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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三章 ...

  •   第十三章若如初见

      马车里空间十分宽敞,柳画桥尽职尽责的让宋江斜倚在一侧的座位上,而自己则与施维络坐在另一侧。

      “宋某听说这个兵分两路的办法是施姑娘想出来的?”宋江问施维络。

      “我……”施维络刚想说什么,柳画桥知道她要说实话了,忙偷偷的轻轻用手在她腰后面捅了捅,施维络心领神会,忙改口道:“我也是一时灵机一动的。”

      宋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未再说话。

      施维络大概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便没话找话道:“宋大哥以后打算怎么办啊?这上了清风山可就是落草了?”

      宋江沉吟了一下,道:“姑娘本与我等并不相识,但却能在危急时刻施以援手,还一直帮助在下到现如今,想必姑娘也是个巾帼中的豪杰。所以不瞒姑娘,宋某在做押司之时便对如今的国事颇有想法。后晋时,北方的燕云十六州被割与契丹族的辽国,我朝自太祖时期便开始与辽多次交战,但一直未能收复失地。澶渊之盟之后,北方虽换来了少许安宁,但其实辽人虽然现如今已有衰败之象但并未真的停了侵犯我朝之心。除此之外,女真族的金国在北方也渐渐强大起来,对辽人蠢蠢欲动,若是一但金国灭了辽,下一个必将是将矛头指向我朝。所以妥协换来的些许安宁根本是不管用的。”

      宋江侃侃而谈,虽身负重伤斜倚在那里,但柳画桥却感觉到了他的周身散发着的一股强大的气场。这气场的力量让柳画桥暗暗心惊。

      宋江顿了顿,接着道:“我曾为官押司,数次上书,但无奈现如今的皇帝心思只在诗书玩乐之中,并不在意百姓疾苦,朝中官吏腐败,佞党纠结。现在想起来我以前的作为竟是十分迂腐,或许是读书太多而不愿放弃来之不易的一官半职而一直畏首畏尾。”他说到这里微微垂头,叹了一口气,“这些年在下有幸在许多兄弟们口中博了个好名声,这些兄弟们都是血性的汉子,看到这里我又起了私心,若是有朝一日我宋某人能带着这帮兄弟们挑起大旗铲除奸党,光复燕云十六州,那必是宋某人今生所望,但就是苦了兄弟们。”

      “这么说宋大哥是想揭竿而起了?”

      宋江不语,微微点了点头,神色凝重。

      施维络问道:“那若是朝廷提出优厚的条件前来招安呢?”

      “招安?”宋江一愣,他本以为面前这个小姑娘其实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说这么多也只是故意说给施维络旁边那个小丫鬟听的,因为施维络长的太像那个人,便也想顺便获得一下施维络的好感,没想到施维络不仅听明白了,而且问题提的一针见血。于是他微微一笑,笑容里有些玩味的轻蔑,“大宋王朝气数将尽,这天下苍生,只怕那个风流皇帝是担不下了,宋某人怎会听他招安?”

      只是微然一笑,却露出睥睨天下的气势。柳画桥倒吸一口凉气,她不禁望向施维络,施维络此刻也显然是被宋江的话和气势弄的有些困惑了,正有些发愣的看着他。

      水浒中的宋江不应该是个畏首畏尾只一心想招安,不惜以兄弟们的性命来博取一官半职的卑鄙小人吗?或许面前这个男人所说的话都是装的,是他收买人心的手段?又或许早期的宋江的确有一争天下的雄心,但后来时移世易沧桑了人心?

      柳画桥再也忍不住开了口:“那宋老爷认为如何才能拯救天下苍生呢?”

      宋江见这一直低眉顺眼的小丫头终于忽然开了口,答道:“分而化之,取而代之。”

      “此话何解?”施维络想柳画桥一定是想了解历史上的宋江究竟是个什么人,才憋不住问了问题,但她的身份是个小丫鬟,要是再问下去便有些不妥了,便抢过话带她问了。柳画桥对她投去赞许的神色,继而又有些疑惑。

      “现今百姓不满朝廷,各地起义军纷纷涌现,不可小觑了这些机会。当年三国战乱,刘玄德正是籍着打黄巾军赚来了自己的第一股势力。我等亦可如此,假以时日壮大自己的势力,待有影响力之后,假意与朝廷为伍,即可以光明正大的名义笼络人才,令起义军或收或溃,待吞并了多数的起义军,我方力量必有壮大,此时站稳脚跟,可与朝廷分庭抗礼。朝廷如今所怕之事无非内乱与外患,当我与朝廷分庭抗礼之时,便可提出联合扫平外患。”

      “打败辽人金人之后再把朝廷取而代之?”施维络忙说。

      宋江点了点头:“总结的精辟。”

      “好!”施维络显然被宋江描绘的澎湃未来给蛊惑了,不禁叫起好来。

      柳画桥又一次震惊了。这就是真实的宋江吗?心里忽然生出些莫名的情绪来。也有史家说其实历史上的宋江并没有走招安这一条路,或许这才是真实的?她很想看看宋江口中的宏图大业是如何展开的。至于实现……终究还是未能实现啊……想到这里她看他的目光里不禁多了几分悲悯。

      不过宋江注意到她的变化,皱了皱眉,却对施维络道:“施姑娘见笑了。我见姑娘武艺不凡,聪颖异常,不知姑娘是出自何名门?”

      “这个……”施维络想了想道:“说来也是一段奇缘,我本是猎户家女儿,后一次不幸失足堕崖遇着一高人老前辈相救,授我武艺,老前辈久不入世,恕奴家也不好说他的名讳。”

      “原来如此。姑娘既是江湖儿女,在下便有一不情之请想开口了。”

      施维络点了点头。柳画桥看见宋江目光温和,望着施维络。那目光如同春日里的阳光般和煦温暖,又如同秋夜里的明月样皎洁清澈,让柳画桥觉得如果被望的人是自己,那么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自己都会努力去满足他的。这个想法一出,柳画桥浑身打了个冷战。我是怎么了?

      “在下希望施姑娘能留下来助宋某一臂之力。”

      施维络正待回答,忽然间车子猛地一停,外面一个扮作车夫的侍卫一声惨叫。施维络按了按柳画桥的肩膀,道:“你们在车上等着,我下去看看。”见柳画桥露出担忧的目光,又道:“没事的,我会些武功的。”

      帘子一动,施维络出去了。

      车厢里就剩下了柳画桥和宋江。柳画桥没来由的觉得有些紧张。

      “别怕,施姑娘与花贤弟手下的侍卫武功都不错。”宋江见柳画桥脸色发白,以为她是害怕外面的强人,安慰道。

      在古代生活了这十几天,柳画桥早已深切体会到古代的尊卑之分是多么的分明,身为一个下人,无论主人对你多么好,他的骨子里却仍旧把你视为一个下人,不可能象在现代一样有什么人人平等。而宋江却在此时和颜悦色的安慰一个下人,柳画桥有些动容。她想了想,道:“宋老爷,您刚才跟施姑娘所说的那些宏图大业才真是把小女子吓着了。”

      “哦?”宋江有些玩味的看着这个漂亮的小丫鬟。

      “兰儿以前也跟着夫人读过不少书,念了些朝代的兴衰更替,可是从夏商周到春秋战国,从秦汉三国晋到唐到咱们的大宋,凡是推翻了前一个朝代而另立王朝的都没有占山为王而胜利的。虽然秦有陈胜吴广,唐有黄巢起义,但都转瞬而逝。宋老爷就这么有信心么?”柳画桥决定要试探就试探到底。

      宋江并没有对柳画桥这番在此时骇世惊俗的话表现出太大的惊讶,微微一笑,道:“宋某其实也考虑过这些问题。有些表面现象的背后,有的是你我这个时期的人所无法看透的,信命的人会说冥冥中自有天定。但我不信命。始皇帝一统六国这件事在他之前不也是没有人成功过?不试,又如何知道不会成功?即使有命,那也是由我来定。即便我无法成功,那也会有千千万万的后来人,总有人能打破这枷锁。”

      “宋老爷高见,兰儿惭愧。”柳画桥道,“自以为看了些书,却只看到了表面。”

      柳画桥没想到宋江还能够多多少少认识到自己的历史局限性并承认它。但即便如此,他也愿意做历史洪流中推动其前进的一颗铺路石。柳画桥有点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的英雄豪杰愿意拜在宋江的脚下为他冲锋陷阵了:因为他为他们勾勒了一副美好壮阔的未来图景,并允诺带领他们去实现。现在连自己都有些跃跃欲试了。所有的变化都是在一瞬间发生的。柳画桥来这里的初衷被宋江的一席话改变了,她忽然特别渴望换一种生活方式,不再朝九晚五的做她的“白骨精”,而是跟着面前这个有着睥睨天下气势的男人投身到轰轰烈烈的农民起义中去,投身到历史长河里去。

      柳画桥心中已暗暗做下打算。对面的宋江望着她似乎也在思考着什么。被宋江一望,柳画桥觉得脸上发烧,忙低下头去。她想再确定一下自己的决定值不值得,于是又问道:“那么宋老爷的宏图要从哪里展开呢?”

      刚才柳画桥问出那话时宋江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一个小小丫鬟竟然有如此的观点,定是有人在背后教唆。女子不过是男人附属,他虽然以礼相待但心里却也是不以为然的,所以他才毫不犹豫的杀了阎婆惜作为断绝自己后路的方法。在他心里,杀阎婆惜跟杀牛杀羊是没什么区别的,有的区别只是他自己背上了人命。而背上人命这件事其实只是宋江计划中的一步,他深知自己的弱点,畏首畏尾就是为了那一官半职,所以他下定决心杀了人,官就做不下去了,自己逼自己往设定的轨道上前行。

      近日来遇上的两个女子倒使宋江对女子有些刮目相看了。先是施维络救了他。那一日在人群里她肆无忌惮的看他,像是要看到他心里去,他看到她的那一霎那震惊了,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他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最终她选择救他离开,虽然她武功一般,但在危险的关头她竟也未曾抛弃他,愿意与他患难与共,莫非是那个人其实不曾离他而去而在冥冥中仍保佑着他?一开始他猜忌她的目的和来历,直到那一日她望着他说,觉得他会有所作为,叫他不要寒了兄弟们的心。

      宋江过了半生,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事,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姑娘,一次救了他,一次说出了他的心事。他更加觉得她就是那个人的化身,那一面后宋江就决定绝不要放她离开自己。现在,这个叫兰儿的小丫鬟也不容小觑,虽是花荣派来试探自己的,但一个小小的丫鬟能够有如此胆识,不惊不惧地替主人问出主人想知道的话,也是令人惊讶的。既是花荣派来试探自己的,自己就好好的告诉他。

      “三点。天时,地利,人和。姑娘也看到了如今朝廷混乱民不聊生,真是举事的好时候,此乃天时。自这南方有个去处,地名唤做梁山泊,方圆八百余里,中间宛子城、蓼儿洼。有个晁盖晁天王聚集着三五千军马,把住着水泊,官兵捕盗,不敢正眼觑他。宋江之前有些恩义与他,正是想去那里入伙。这梁山不仅易守难攻,其中也是发展的好地方,宛子城土壤肥沃易于耕种,而蓼儿洼养鱼最是上乘。即使不靠打家劫舍也便养的了一山的人。此乃地利。另外,说句不客气的话,宋江从来都是乐善好施对朋友仗义,两肋插刀,最愿意结交远近的英雄好汉,在江湖上受人抬举也得了些名号,积攒了人脉,此乃人和。天时、地利、人和,三样皆聚,怎怕宏图不能展开?”宋江侃侃而谈,只当面前的这个小丫鬟是花荣派来探问的,知无不言,望她回去能如此报与花荣。

      柳画桥听闻他还谈到了生产,知他确是心系天下苍生,顿时心潮翻涌热血沸腾,道:“好个天时地利人和,听宋老爷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宋江没有作答,只是一笑。

      一时间两人各怀心事,车厢里一片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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