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尧纪事》宋无疏

44、毕龙山上遇天险

　　毕龙山乃是钦州第一高山，周围群山环绕，自成绵延之势。春意穿行了整个大昭到达这里，成就了翠绿山城。云台寨处在群山深处，世人其实并不能说清它的位置，要想真剿了这匪窝可真是难于上青天。
　　崇尧也是料到了这一点，才想出了引蛇出洞这一招。
　　毕梅歌独上毕龙山，他觉得很妙，他要抓的人和他自己的姓氏都很巧地结合在了这座山的名字里，这让他对此行的成功抱有更大的期望。山林幽深，他与揽云娘走了许久才到达约定地点。将揽云娘绑在不远处的树干上，毕梅歌懒懒坐下，悠闲看山中云雾漂移。
　　此际正是黄昏，万丈霞光映着缥缈云雾，极美。山风呼啸，在耳边呜咽作响，让毕梅歌不由得想起年轻时所见的塞外风光。“努自部现在还有多少人？”很突然地，他问了揽云娘这样一个问题。
　　揽云娘本是奄奄一息，听闻这一问竟猛然一震，含恨眼神宛若实质，飞箭一般朝他射来。
　　“自今上北征匈奴，如今已是十多年了，努自部灭亡时，你怕还是垂髫小儿，想不到转眼就这般大了。”毕梅歌望向远处，漫漫霞光越发绚丽，与记忆中的北疆残阳重叠了起来。眯了眯眼，他转头看揽云娘，道：“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揽云娘。”
　　“罗里吧嗦的南蛮子，谁要跟你说话！”揽云娘啐了一口痰，可惜没吐中目标。
　　“东池儿，你不愿跟我说话却愿意跟龙俊峰睡觉吗？”毕梅歌无视她的动作，冷冷道。
　　“你们汉人，通通不得好死！”东池儿咬牙骂道。她的汉话极其标准流利，但又有些外族特有的风味，骂起人来也不难听。毕梅歌并不在乎她说了什么，却在看到远处走来的那个人时站起身来。
　　“龙哥！快走！”东池儿也发现了上山的龙俊峰，大叫起来。
　　毕梅歌朝她掷出一颗石子，击晕了她。
　　很快，龙俊峰便来到毕梅歌眼前。他先看了看东池儿，见她胸前微微有起伏，知道她只是晕过去，便定下了心神。
　　毕梅歌抱胸看他，道：“挺有胆色。”
　　龙俊峰笑笑，“没有这点胆色，怎么执掌钦州七城悍匪？”
　　那一份从容不迫，让毕梅歌凛然，“就为了这个女人，你烧了朝廷四百万粮草？”
　　龙俊峰并不回答，而是问道：“说吧，怎么才能放过东池儿。”
　　“云台寨十三栈道图。”毕梅歌答道。要想剿灭云台寨，一定要拿到那张图才行，否则……斩草必难除根。
　　“没门儿！”龙俊峰脸色一变，抽出腰间软剑，挺身朝毕梅歌刺去。
　　毕梅歌早就做好了与他一战的准备，下腰拔出靴中短刀，立刻便与他战在一处。二人均是当世高手，兵刃相接刀光剑影，劲风肆意风云搅动。四周的树枝都被这剑气刀风吹动得摇摆不已，东池儿昏迷之中竟被这一战的声势所扰，蒙蒙睁开眼睛，不由得大惊：“龙哥！小心！”
　　龙俊峰早就被毕梅歌的短刀之利逼得应付勉强，他自诩是钦州七城第一高手，却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枯槁男子的功力竟如此深厚。所谓兵器，一寸短来一寸险，而毕梅歌双手各持一柄不足一尺的短刀，硬是逼得他疲于受无暇攻。
　　“趁早交出云台寨十三栈道图，不然休怪我刀下无情。”隔开龙俊峰踢来的双腿，梅歌双手外展，绕圈一般就搅了龙俊峰的软剑，只是刹那，那软剑便节节碎裂，迸得四处飞溅。
　　闪电一般将短刀刺入龙俊峰已经受伤的肩头，毕梅歌道：“你也是汉人，怎能为虎作伥！”
　　龙俊峰乃是一方雄霸，何惧这点伤，硬生生飞身后退，脱离了毕梅歌的刀势。
　　“啊！”一声尖叫，东池儿满眼不可置信。
　　原来，本以为龙俊峰可逃开掣肘，孰料，一人身披猩红大氅从天而降，一剑便刺穿了他的腰腹。
　　崇尧反手扣住龙俊峰，宝剑寒光闪烁，横亘在这男人的颈间，“龙先生，初次见面，请多指教了！”
　　龙俊峰怎么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一个人躲在暗处，他来时用气息探过四周，确定无人才上来，可背后这人……靠得如此之近，气息依然十分微弱，简直不像生人。
　　冲毕梅歌抬了抬下巴，崇尧顶着龙俊峰往前走，道：“带路吧，龙先生，去您的家里拜访，我还真是找不着山门呢。”
　　饶是龙俊峰不甘，却也毫无办法，只能领着崇尧向山的更深处前行。他本来打算乘崇尧不背反击，然而崇尧先他一步封了他的穴道，令他不能运功，这下只能任人宰割。
　　崇尧身量虽高，可终究及不上成年男子，毕梅歌见她扣着龙俊峰吃力，便道：“殿下，让属下来吧。”
　　殿下？东池儿和龙俊峰皆是一愣，对视一眼便心知肚明：钦州地界，殿下，除了前几日以监军之名来此的护国平遥公主，还能有谁！
　　东池儿眼帘低垂，心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听说大昭皇帝将这公主视为掌上明珠，爱若眼珠，若能把她杀了，那可真是解恨！
　　龙俊峰自然知道东池儿的心思，脚步错开，就走了一条与目的地背道而驰的路。
　　夜色渐深，晚风阵阵，周遭树木叶子沙沙作响，更衬得山林寂静，偶有飞鸟啼叫，明明生机盎然，却有生出几分凄切之意。霞光也一点点隐没在山中，星子初生，残月悄然出现，堪堪挂在远处天上，月光如洗，与不多的云缠绵，悱恻多情。
　　路越走越远，景致却越来越幽静，崇尧愈发觉得不对，警觉起来。她手下的死士都在暗处跟着，饶是如此，也抵不住龙俊峰真的耍诈。“停下！”
　　毕梅歌立刻勒紧了系在龙俊峰身上的绳索，龙俊峰立刻“嘶”了一声，被迫止住步伐。
　　“龙先生似乎不愿带我入寨啊。”崇尧来到龙俊峰身边，皱眉问道：“难道……您真的不想要自己的性命了？”
　　夜色幽深，而崇尧站得近，龙俊峰这才看清崇尧的脸，也有些被她的容色惊到。可他毕竟是一寨之主，心性坚定，冷哼看向别处。
　　崇尧见他如此，并不生气，只提剑一挥，伴随着一声惨叫和惊呼，龙俊峰的左臂竟被齐根斩断。
　　龙俊峰要紧了牙忍住剧痛，含恨看向崇尧，心想：好一个歹毒的丽人！但他心气极高，饶是满头冷汗，也不在呻//吟一声。
　　“不服？”崇尧敛眉，面上毫无异色，须臾便看向被绑着在后面被拖行的东池儿。
　　手腕翻转，袖中流星镖闪着白光飞出，随即东池儿的脸上便多出一道血痕，“我倒要看看你什么时候带我去云台寨，我每问你一次，你若不答，我便在你这心上人脸上画一道，你自己看着办。”
　　杀人何其简单，将云台寨一网打尽才是她的目的。
　　东池儿自问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可也被崇尧的歹毒吓到。这个少女的身上，除了残忍，她感受不到任何东西。
　　“下面怎么走？”崇尧问道。
　　龙俊峰左臂剧痛，又见心爱之人容颜被毁，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地死死盯着崇尧。
　　崇尧却轻松耸肩，凉薄感叹道：“可惜了，努自部公主如花的容貌就要彻底毁在我的手里了。”嘴上虽在说话，她手上却是一点也不留情。
　　又一枚流星镖飞出，与之前一枚一样，在东池儿美丽的脸上留下另一道血痕，一左一右，颇为对称。
　　龙俊峰却是真的被震慑到了，他现在已经知道，眼前这个少女绝不是在开玩笑。她的残忍一如她的美貌，超乎他的认识。为今之计，只能听从她的指示。
　　于是，前进的道路终于不再崎岖，渐渐开阔。
　　毕梅歌走在一旁，心中也是震惊。崇尧从来都只是对他下命令，从未在他面前动手，因此，他并不知道这帝姬的可怕。
　　察觉到毕梅歌的目光，崇尧抬眼看他，轻笑了一声，道：“怎么，怕了？”
　　“没有。”毕梅歌忙否认道。
　　“早就与你说过了，我手下的活儿，有些你是干不来的。”走了去云台寨的正路，崇尧放松下来，便与毕梅歌闲聊起来：“你是天生的侠士，有情有义，朝野纷争，你插不进来的。”
　　毕梅歌知道崇尧说得对，并不反驳。
　　此时他们上了第一条栈道，孤悬在崖壁上的索道晃晃悠悠，极为险要，崇尧便不再说话。东池儿早就在等这个时候，卯足了劲儿朝前冲去，正是要将崇尧撞下索道！
　　崇尧走在前面，根本没发觉，毕梅歌确是看得清清楚楚，立刻挺身，就要拦住东池儿。然而，东池儿这一撞……那是以必死之志要与崇尧同归于尽的，纵使毕梅歌武功高强，但在这奇险索道上有焉能施展？只是一瞬间，这二人便齐齐坠下山崖。
　　崇尧听到动静，转过来入眼的便是他二人坠崖的一幕。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千字，明天补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