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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五十九章 ...

  •   第五十九章杯酒一诺

      武松叙说了前情,大家方知事情前后。

      原来武松当年发配孟州在张都监府上之时,张都监为了稳住武松以报他醉打蒋门神之仇便把玉兰介绍给武松,成了他俩的亲事。后来诬赖武松偷窃之后要狠下杀手在飞云浦结果了他。却是玉兰姑娘冒死偷偷跑去牢里送信要武松提防。武松之后大闹飞云浦,回到张都监府上却未寻得玉兰姑娘,问那张都监,张都监却狞笑着说玉兰已被他凌虐致死,武松气极,将他全家杀了个干净,一把大火烧了张府,兀自离开。

      然而玉兰姑娘却并没有死,她被张都监凌辱虐待之后昏了过去,张家上下以为她死了,便把尸体扔在后院枯井里。玉兰醒过来,爬出枯井却见一片火海。好容易逃出张家的火海,却又不知何去何从。

      她沿街乞讨流浪到登州遇到了母大虫顾大嫂古道热肠相助,一叙起来竟然顾大嫂是她的表姐。这玉兰本姓郁,闺名一个澜字,到了张家才改名唤作玉兰的。于是郁澜姑娘便在登州住下。

      郁澜姑娘通过多方打探,得知了武松现在梁山落草。时隔多年,物是人非,她也本不欲相寻,然而平静的日子却好景不长,解珍解宝兄弟因着打虎之事与毛太公争执被诬陷下了狱,顾大嫂想要前去劫狱,无奈劝说不动丈夫。郁澜见表姐每日愁眉不展,便偷偷跑来梁山前来请求武松帮忙劫狱。武松见郁澜未死,心中甚喜,立即答应,这便是武松急匆匆下山的缘由。

      后来的事就是劫狱成功,武松说动孙立孙新等人一同上梁山入伙,如此才在危难关头解了宋江的燃眉之急。

      听了武松叙说前情,宋江大喜道:“如此说来,这位郁姑娘却是武松贤弟的夫人,是我宋江的弟媳了!今番大难不死,破镜重圆,待退了呼延灼,武松贤弟快快去了那行者的打扮,做哥哥的当好生为贤弟补办一场婚事,举山同庆!”

      郁澜听了上前道:“多谢了哥哥美意,郁澜当日在孟州嫁与武大哥皆是那张蒙方的计策。而今郁澜能再见到武大哥已经心满意足,郁澜卑贱,不配为夫人,只要跟在武大哥身边伺候便好。”

      武松看着郁澜道:“你且休言,此事待退了敌军之后我自有说法。”

      方才施维络站在一边听武松说到成亲一节心中便只觉得发闷,如今宋江又说要风光大办婚礼,施维络只觉得心中闷堵地更厉害,噎住了她整个人,让她哭不得,笑不得,只有一种钝钝的痛行走在四肢百骸。灵魂仿佛飘走了,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众人商议了明日的计划,又安排了新上山的兄弟们的住所,尽皆离去了,她还呆呆站在原地。

      花荣唤了她好几声,她才渐渐聚焦了目光,望到他脸上。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将她拥入怀中。她的泪终于流了出来:“原来他是真的只将我看做妹妹的……他在孟州就成了亲的啊……”她由小小的抽泣变成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鼻涕眼泪将花荣胸前的衣襟湿了一大片。花荣并不言语,只是搂着她,任她哭泣。他不明白为什么武松在这场三角恋中明明处于优势,对小络的感情也许还更甚于自己,却步步被动,让自己占了先,如今更是弃权退出。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他又究竟知道些什么关于小络的事情?

      花荣转过头去,看见大厅门外站着武松,逆风而立,雕塑一般,沉默和悲哀的气息如水波般扩散过来。

      两个人隔着二十几步的距离,神情严肃地对望了一刻。只有花荣怀中兀自哭泣的施维络还完全不知情。

      终于武松垂了头,转身默默离去。

      花荣怀中的施维络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抽泣着抬起头来,也向厅门的方向望过去,但那里此时却早已空无一人。

      花荣见她雪白的脸上因激动而泛着粉红,小鼻子哭皱了,两只眼睛水汪汪地还在不住淌着眼泪,心中一动,又抽痛起来。他微微蹙了眉,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又将她更紧地搂入怀中。

      “陪我去喝酒!”施维络在他怀中囔着鼻子仍旧带着哭腔道。

      “好……”他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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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侧帽居内,施维络一边哭一边喝。花荣在一旁静静坐着看着她。“你有一天也会这样离开我对不对?”她问。

      “我不会。”他平静地回答她。

      “那你喝一杯。”施维络又一杯酒下肚,然后将酒杯斟满了递过去给他。

      “难过的人是你,要喝酒的人是你。我不喝。”他说。

      “你们都骗我……”她眼泪又掉下来,落入杯中。她怔怔望着杯中的光影,道,“二哥说过他会一直在我身边,护我周全的……可是如今他不要我了……”她抬了头,看着他严肃的脸庞,“而你,早就有了如花娇妻,你又已经知道我不是什么苏杏儿了!做什么又来招惹我!”

      见她又哭得伤心,花荣叹了口气,无奈柔声道:“络络,你还想要我要怎么做?”

      施维络将酒杯放在他面前:“那你喝了这杯酒,我就相信你是真心待我。”

      花荣看了看酒杯,伸手拿过来一饮而尽。

      她笑了,抓住他的手,然后趴倒在桌上,睡了过去。他唤了她几声,见她真的醉入梦乡,便将她抱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放下纱帐。

      他转身刚要离去,瞬间的头晕目眩袭来。他不得不立在原地,用手扶住床栏。

      他从东昌东平一战到祝家庄救出施维络,身上大伤小伤不断,之所以能一直支撑,除了他的忍耐还要靠崔家的灵丹妙药“治伤丸”。然而服用“治伤丸”之后的大忌就是酒,若服用“治伤丸”之人喝酒,酒与药丸中的成分混合,将会引起很大的副作用,轻则头晕目眩,重则吐血昏倒。方才施维络非要他喝了那一杯才肯安心,这会儿便出了反应。

      “看来我总有一天要死在你手上。”他自嘲地看了一眼纱帐中朦朦胧胧她睡去的身影,“希望那一天晚些到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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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过天来出战,施维络宿醉未醒,也就没有跟去。梁山因为有了武松带来的登州人马和一众头领,众人心中落实了许多。阵前孙立孙新等新来的头领要显功劳,头前骂阵,却见对阵里面,约有一千步军,只见擂鼓发喊,并无一人出马交锋。宋江疑惑,暂令收回前队,前队听令正要后撤,猛听对阵里连珠炮响,一千步军,忽然分作两下,奔出三面“连环马车”直冲将来。

      原来呼延灼昨日一战未捡到便宜,又失了彭圯,回到营中百胜将韩滔出主意道何不将连环马军每三十匹马在一处,做“连环马车”,把铁环连销;围做三面,但遇敌军,远用箭射,近则使枪,直冲入去;三千“连环马车,”分作一百队锁定;五千步军在后策接应。
      只见这三千连环马军,两边把弓箭乱射,中间尽是长枪,杀伤力惊人。宋江看了大惊,急令众军把弓箭施放。可是哪里抵敌得住!呼延灼的“连环马车”漫山遍野,横冲直撞过来。宋江的前队策立不定,四下奔散了,后面大队人马亦拦当不住,各自逃生。宋江慌忙飞马便走,背后早有一队“连环马军”追过来。却见花荣引一支队伍横贯于那连环马军与宋江队伍之间,大声道:“哥哥且走!花荣自会断后!”宋江见是花荣,心下一宽,道:“贤弟小心!”拨马便走。逃至水边,早有三阮兄弟摆下战船接应。宋江却并不急着上船,勒马立在水边传令,教分头去救应众头领下船。

      却说这边花荣殿后阻住连环马军追赶,因着那连环马皆是人马全副武装,只有马蹄马目暴露在外,花荣军只能一边架盾挡箭一边寻着机会放箭去伤那可伤之处,十分艰难。此时呼延灼亦亲自冲上来,那五千步军在周围砍杀溃散的梁山部。

      “听闻花将军也是将门之子,昨日未曾有机会交手,今日呼延特来会一会你这传闻中的少年英雄!”话音未落,呼延灼两条钢鞭便向花荣劈头盖脸而来。

      花荣挺枪迎上,二人交战十来合,正难解难分之时,花荣却忽然虚晃一枪拉了败式转马便走。那呼延灼知道他神箭盖世,疑是计策,不敢追赶,只驻马定睛观瞧,却见花荣策马未行几步整个人便伏在马背上剧烈地咳嗽起来,紧接着竟然一口血喷出。

      呼延灼虽然心中疑惑,却也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舞着双鞭便上前要拿花荣。斜刺里却冲出一队人马,为首战马上一人挥刀将他拦下。呼延灼定睛观瞧正是昨日与他交过手的武松。

      武松瞥了花荣一眼,道:“花贤弟且去岸边帮着公明哥哥助众头领们上船!”

      花荣抹去唇边血色,不想承二爷的情,却已知自己的身体状况远比自己昨日想象到的后果严重,再战下去断无好结果,只得低喝一声“多谢”,打马赶去追赶宋江。

      周围的梁山军马被那呼延灼的连环马阵杀得四下奔逃,尸横遍野,跟着武松一起来断后的孙新孙立兄弟上来双战那呼延灼。武松勒缰绳后撤了几步,定睛瞧那连环马阵一会儿,立即下令教所有马军的兄弟全部弃马改作步军,架盾防守前进,专攻那连环马军的下三盘。他自己也跃下马背,从腰间摘下雪花镔铁戒刀冲入敌阵。

      弃马而行对己方的防御能力无疑是大大降低了,但目前的情况而言,为了确保大部队能够成功撤回梁山,殿后的人马只得采取这种损失防御的方法来增强对敌人的攻击力。虽然损失惨重,但对呼延灼的连环马军也造成了十分大的危害。战场之上,烟尘滚滚,人仰马嘶,鲜血飞溅。

      却说水泊岸边,宋江大声指挥梁山人马们上船,原本慌乱不堪的士兵们见宋江并没有自行先逃命去,而是立在水边等待众人,心中皆是安定,有条不紊却迅速撤上船去。有小部分呼延灼的人马直赶到水边,乱箭射来,阮氏兄弟教船上立起傍牌遮护,弓箭不能损伤。此时花荣率军赶到,砍杀那些追来的呼延灼部。已经上船的人马把船棹到鸭嘴滩,尽行上岸,皆救得了性命。

      宋江见兄弟们都上船逃去,便向战场远眺,见远远来了一哨人马,喜道:“是武松兄弟他们撤回来了!”

      花荣道:“哥哥先上船,我去迎着他们。”宋江牵马上了船,仍不住回头张望,却只见撤回的乃是满面征尘的孙立孙新兄弟二人。

      “武松贤弟何在?”宋江大声问道。

      孙新闻言哭道:“武兄弟想出个能阻住连环马军的法子,却是个两败俱伤的法子,那呼延灼损了兵马,不再追赶我等,我兄弟二人却再未见到武兄弟!”

      宋江大惊,却又见远处烟尘滚滚,怕是呼延灼又率军追来,咬牙道:“兄弟们先上船!”

      花荣闻言,毫不迟疑扭转了马头,要向战场方向去,却听见宋江斥道:“云踪!回来!现在非是你逞英雄之时!”他手中动作滞了一滞,狠狠一马鞭甩在地上,调回马头,跟在孙立孙新的人马后面上了船。

      众人乘船到了水寨下来,宋江清点了人数,头领除了武松一个不少,有不少中箭的,皆叫了军医医治,失了好些马匹,死伤了许多喽啰。宋江愁眉不展道:“须得想出破他连环马的计策来。”

      “这回俺铁牛也没法子了,”李逵裹好了箭伤冲过来嚷嚷道,“俺想用斧子砍杀那破马,却近不得身,近了身又砍不动!怎的有如此阴毒的人马!”

      “天下万物,相生相克,厉害之物,尤其如此。有连环马阵,便有能破连环马阵之物。”宋江道,“我闻孙家兄弟所说的武松贤弟所想之御敌之法甚有道理。那甲马虽是全副武装,但也有弱点,即是它的下三盘。以步军对之是个解决办法,但我等却输在兵刃之上。他是马军,又使长枪,若我军能够有趁手的武器,破他连环马阵应该不是问题。”

      “公明哥哥何不问问金钱豹子汤隆?他对武器可是了如指掌。”一个悦耳的声音在宋江背后响起。

      宋江回过头来,见施维络牵着照夜玉狮子走过来,笑道:“小络你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我来迟了。”施维络垂下头低声说。她酒醒过来方才想起昨天只顾伤心,忘了提醒宋江连环马阵的事情,急忙赶到水寨这里见到四处都是伤兵,许多头领也受了伤,心里十分自责。她不愿明说去寻金枪手徐宁以破连环马的事情以免引起怀疑,便提点宋江去问汤隆。
      “你早来了结果还是一样。”花荣拍拍她肩。

      “你不明白。”施维络抬头看他,目光落在他胸口一块血渍上:“你受伤了?”

      花荣低头看了看,道:“没有,不是我的血。我不明白什么?”

      施维络摇了摇头。花荣见她不语,也不再追问。

      众人回寨,都不敢告诉施维络武松战场失踪一节。宋江悄悄使了人四处去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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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江回到山寨,找来金钱豹子汤隆一问,汤隆对众头领说道:“小可确是祖代打造军器为生。先父因此艺上遭际老种经略相公,得做延安知寨。先朝曾用这“连环甲马”取胜。若要破阵,须用那“钩镰枪”。汤隆祖传有画样在此,若要打造,即刻便可下手。但汤隆虽是会打,却不会使。若要会使的人,只除非是我那个姑舅哥哥。会使这钩镰枪法的,只有他一个教头。他家祖传习学,不教外人。或是马上,或是步行,都是法则;端的使动,神出鬼没!”

      花荣道:“说及此事,我似是听林教头说过。京师之中有个金枪班教师,唤作‘金枪手’徐宁,他的‘金枪法’、‘钩镰枪法’端的是独步天下。”

      “不错,正是此人。”汤隆道,“徐宁有一件宝贝,世上无对,乃是镇家之宝。汤隆彼时曾随先父知寨往东京视探姑母时曾见到,是一副金甲,这副甲披在身上又轻又稳,刀剑箭矢急不能透。唤做‘赛唐猊’。多有贵公子要求一见,徐宁造次不肯与人看。这副甲是他的性命,用一个皮匣子盛著,直挂在卧房梁上。若是先对付得他这副甲来时,不由他不到这里。”

      宋江闻言道:“汤隆兄弟如此说来,宋江倒是短识了,不过一副宝甲,真的对这位徐教头重要至此?”

      汤隆道:“却是如此。内中缘由汤隆不十分晓得。若公明哥哥不放心,汤隆还有一计可保徐宁上山。那徐宁最爱其夫人徐王氏,若盗得宝甲引走徐宁,可先将他夫人诓上山来,不由得那徐宁不来。”

      宋江点头道:“如此甚妙,我写一封书信,烦劳汤贤弟走一趟,去独龙冈上请一请时迁贤弟与你同去,将徐宁赚上山来!”汤隆领命去了。

      施维络原先看水浒传的时候就十分疑惑,金甲再宝贵,再稀罕,也不过是身外之物,为何徐宁竟能为了个身外之物跟出几日的路程,最后老婆也被人诓走,最终不得不弃官落草?回侧帽居的路上,施维络一边走路,一边思考这个问题。忽听见路旁树丛里隐隐飘来女子的哭声。

      山上的女子屈指可数,是谁竟在路边哭泣?

      施维络循声而去,见是郁澜姑娘坐在一棵树下嘤嘤哭泣。施维络心里一阵酸涩,本不欲管她,扭身走了两步,又听她哭的实在伤心,心中终是不忍,又转回身上前询问:“郁澜姐姐如何在此哭泣?”

      郁澜抬头见是施维络,她并不知施维络与武松之事,只道同为女子,可尽倾诉,便抽泣道:“武大哥他……失踪了……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施维络听了只觉得晴日里打了一道霹雳。之前没见到武松她也没多想,以为是另有任务去了,没想到是失踪了。细问了郁澜方知事情前后,也才知了竟是合山上下只瞒了她一个。
      “姐姐莫哭了,”施维络掏出手帕递给郁澜道,“二哥吉人天相,必然无事。姐姐哭坏了身子,二哥回来……该心疼了。”说到“该心疼了”,她心里疼了一疼。又劝了郁澜几句,施维络回到侧帽居,牵了照夜玉狮子,谁也不打招呼,快马加鞭奔下山去。

      赶到山下的战场,日头已经西斜,仍旧是尸横遍野之象,失去生命的人与马匹血肉模糊,可见白日里这一仗的惨烈。施维络这时才冷静下来,不知道自己应该从哪里找起。是翻看尸体堆里究竟有没有二哥的踪迹,还是要怎样?施维络跳下照夜玉狮子,在堆积如山的死尸中一筹莫展。

      忽然觉得有什么在拽她的衣角,回过头来,见是照夜玉狮子用嘴衔着她的衣角,轻轻打着响鼻。它定是发现了什么。施维络心中一阵欣喜,跟着马儿前行至离了战场些许距离的一条河边。施维络抬眼看这条河,应是与梁山水寨相连,水声潺潺,水量还不小。河边落着一样她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她跑过去,拾起来。正是那块她绣松树绣失败以后送给武松的手帕。

      手帕上沾着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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