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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二章 ...

  •   第三十二章夜雨多情

      薛永带来了侯健。

      柳画桥施礼多谢他帮忙,侯健起初也纳闷为何主事竟是一个年幼女子,但见大家都无甚异态,对柳画桥亦是恭敬,便道:“姑娘不必客气,小人自幼只爱习学棒,多得薛师父指教,因此不敢忘恩。”

      侯健又道:“近日黄通判特取小人去他家做衣服。师父来找我与我说了此事,特来报知备细。这黄文炳是罢闲通判,为人甚恶,心里只要害人,惯行歹事,无为军都叫他做‘黄蜂刺’。而这黄文炳有个嫡亲哥哥,唤做黄文烨,与这文炳是一母所生二子。这黄文烨平生只是行善事,修桥补路,塑佛斋僧,扶危济因,救拔贫苦,那无为军城中都叫他做‘黄面佛’。”

      “这兄弟两个倒是稀奇。”张横闻言道。

      侯健点头,继续道:“他兄弟两个分开做两院住,只在一条巷内出入。靠着门里便是他家。黄文炳贴着城住,黄文烨近着大街。小人在那里做生活。

      “那日却听得黄通判回家来说:‘这件事,何必还要上报太师,依我说不如先斩后奏了去。’黄文烨听得说时,只在背后骂,说道:‘又做这等短命促掏的事!于你无干,何故定要害他?俏或有天理之时,报应只在目前,却不是反招其祸?’后来几日过去,听得被劫了囚车,好生惊。听闻府衙里因为此事乱了好几日。那黄文炳昨夜又去探望蔡九知府,与他计较,尚兀自未回来。”

      柳画桥道:“你可知道一般黄文炳若去蔡九府上会住多久?”

      侯健想了想,道:“少时可能转天即回,多时也有八九天。”

      柳画桥道:“那这么说来,那黄文炳正好不在家中,方便我等行事。”

      “此话怎讲?”薛永问道。

      “可以先去知府蔡九府衙探着那黄文炳何时出来,待他出来时我等在半路上将他抓了,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知府以为他回了家,家里以为他在知府府上。可拖得时间。”

      于是着穆家兄弟和薛永前去江州府衙探看黄文炳何时出门,又向侯健问明了黄文炳回家的路线,张横带着童家兄弟在半路上候着抓他,李立与张顺做接应,武二爷和柳画桥在张顺家里等着。

      策划完毕,一切都很顺利,天刚擦黑的时候,众人抬着一个装在麻袋里的人回来了。进了屋,关了门,打开麻袋,里面一个捆着手脚,堵着嘴的人在地上乱扭。大家点燃了灯火,穆弘上前将地上的黄文炳揪起来,让他跪在地上,刚一扯了嘴里的破布,那黄文炳便扯开嗓子大叫救命。穆春上前一脚踢在他后腰上,把他踢得半天没喘过气来。

      “你小子不要叫,叫也没用,爷爷们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有人会来救你就怪了!”穆弘也踹他一脚道,“识相的,问你一句回答一句,不然,老子有三千六百种办法把你废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闪亮的小刀来,在黄文炳的面前比划来比划去。

      黄文炳吓得再不敢言语,乖乖跪在那里。诸好汉找椅子坐了,开始审问他。

      “我且问你,”柳画桥开口道,“你这次去府衙与那蔡九商量什么事了?”

      黄文炳看了看柳画桥,道:“只是一些日常公务。”

      柳画桥道:“是吗?日常公务?”她转脸向诸位好汉一笑,道:“哥哥们,看来这位黄通判还需好好的招待一下才是。”

      童威童猛上前将黄文炳拎起来,带到后园里,绑在木桩子上拿起沾水的皮鞭,好好地“招待”了一下。打得黄文炳嗷嗷乱叫道:“好汉爷爷,别打了,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那你说罢。”张顺围着他转了一圈,道。

      “半、半个月前,我们抓着一个反贼叫做宋江的,在押解往京城的路上被人劫囚车劫了去,押送囚车的人也无有生还。知府叫我去,正是为了此事。”黄文炳道。

      “你们是如何抓着那反贼宋江的?”柳画桥厉声问道。

      “这…此事说来有些蹊跷。”黄文炳道,“那日我正拜望完江州城中一个朋友,在回家路上,却遇到一个小厮模样的人递给我一个帖子,说是他家主人在浔阳楼做东,想请我前去相见结交。我问他家主人是谁,他却不肯说,只说去了便知,接着便跑了。我心中好奇,便拿着帖子去了浔阳楼,却没见到什么想结识我之人,心中正愤懑何人与我开此等玩笑,转脸却见墙上一首反诗,落款是‘郓城宋江’。我忽然想起近日街边小儿口中的歌谣曰:‘耗国因家木,刀兵点水工;纵横三十六,播乱在山东。’想是应了此数。于是急急抄了下来报与知府大人。”

      “接着说!”童威晃了晃手中的鞭子。

      “是、是。”黄文炳一哆嗦,忙道,“知府说此时涉及谋反事关重大,须得告知家父,就是当朝的蔡太师。便着人带了书信去了汴京。不几日送信人回还带回太师的信件说是将犯人押往京城。我本欲劝说知府夜长梦多,不如先斩后奏……”

      “够狠心的啊!”童威一鞭子抽在黄文炳身边的地上,那黄文炳吓的大叫一声。

      “你继续说。”武二爷道。

      “求求各位好汉不要再打我了!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黄文炳吓得语无伦次道,“那蔡知府不允,于是叫我先回去,他自派人押送。押送犯人出城那日我也去看,见是声势浩大,配了许多的兵丁。”

      柳画桥闻言秀眉一蹙,问道:“他们走的是那条路?”

      黄文炳道:“还能有哪条,官道呗。”

      “那江州去京城不是还有一条路可走么?”柳画桥又问道。

      “这位姑奶奶是说从两座关卡的那条路走吧?”黄文炳道,“我向知府提议过,可是他说没有必要,出发那天我是亲见他们走的官道啊。那蔡九,若是用了我的建议,何须被劫!”
      柳画桥与武二爷对视一眼,都没再说话。

      张顺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就听说囚车被劫了!”黄文炳道,“各位好汉爷爷,这位姑奶奶,我什么都说了,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童家兄弟上去又将黄文炳堵了嘴,蒙了眼,捆好丢进柴房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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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黄文炳只是个小人物。”柳画桥道,“我们从他身上再掏不出什么来了。”

      “那厮发现公明哥哥的反诗也是受了人指引。此事甚为蹊跷。”张顺道。

      武松沉思了一下,道:“小桥,你且在此处休息,我出去一趟,寻个人。”他又转向张顺道:“张顺兄弟,还请多照顾一下柳姑娘和聂姑娘。”

      张顺知他意思,是怕其他众人仍是不服,欺负这两个女子,便道:“武二爷尽管去,我等兄弟虽是粗人,却是直性子,说了服气便是服气,况且,也不会欺负了两个姑娘家。”

      武二爷点点头,抱拳道:“如此烦劳兄弟们了。”说罢便出了门去。

      张顺送走武二爷,回来对柳画桥和聂胜琼道:“二位姑娘这一日也劳累了,不如跟我等兄弟一起去江边吃些东西罢!”

      柳画桥施了一礼,点头道:“多谢哥哥。”

      他们来到江边,只见其余好汉早已升起了篝火,火上烤着各式各样的鱼虾。

      正在给一条鱼开膛破肚的童威见了柳画桥道:“柳姑娘今日白天对不住了!俺是个粗人,你今晚就多吃点,算是接受俺的赔礼了!”

      柳画桥见他如此坦率,不禁笑道:“童威哥哥何须如此!以后大家都是水泊梁山一家人,何有什么赔礼不赔礼的事情!”

      “柳姑娘豪爽!”穆家兄弟也凑上来道。

      其实这些常年在水上捕鱼的单身汉抛去了今天白天的不服不忿之后,见着这么个如花似玉又不小家子气的姑娘,心里也是十分高兴的。柳画桥又心中欢喜,刻意与他们亲近,一时间气氛热烈,大家都十分尽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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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武松辞了众人出来,在街上一打听,知了那“太白客栈”的所在。来到这里,竟是临江十分偏僻的一处。武松迈步进了客栈,只见一楼摆着十几张桌椅,空空荡荡,只有一个角落里一人坐在那里吃饭。

      武二爷便向那人走去,在他对面坐下,道:“小乙,你可是在等人?”

      吃饭的男子抬起头来,看见武二爷,展露笑颜,一室光辉:“二爷!”他停了停,“没想到是您……难道您也……”

      武松点点头,道:“我如今也在那梁山上。我一开始一样没想到是你。我听说叫做‘燕青’。”

      燕青哈哈一笑,道:“燕青,是我的大名。您是只知小乙,不知燕青啊。”

      武松也笑了:“惭愧。师兄可好?府上一别至今已有二年,武松俗务缠身,也再未曾去探望。”

      “主人很好,只是心事未了,终是难安。小乙盼着能够分担一二,因此才来此处。”燕青道,

      “不如武二爷与小乙移驾包间,方便说话。”说着叫来小二,将他俩引至楼上包间,又上了酒菜。

      包间临江的窗外吹来阵阵夜风,暮春的柳色梨花,景色正美。武松道:“你选得此地真是难得又僻静又风雅。师兄那一个不解风情的老实人何以教出你这样机灵风流的人物来?”

      燕青呵呵笑道:“二爷这是夸赞小乙么?”

      “自然是。”武松也不客气,自己满上一杯,先兀自喝了,道:“酒也是好酒。”

      “二爷想问什么?”燕青并不急着喝酒,问道。

      “那蔡九的背后,究竟是什么?”武松又给自己满上一杯,“我等劫囚车为何遇上如此多的高手?”武松将那日劫囚车的事情说与燕青听。

      燕青听了,默然一会儿,道:“我倒是有些线索,既然是二爷亲自来问,小乙不敢有所保留。”说着将自己这大半个月来在江州城使用各种方法探听到的消息一一告诉了武松。

      武松手中酒未停,听着燕青所言,渐渐皱了眉,又缓了脸色,道:“竟是如此。”

      “二爷有何打算?”燕青问道。

      “我得好好想想。”武松沉思了一下,又将手中酒一饮而尽,“今日难得一见,不如小乙你就代你家主人与我一醉方休罢。”

      “好!”燕青爽快地答应了。

      此时武松已然喝了不少,两人又继续推杯换盏。燕青觉得今日的武二爷似与往日不同。两年前在员外府上也曾与他同桌共饮,那时的武松正是豪气干云,爽快地清明透彻,而此时的武松却添了沧海遗世般的厚重,还有许多难掩的无奈悲凉。

      江边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武二爷看了看窗外:“下雨了。”说着又给自己满上一杯。

      燕青微微一笑,道:“传闻中千杯不醉的武二爷今日可是有点喝多了。”

      “呵。”武松轻笑一声,举杯,一饮而尽,道,“莫笑总在樽前醉,从来醉后知滋味。”他放下杯,起身行至窗前,脚步有些虚浮,真的是醉了。

      燕青也来在窗前,轻抚长箫,一曲呜咽凛冽。

      武松和曲唱道:

      “烈酒长刀弦歌破,浮生看尽皆是客,飞雪饮罢恍然间,耳边犹是当年诺。”

      歌声沉厚却清冽,苍茫而悲悯。

      箫声如泣如诉,婉转高飞。

      窗外仍是是依稀小雨洒落在浔阳江水之上,江边几棵柳树夹着梨树,凉风带雨拂过,暮春的粉白梨花花瓣在依依柳枝中纷纷飘落江上。沉浮的花瓣随水而去,一忽儿就不见了踪影。

      “小乙可曾爱过什么人?”歌罢,武松缓缓地问道,低沉而悲凉。

      “未曾。”燕青看见武二爷神情落寞,目光迷离。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姿态。这男人,不应该从来都是顶天立地,硬朗强悍的模样么?今日,他真的是喝多了。

      “我后悔了。”武松喃喃地说,他低下头去,抓住窗棂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变得苍白,“我后悔了。可是,没有办法挽回了。”

      燕青不知他在说什么,但却深切的体会到他的伤心,想安慰他几句,却不知以如何的言辞来安慰这铁骨铮铮的汉子。

      “瞧我说了什么。”武松扭身要回桌边,脚步下却一个踉跄,伸手扶桌方才稳住身躯,他口中叫道:“小二,结账!”

      二人结了账,武松道:“小乙,你先回吧,我自己回去就行。”燕青便未再坚持,向武松告辞道:“如此小乙就先回房间了。”

      武松点头,转身离去。燕青目送武松走进绵绵细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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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沉,武松回到张顺家。穿过院子向张顺白日里给自己安排好的房间走去。走到房间门口,他却没有进屋,而是在门前的石阶上坐了下来。望着窸窣细雨和满园飘落的花瓣发起呆来。

      一会儿,他仰头,阖了眼,任凭雨水洒在脸上,过了许久,又低下头去,水珠儿顺着下巴簌簌流下。

      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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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斜倚阶边空痴念,怎耐旧梦却难言。
      情断魂消皆飞散,夜雨多情为谁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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