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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三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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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何以解忧
晚间董平依例巡视了城周布防，看看时间差不多是酉时了，便信步去了后花园。此时天色已暗，程府偌大的后园一个人也没有。又是个阴天，连月亮也有一大半隐在云彩的背后。董平穿过院中的小径，耳畔是虫鸣鸟叫，看看天色，不知怎的，想起了“月黑风高杀人夜，虫鸣鸟叫盗贼天”的话来。他摇摇头，心道，明明是与美人私会的花前月下，自己为何想起如此无趣之话来了。
刚走到花架下，一个香软的身体蓦地扑进他的怀里，接着一双纤细的手臂抱住他的腰。少女口中唤着他的名字：“疏楼哥哥。”
董平抱住怀中少女，道：“怎么了？前些日子不是刚刚见过。”
“素颜想你了。素颜恨不能天天与你在一起。”程小姐依偎在他怀中轻声说道，脸已羞的通红，
“疏楼哥哥快向爹爹提亲吧。他这么依赖你做事，一定会答应的。”
“嗯，我已备好了彩礼，明日便向太守正式提亲。”董平道。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院中一声暴喝道：“董平！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在这里勾引我女儿！”
借着昏暗的月光看去，正是太守程万里站在花园当中。程小姐吓得缩到董平身后。程太守怒气冲冲道：“素颜！你给我过来！”
“爹……”程小姐几乎要哭出来。董平轻轻拍拍她道：“素颜，听你爹的话，过去吧。有我在，没事的。”
听了董平的话，程小姐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到程太守身边，没想到程太守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自己女儿的脸上，把程小姐打得“哇”地一声哭出来。
“回你自己房间去！”程太守道。程小姐捂着脸跑掉了。
“太守大人，你这又是何必？”董平不惊、不忙，站在原地，表情放松，黑亮的眼睛看着程万里，“素颜与我两情相悦，我多次向大人提及此事，大人却不知是何打算，只是不允。董平现今已备下了彩礼，明日想向太守正式提亲。”
“不行！”程太守仍是怒气冲冲，道，“我的女儿乃是金枝玉叶，怎能轻易许了你这尚武的混人！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风流的小子没少与那秦楼楚馆的姑娘们鬼混！我的女儿冰清玉洁，怎能嫁了你这种人？”
董平点点头，道：“那么大人是肯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了？”
“不错！”程太守道。
董平叹了口气，向花园门口走去。程太守道：“董平，公是公私是私，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件事不做好你的本职。”
“自然。”董平停也不停，走出了院子。
本来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但是听到了还是觉得丧气。董平出了府衙，站在门口却不知自己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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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岁的时候饥荒灾年。父母姐姐都饿死在自己眼前，小小的董平知道自己要活下去就得走出去。饿极了什么都吃，树皮草根小虫子。穿街过镇，沿路乞讨，也会些小偷小摸，只为了活下去。直到他有一天遇到了苍黄。他一直怀疑苍黄是否是他的真名。但是不是又何妨。
苍黄是个戏班子的主人，他在董平前来乞讨的时候给了他两个热腾腾的肉包子。然后他发现十岁的董平长相漂亮，于是将他留在了戏班子里。董平乖巧可爱，聪明伶俐，只两三个月就将戏班子里那一套学的精熟，大家都很喜欢他，尤其是小姑娘们。
一日苍黄问董平：“可愿学功夫？”
“当然。”
于是起早贪黑。白天要跟着戏班子赚钱打点生活用度，清晨和夜晚跟着苍黄习武。马上步下，长拳短打。苍黄最绝的是使枪，双枪。枪为百兵之王，又为百兵之贼。使枪的人最多，然而多是泛泛。使枪使得好的，古往今来还是很有一些大将的，而使双枪使得好的，就几乎寥寥无几了。而
苍黄，他究竟是什么人？
好几年过去了，苍黄问董平：“你学了这一身武艺要去做什么？”
“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
苍黄点头：“这里留不住你了，你走吧。”
于是董平离开了这个给予他第二次生命的人。又开始了独自一人漂泊的生活。他也交过许多朋友，漠北江南，愿为他千里拔剑酬知己；他也遇见过许多姑娘，温柔如水，愿与他山中结庐共婵娟。
但他仍觉得自己还是独自一人。就如同今日这般。被人唾骂，遭人拒绝，他平静接受，却找不到释放的出口，他心里仿佛还是那年那五岁的孩子，想要安慰，想要一个家。
可是没有。
忽然想喝点酒。古人不是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于是董平就进了琴楼。夜晚的琴楼与白天大不相同，四处是温香软语，靡靡之音。舞台上的姑娘们穿着挑逗，跳着妩媚的舞蹈。董平无心观瞧，只是要了酒来喝，有相熟的姑娘过来都被赶了走。有道是酒入愁肠，他很快就有了醉意。再接着喝，胃里难受起来。他晃晃悠悠结了帐，掌柜的、小二等人都识得董平，问他要不要他们派人去府衙叫人来接他，被他拒绝了。
走到巷口的拐角就吐了。
吐完微微抬头却见一人站在面前。董平心中一惊，喝多了竟然感觉迟钝到这个地步，连有人在身边都没发现。他警惕地伸手要去摸剑，却见来人递过一块帕子和一碗水，道：“董将军你快擦一擦，喝点水吧。”
是那姓杨的姑娘。她和气地看着他，明眸流转间熠熠生辉。若是平日里他是断断不会接受这样的帮助的。然而今日，鬼使神差的，他伸手接了帕子和水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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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你喝醉了，一副难受的样子却不要人照顾。我就跟了出来。”施维络说。她跟杨志吃完晚饭，杨志仍旧在那里写写画画准备明日的破阵，施维络只得自己出来寻点乐子。但是晚间的琴楼就是个风化场所。施维络找了个最最不起眼的角落看热闹，看舞台上的大美人儿跳舞，看来来往往各式各样的人。然后她看见了董平。
他不快活。
施维络想起水浒的情节。是因为太守拒绝了他与程小姐的婚事吗？
他喝了一会儿就醉了。切。这样的酒量也来喝酒，哪及得上二哥的百分之一？二哥喝那么多，却好像从来没醉过。施维络这样想着，问小二要了一碗白水，追了出去。
董平吐完了喝了水，没那么难受了，醉意却没有散去。他站直了，低头看到她眼中有温暖的光，那是他寻找了很久而不得的。他扔了水碗，伸手把她抱在怀里。
施维络被吓了一跳，想要挣脱出来，却听董平低声道：“让我娶你，做我妻子，好吗？”
施维络一愣，但她马上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她说：“你先放开我，听我说好吗？”
“不，就这样，你说。”董平似是在撒娇。
“明天我要随我大哥去闯阵，可能再也出不来了。所以你没法娶我，因为我明天也许就要死了。”施维络说。
“不，我不会让你死的……”董平声音越来越低，施维络感觉的到肩上的重量越来越重，忙问道：“那怎么破阵？”
“相生相克……万理归一……”这八个字以后就没了声息。
施维络被压得快要趴下，忽觉肩头一轻，有人斥道：“小络，你！”
原来是杨志见施维络很久都没有回房便下楼来寻，却未寻见，心中着急，出了酒楼，没想到施维络在巷口拐角处被个男人抱着，不禁怒气冲冲上前将醉过去的董平拎起来。举拳就要揍。施维络连忙拦住，道：“哥哥先别揍，他醉过去了。我去叫小二把他送回去吧。”
“他无理！”杨志生气道。
“别打他了，我回去跟你说。”施维络拉拉杨志的衣襟，杨志最受不了她撒娇，无奈放下董平。
施维络叫了个小二去府衙报信，叫人来接董平回去。然后跟着杨志回了房间。
施维络将刚才看见董平喝醉了，然后跟着追出去事情一一跟杨志说了，最后把董平醉过去前说的那八个字告诉了杨志。
杨志却并没有施维络预料的欣喜，而是皱着眉道：“你是胡闹！”
“我……”施维络此刻也觉得自己过分了，竟然出卖色相去套董平的话。她低着头，道：“哥哥我错了。”
杨志叹了口气，伸手提笔，在纸上写下施维络刚才告诉他的那八个字：相生相克，万理归一。凝视了一会儿，又凑到灯前烧掉。
忽然有人敲门，门外人声音不大，却字字入耳：“杨兄可在？李云前来拜访。”
施维络看看杨志，杨志点点头。于是施维络前去把门打开，将李云让进来，请他坐在桌边。
李云拱手道：“多有叨扰，恕罪。”
“不妨。”杨志也拱手道。
李云道：“李云接到帖子，通知明日闯关，不知二位可也接到？”
施维络道：“没错，我们也是明日。”
“不知二位可已有计较？”
杨志摇摇头道：“一筹莫展。”
李云道：“我报名闯阵前在此住了一阵，对这个阵也有所耳闻。听闻那洪荒四象阵有四个入口，对应东西南北四象，闯阵者可任选一个入口进入，之后每口内应是另有七个入口对应二十八星宿，由此向中宫进发，若能拿到那中宫中的宝物，此阵中所有机关便会失效。但是进阵之后，越向中宫的方向，机关越是骇人。所以之前也有刚进门就知难而退早早回身退出的。活着出来的就只有这样的人物。”
“那李大哥有什么想法？”施维络问道。
“我查阅过典籍，这洪荒四象阵应是暗含五行之说。我等身上携带的兵刃之流为金，金克木，所以在下认为应由属木的东门入内，第二个门也一定要选择属木的。”李云以指尖在桌上边画边道，“我也就想到这么多。”
杨志点点头：“言之有理。”
“那么杨兄，杨姑娘，李云先告退了，明日再来讨扰二位。”
“请。”
李云走后，施维络问杨志：“这个李云不知是什么来头，会不会有诈？”
杨志沉声道：“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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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杨志与施维络早早地起来下楼去吃早饭的当间儿，有小二递上一个信封。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张巴掌大的纸条，写着“秋竹别院”四个字。他俩吃完了早饭，回房收拾了一下，施维络仍着着男装，又去喊了李云一道。便奔秋竹别院而去。
叩响门环，依然是上次那个老者开的门，见了三人便让进了院子，然后带他们进了堂屋。堂屋里桌边正坐着一个人在喝茶，锦绣的暗红袍子，猩红的斗篷，正是东平府兵马督监董平。董平见三人进来，起身相迎，道：“二位可都准备好了？”
施维络一看董平言语间显然要把她舍下，忙道：“董将军昨日应允小人的，小人要与大哥一同入阵。”
李云闻言也吃了一惊，道：“杨……小兄弟也要与我们一同入阵？”
“不错！”施维络看着董平。
董平黑亮的眸子与她对视半刻，道：“好。”又转而对李云和杨志道，“现有东西南北四门可选，不知你们想从哪一门入内？”
“东门。”杨志道。
董平点头道：“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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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平将三人带到后院，那里早已备好马匹，三人各选了一匹，跟着董平和一个随从从后门出了秋竹别院，穿过几条街巷，打马扬鞭竟是出了城门。向西行了不多时来到一座低矮的石头山前，那
山上树木葱茏，山石皆被藤蔓植物掩盖，董平率先跳下马来，众人也跟着下马。
董平道：“各位请跟我来。”说着把马缰绳交给那随从。只见他拨开一团藤蔓，竟露出山体的一条缝来，可容一人通过。董平闪身走了进去，三人紧紧跟上。
李云在头里，接着是施维络，杨志殿后。跟着董平走了一段路，忽然间豁然开朗。
面前是一个偌大的山洞，正前方的洞壁上是一座二丈来高的石门，上面雕着青龙的图腾。想必这就是所谓的东门了。
四个人来到这座室门前，董平伸手在门侧摸索了一会儿，不知触到了一个什么机关，忽然间喀拉拉巨响，石门向侧打开了。
“请。”董平不再前进，看着三人道，“若是中途想放弃可沿原路返回，此门内有机关，触对自会开启。马匹董某会留在山洞之外。”
“多谢。”李云冲着董平一拱手，率先进入门内。施维络和杨志跟上他。
石门在三人身后又喀拉拉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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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晨起来董平有些头疼，记不起昨夜自己是如何回到府里的，有那么一瞬，似乎寻找多年的那点温暖和光明靠近了自己，但却恍然若梦，梦过了无痕。
但是今日就在董平看着三人的身影消失在石门之后那一刻，他忽然间却忆起了昨夜的场景。他记起他在那姑娘的眼里看见了他一直寻找的那温暖与光明。但是现在这温暖光明消失在冰冷的石门之后了。
他伸手放在石门上，默默道：“再会。”
此时的他还是一个并不害怕失去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