大手牢牢握住:“好。”
      “只是……”扈三娘又道,“他们会不会说你是反复无常的小人?”

      “为了三娘,做反复无常的小人又有何妨?”他微笑。

      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要在这温柔的笑容里生生溺死。决心也在那一刻下定:天涯海角,她也都跟着他去。

      董平想了想道:“先回祝家庄,一切照常。我自有计策。”他说着脉脉含情望着扈三娘又道,“只是,委屈三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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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画桥在祝家庄上焦急地等待着董平的归来。上一次与梁山的人通信还是四天以前了。时迁带信来说朝廷派了呼延灼带兵攻打梁山,幸亏武二爷及时带回登州军化解了危机,但无奈呼延灼连环马难破,须得时迁走一趟东京去偷雁翎金甲赚那徐宁上山,因此短时间内不能给柳画桥带来消息了。另外,公孙道长似乎对祝家庄的道路布局有新的发现。

      柳画桥一边担心收服李应的计策能否成功,一边惦记着梁山本部的安危。好容易这一日听说了董平归来的消息,因为自己的身份不能僭越,心中再焦急也只能在所住的院子门口等待。好在董平一到祝家庄就以洗尘换衣为由先回了自己的住处。

      “董爷!”柳画桥急于知道结果,在院门口一见到董平就忍不住叫道。却忽然感觉到一道利剑般的目光刺在自己身上,抬眼一看,竟是扈三娘。她应该也是要回自己的住处,路经这里。她怒气冲冲地看着柳画桥,那眼神忽的就让柳画桥想起那日她问董平为何扈三娘的绰号是一丈青时董平的回答了:“‘一丈青’乃是山中一种巨蛇,此蛇长约丈余,通体黑色,故而唤作‘一丈青’,‘一丈青’蛇凶狠毒辣,见人不避而迎之,百姓恶之。”

      董平感觉到了气氛的转变,转头看着扈三娘,什么也没说,只是微然一笑。

      然后柳画桥就看见奇迹发生了。

      扈三娘刚才还嚣张的怒火瞬间被扑灭,眼角眉梢都换上了小女子的温顺,她冲着董平羞涩地一笑,带着人走过去了。

      柳画桥心里明白了怎么回事,暗叹董平好手段,心道若是扈三娘真跟了董平倒也是成就一段才子佳人的故事。跟着董平进了屋,时间仓促,柳画桥忙帮他把斗篷甲胄脱下,听他大概说了一下李家庄的事情。接着董平换好了衣服急忙去前厅与祝家三子议事去了。

      柳画桥独自在屋中梳理思绪。现如今李应已经归降,看董平与扈三娘的意思,扈家庄也即将搞定。这样就只剩下了祝家庄,所谓独木难支,只要公孙先生那里一旦探明道路如何让大队军马进入,自己与董平在庄内与庄外的晁盖军马里应外合,祝家庄唾手可得。柳画桥又暗想自己以前忽略了董平这个人,今日看来,董平不仅武艺高强,他的心思机巧,他的手段计策、临阵的应变能力都是上乘,若在未来能成为宋江的人,那无疑宋江是如虎添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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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维络心中难过,打马回到侧帽居,见到空空荡荡的院子里黑灯瞎火,没有人气,心里更加失落。点了灯,独自坐在床边,山下远远地飘来众人欢快举杯的声音,眼泪忍不住又一次流下来。
      他避开了她,他再不让她亲近他。

      门开了,一个人走进来。施维络知道那是谁。此时此刻,还能有谁呢?她心绪烦乱,道:“别过来,也别跟我说话,我自己待着就好。”

      来人停住要向她走去的脚步,立在门边,默默地望了她一阵,轻轻叹了口气,终于转身关门离开了。

      施维络颓然无力的倚着床架,默默流泪。到灯油燃尽。到红日初升。她忽然好想念柳画桥。

      纵马下山的时候她想这回她回来宋江一定又会严厉地责怪自己目无军纪私自下山了吧。习惯了就好啊。

      施维络打听了独龙冈的方向,一路快马加鞭。风拂面颊,又从耳畔呼啸而过,她觉得情绪好了很多。忽然风中隐隐传来女子喊救命的声音。细细小小的,听不真切。施维络勒住了马,侧耳细听,果真有喊声,循声定睛观瞧,这声音正是从不远处一处草木掩映的残垣断壁中传来。

      施维络来到近前,见红墙破瓦倾颓半塌,枯草落叶,十分破败,应是一座破庙。她跳下照夜玉狮子,将它拴好,自己走进了那个原本是门的地方。

      大殿已经倒塌了半边,供奉的观音脑袋掉了一半,横躺在地上,旁边倚着一个穿红衣的女子,被绑住了手脚。呼救的声音正是她发出的。看情形大概是女子本被用破布塞住了嘴,但她费劲千辛万苦将布从嘴里吐了出来,才呼出的“救命”。

      施维络见状忙过去帮那女子将绑住她手脚的绳索都解开,见那女子约么十七八岁的样子,生的挺标致。女子见到终于有人来救她,一边哭一边拜谢。施维络便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会被绑在此处?”

      那女子边哭边道:“奴家唤做王玉莲,本是独龙冈东边王家村的人,从丈夫家里回娘家,路上却莫名其妙被人抓来这里绑了。那强人也不知要做甚,隔一天还给奴家带吃喝过来,让奴家方便,却也到未碰奴家半分。今日奴家终于将口中布条吐出呼救,幸得女侠相救,玉莲愿做牛做马相报!”说着连连给施维络磕头。

      “如此说倒是蹊跷。”施维络道,“留在这里恐怕夜长梦多,那强人再来。你且指我王家村的方向,我送你回家。”

      王玉莲再次拜谢,施维络扶她上了马,按着她指的方向一直将她送到王家村村口。王玉莲一再追问施维络名字,施维络无奈,只得告诉她自己姓施,然后扭转马头离开。

      这路上一耽搁,到达晁盖大营的时候已是日暮时分。施维络进了大帐向晁盖施了礼,见有客人便未多言,坐于一旁。

      来客由公孙先生和他那位师妹释云陪着,这两人在来客面前都显得小心恭敬,可见此人来头不小。再一打量此人,身材高大,穿一身素绢的白色直裰,头戴幅巾,宽袍大袖颇有仙风。再看面容却是十分年轻,看上去年纪不过三十出头,眉分八彩,目若朗星,鼻直口方,天庭饱满,地角方圆,是个英俊的男子。

      “教头哥哥,这是谁?”施维络小声问身边的林冲。

      “这是罗真人,公孙先生的恩师。”林冲道。

      “罗真人?”施维络惊讶道,“可他并不是道士呀。”

      林冲一笑道:“真正世外高人自然不在意皮囊之象,衣着扮相、年岁面貌如何,又有何干?”
      施维络点了点头,只听那罗真人道:“祝家庄此阵确是出自本门,应是我那叛出师门的不肖二弟子一真道人所为。这不肖子弟八年前偷了我三卷天书叛出师门,我一直寻他未果,没想到在此处觅得踪迹。今番贫道当助各位破了这祝家庄。”

      晁盖闻言大喜,急忙拜谢。令人排宴为真人接风。罗真人走出大帐之时目光扫过一干将领,最后定格在了施维络身上。他竟然抛下身旁众人,走到施维络近前,看着她的眼睛道:“虽道天道常变,运数难寻,但过去未来已定,终不能改。这位小友,请将贫道的话牢记在心,也转达给你的朋友吧。”

      施维络闻言惊骇已极,一句“你是谁”还未问出口来,那罗真人便已转身离去,只留一个扬长的背影。

      “此话何意?”一旁的杨志皱眉问道。

      施维络转头,见林冲也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忙做了莫名其妙的表情,道:“我也想知道这话是何意,待筵席散了去请公孙先生帮我解释解释。”

      鲁大师一拍林冲的肩膀,笑道:“和尚老道,神神叨叨。师兄,洒家饿得很,同去用饭吧!”

      林冲被鲁智深拽走了,施维络正暗暗感谢鲁大师并长出一口气,只听身边杨志道:“他也是和尚啊。”听了这话,施维络不禁“噗——”地乐出声来。杨志也笑笑,道:“走,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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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平直到三更天才回到住处。由于实在没有什么聊以消遣的事情,柳画桥等的几乎睡着了。听见外面门响才猛然惊起,去找董平。

      董平为她开门,一身酒气。柳画桥皱了皱鼻子,警惕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董平道:“放心,我还未醉,不会借酒欺辱与你。”说话间竟是有几分落寞的意味。柳画桥好奇地又多看了他两眼,只见他似有什么心事,原本黑亮的双眸此时敛了光彩,却只觉得深不见底,给俊脸上添了三分忧郁,更加妖娆动人。柳画桥见了这模样都不禁动了动心,暗道难怪扈三娘只是这几天便被这妖孽收拾得服服帖帖。

      “你怎么了?”柳画桥问道。

      董平在桌边坐下,自己倒了一杯凉茶,抿了一口道:“呵,无妨,只是想起一些旧事。”他又抿了一口,道,“今日酒无好酒,宴无好宴。今日祝家庄来了一位道人,唤作一真道人,是祝彪的师父,祝家庄上路途迷阵,便是这老道所布。听闻这老道有三卷天书,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中通人和,此次祝彪特地请他来相助祝家庄一臂之力。”

      “道士也喝酒?”柳画桥被董平身上的酒味熏得直皱眉头。

      “道士。不过是个名号罢了。”

      “这道士有何出奇之处?我等可否对付得了?”柳画桥认真问道。

      “呵,我再探听探听吧。不过,”董平手掌一翻,指间赫然出现一个油纸小包,“张顺兄弟捎来的。”

      柳画桥接过油纸小包,打开来,见里面包了张小纸条,上写道:“真人相助,三日后朔夜,里应外合,共破祝庄。”

      柳画桥见了纸条心中一阵惊喜,小声道:“他们找到破解祝家庄的迷阵的方法了?真人是谁?张顺是如何将纸条给你的?”

      “祝家庄西南方向有一块较低的护墙,墙下有庄内通出的排水暗沟直到护庄的深沟之内。你足不出院有所不知,之前我有时借着巡查的名义过去会见到张顺接应时迁。今日我想起此事,便去矮墙,没想到他真的在那里。一问方知,时迁走后张顺为了向你我传递消息,却不知我何时能从李家庄归来,因此这些日子每日里潜伏在那深沟之中等待。”董平说道,“夜深水冷,真真难为张顺兄弟了。”

      柳画桥闻言,心中一阵感动。梁山兄弟团结如此,何愁不成大事!三日后此庄必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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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画桥困乏已极,一夜好睡,直到日上三竿。睡梦中却听见门外一片喧哗之声,刀兵相撞之声。猛然睁开眼睛,却听门外董平的声音道:“三公子,你这是何意?大清早舞刀弄枪闯入我院中?”

      “董兄,恕罪。祝彪知道这位姑娘是董兄所爱,但今日却得知这位姑娘是个来历不明的奸细!我要拿回去审问。”一个声音回答道,应是祝彪。

      董平道:“兰儿并不是梁山泊上之人,你们已让我辨认,这又是哪里来的奸细?”

      “董兄,这兰儿姑娘口口声声说她是李应的妾氏,却不知暗地下手,百密一疏。那真正的李应的小妾王氏今晨来我庄上求救了!”祝彪大声道。

      柳画桥闻言大吃一惊,把心一横,迅速起身穿好外衣,镇定了一下情绪,推门出来。

      只听董平正道:“三公子如何知道今日来的王氏就是真的李应妾氏,而不是奸细?”董平说完听见响动,见是柳画桥出来了,微微皱了下眉头。柳画桥知道他是想护她到底,但目前的情形,如果真如祝彪所言,正牌王氏前来祝家庄报信,那她这个冒牌的很快就会被拆穿,到时候不仅自己不保,董平说不定也会被拖下水。那时,谁来里应外合,攻破祝家庄?与其如此,不如自己站出来,洗清董平。

      “董爷,何以如此喧闹?”柳画桥假作睡眼惺忪,又一眼望见祝彪,忙福了一福,道:“三公子。”

      祝彪看看她,冷笑道:“少跟我装蒜,把她抓起来!”

      柳画桥躲到董平身后,娇声道:“董爷,这是怎么了?怎么喊打喊杀的?”

      “你既为李家庄上人,我且问你,李家庄上有一件外人不得见的宝物,你可知是何物?”祝彪问道。

      “奴家到李家庄不久,李应并未给奴家看过。”柳画桥道。

      “哼。”祝彪道,“你可认识她?”说着从身后拉出一个红衣女子,转头向那女子道,“你告诉她,李应的宝贝是什么?”

      “是一只正在扑食的玉雕。”那女子说道。

      “你再告诉她你是谁。”

      “奴家是李应的妾氏王玉莲。在回娘家的路上不知为何被强人掳走关进破庙,如今幸得侠女相救,逃出生天。奴家后来回到夫家李家庄,才发现庄上已经被付之一炬……奴家知道李家庄素与祝家庄交好,便来祝家庄上求救。原来那强人与你这个假作是奴家的妇人是一伙的!”那红衣女子说道。

      “董爷……救我……”柳画桥扑到董平面前,朝他使眼色,口中娇唤道。

      董平此刻已经明白她的意思,厉声道:“兰儿,你究竟是何人?!”

      “董爷……我、我就是兰儿啊!”柳画桥继续道。祝彪手一挥,几个庄丁上去把她双臂反绑在身后,粗暴地用绳子捆了起来。

      董平一皱眉道:“三公子,董平生平最恨被人欺骗。可否将这姑娘交与董平审问?”

      “恐怕董将军念及旧情手下留情问不出东西来,我看还是由三公子亲自审问的好。”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众人循声望去,是扈三娘来了。

      “三娘,你怎么来了?”祝彪见了扈三娘,柔声问道。

      “一清早的就乱成这样,我来看看不成么?”扈三娘毫不领会他的温柔,硬邦邦地说道。

      “那不如将这奸细交给三娘吧。”祝彪讨好道。

      “也好。”扈三娘看了看柳画桥,又看向董平,道,“董将军若是不解恨,三娘审讯的时候可以从旁指点一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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