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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洞房干嘛 ...

  •   我曾多次在戏文书籍中观摩过婚嫁这回事,但凡正儿八经具有考据意义的,无一到最后无不是灭灯拉帘以了事。如果拉帘是最后一页,那么此篇是男女青年恋爱文;如果拉帘后转眼到了第二日清晨,拜见舅姑,这意味着此篇是婚后宅斗文。

      如果是对帘子里发生的事儿描写详细露骨的是小黄文,为了增添小黄文的看点,里面的男女往往是不正当地下关系。这对于我和将军大人中规中矩按着祖制嫁娶的没有可靠的借鉴意义。

      如今到了这龙凤烛燃,门户紧闭的关头,我委实不知该如何应对。在宫中临嫁前,本有老嬷嬷过来教导这洞房事宜,可惜她还没开口就被云溯一道圣旨撤出了宸和宫。我去问铃雀,结果铃雀这位也没嫁过人的姑娘被我问得面红耳赤,羞赧得找不到地来站。我深感造了个大罪孽。

      “听说公主你将你的男宠也随嫁了过来?”景晟将手中的秤杆放到一边去,一手攥着我的霞帔坐在对面,看架势竟是来兴师问罪的。

      我前后折了折被珠冠压得僵硬酸痛的脖子,抻了抻老胳膊老腿,瞧他面无表情的架势,我宽慰他道:“放心,他吃的不多,耗不了多少家用。你不必太过在意。”

      他看我的眼神依旧沉沉的、静静的,逼得我胡扯不下去了。我一手托着冠冕,从床上蹦哒过去,讨好道:“将军大人莫生气,莫生气。符小公子他为人单纯,惹不了大是非。即便脾气不大好,爱使些性子,你尽可管教无妨。”

      他淡淡瞅了我一眼,抬起一巴掌,唬得我缩了下脑袋。结果手落了下来,却是在替我将满脑袋的钗环一根根卸下,力度轻巧,手段甚是熟稔。

      捡了根碧玉的簪子在桌面上胡乱划着,划了几下后我丢掉它,斜眼过去:“方才只管你质问我,现在你也给我说说这打理姑娘脑袋的手法是如何锻炼得这般地道。”

      景晟将满缀金玉的发冠置放下来,在我背后执起缕长发从上而下在指间缓慢滤过,过了片刻方道:“少年时曾有个妹妹,手脚笨拙得很。女孩子该学的都不大会,编发绾结也是如此。”他说了这一句后就没往下说,看现在他孑然一身的样子,想是后面发生的必不是什么欢喜的事情。

      我这人虽然偶尔犯浑找抽,但自认心底还是善良着的,不会做些那把刀子往人家伤口上再戳一戳的事儿来。我左思右想,挑了个中性无害、很应景的话题来,我说:“景晟,咱亲也迎了,堂也拜了。我看书上的步骤,咱是不是该拉帘子睡觉了?”

      日后某天,方晋在为自己写自传时顺带总结了我一生。他说他是站在客观中立的角度,所以不接受我任何形式的拍砖和嘲讽,我想了想也就应了。于是他麻溜地写道:“辛衍此人以造孽为己任,以追求成为祸害目标,最可恶的是她本人还没有这种自觉。”方晋说他用词已经很委婉了,在听说过我洞房这桩事后,他从男人的心理和生理两方面对我的缺心眼进行过极长时间的抨击,和对景晟极大的同情。

      成为祸害是需要资本的,能够得上这一词的从古至今大多数都是倾国倾城的美人,所以我并不抵触。可是鉴于在写自传前一天偷偷将我养的芦花小母鸡给吃掉了,我决定将给他文章的板砖全部奉送给他个人。

      景晟在听到我如是说后,手下一用力,拽得我头皮一疼,抽了口冷气。我原以为他很冷静和淡定,事实上证明,任何个男人在洞房的时候身上所具备的都是冷静的反义词。幸好,我想他也并不是真心想娶既不贤良也不淑德的我。这情爱啊,可以出现在戏文里,可以出现在书生小姐间,但一牵扯到皇家真的会变假,假的会被人做真。

      不可不较真,也不可太较真。这时的我自以为是天衣无缝的自保之法,走了很远的路回头眺望这段心理说,不过“胆小”两个字可以概括。

      他不知从何处取出把梳子,梳齿刮过发根,被勒得生疼的头皮酥酥痒痒舒适得紧了。我微微诧异,实难想象出一个常年带兵行军的大老爷们会做这等细腻活儿。自小我就知道自己长得不大好,五官平常,既无父皇眉眼浓黑,也无母妃清姿潋滟。

      唯独这把头发柔顺青黑,因而方晋说从背面看我是个绝世美人,从正面看是个毁了容的绝世美人。挑去修饰词,剩下句子主干,基本上可以得出无论正反我都是个绝世美人的结论,我就大发慈悲放过了他。

      “今天辛苦了。”他托着我一把发丝道。

      浑身疲惫的我晕乎乎地点了下头:“是挺辛苦的,不过也还好,这辈子估摸就辛苦这一次了。”

      他轻轻笑了笑,猝不及防地开了口:“阿衍。”

      龙凤烛噼啪一响爆了个硕亮的烛花,腾起袅袅的青烟。眼睛被刺激得闭了闭,我回过头去莫名地看着他。

      “怎么?你我既已是夫妻,理应比平常人来得亲密些。”他摊摊手道。

      我略一沉吟,道:“你说得确是这个理,不过我两的认识进度比一般婚嫁男女方要来得异常迅速。中间省略了很多例如花前月下啊,私定终身啊,山盟海誓之类的程序,未免让我有些消化不良。这样吧,你不必唤我公主、殿下什么的,先叫辛衍来看看……哎,你要去睡觉了吗?”

      看着景晟丢下我自顾自地往喜床而去,我在心中低泣,新婚第一夜就如此冷待我,以后的日子还不知怎么过。我瞧他也没脱去喜服,就那么半侧着身闭着眼。我低头看了下自己的多层嫁衣,又偷偷摸摸看了他一眼,谨慎地脱去一层挂在横杆上,迟疑了下又脱了一层。

      长这么大以来还是第一次和别人睡在一张床上,我多少有些紧张。慎重地思考了下,让将军大人去睡书房的可能性后,我乖乖地往床上爬去。他要是敢对我不轨,我就让他不举!摸了下腰侧的匕首,我握紧了拳头。

      等我小心地避开他,千难万苦地摸进了大床的里边,深深地呼出了口气。睁大眼睛盯着红帐子发了会呆,翻了个身,睡不着;再翻了个身,还是睡不着。在床里左右滚了个遍后,我发现自己前所未有地失眠了……

      若是和符怀在一起的话,我失眠了必要一脚蹬过去,踹醒他陪我说话。好在他除了蛊毒发作时才滚过来求安慰,平常打死他都不会在我睡着时接近我。可是景晟不一样,本来他这人的心思就很莫测,现在又担了个我夫君的名号,怎么想怎么别扭。怎么别扭我就怎么都睡不着……这般心情大抵和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的焦躁相当。

      耳侧的枕头突然下陷,原本甚是开阔的空间瞬间被鲜艳的大红衣裳给填满了。柔软凉滑的丝绸垂在我脸颊上,我眨了眨眼睛看着他胸前衣上的黑色云纹,动也不动,其实我已经紧张地不知道该把手脚往哪里放了。

      “洞房花烛夜,总觉得有些事情没做。”他的指腹撇过我的眼角,在滑到唇侧的时候又重新抚上我的眼睛,顿了下问道:“你的眼睛可还好?”

      他的前一句和后一句衔接地不大好,让我想要摸去腰间把匕首的手停在了半途,正巧抵在他身前,很有些欲拒还迎的味道。我早说了将军大人的思维和一般人很不相同,他能特流氓地调戏一个新嫁娘后又特正直地询问她的身体健康。也许擅长打仗的人都有这样陡变的思维,让敌人捉摸不透他的作战方针。

      因而现处于他敌人一方的我压力巨大……

      “说好也不好,太医说这段时间不宜做剧烈运动。”我委婉地想要打消他脑中某些少儿不宜的念头。

      “你不必动就是了。”他俯低了些身子,迫近的距离让我冷汗连连。难道今日我要么丧失清白,要么血溅新房吗?

      正在我纠结时,他在我眉心隔着零星发丝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随后坦荡荡地一箍我的腰:“好了,睡吧。”

      ……

      我差点没咬碎了牙根,爪子还没伸出几寸就被他牢牢按回了原地,他闭着眼道:“你还真是喜欢这把匕首,大婚之日你也不怕兵戈戾气?”

      “都嫁了兵戈了,还怕它什么。”我破罐子破摔道。

      “觉悟倒不低。”他在新婚之夜对我的思想认识下了了评价后,做了洞房的最后一个环节,拉帘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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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婚之日余后几天,景晟虽处休假期,但亦每日会抽出时间去处理军务。在宫中时就听闻,他国使节团的回国之期定在我归宁之后。如此算来,也不过几日时光就快到了。

      在公主府中日日与我这不按常理行事的驸马爷相对,还时不时要接受朝臣们的拜访,大宴小宴不断,颇让我有些头疼。况且心中始终惦念着一桩事由,不免有些烦闷。

      对于这种情况,我想不能把它归结于旧情未了,只能说我又一次钻了牛角尖。这种毛病它潜伏在我体内十几年来,发作时间不定,一旦病发就必要追究个个一二三五出来,俨然绝症之状。

      为了不让自己病发身亡,在某日一台小宴后,我遣了人去请封子息来。不一会儿亭中人是来了,却是许久不见的方晋。我和他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他搔了搔头皮,口一张道:“这次你清白应该不在了吧。”微黑的脸皮上泛起了红晕,眼神猥琐地在我身上逡巡了个遍。

      “……”我忍了又忍,终于将茶杯稳妥地放在了桌子上:“你不又是丢我信,又是烧我信吗?怎么有脸过来见我的?”

      “所以我说辛衍你这人狼心狗肺惯了,这么久没见,没激动得热泪盈眶就罢了。还小心眼记着……等等,等等。怎么你嫁人了还动不动就拔鞋抽我啊?”方晋怨念深重地躲着我道。

      “你不该冒然来见我的。”我道:“让云溯知道了,你前面做的可能都白费了。”

      “这个你大可放心。”他挑了处没雪的栏杆坐下:“别看你这将军府外眼线重重,可这府里却倒干净得很。听说你这将军驸马爷治军很有一手,从进府到除了他军中人,没见着会武的人。”

      我没好气道:“谁说细作一定会武功?”

      “细作不会武还做什么细作啊,何况是在这处处皆会武的将军府中。先别说你这将军府里连只雌蚊子都罕见,就说哪怕是对方使了美人计,按照历史发展方向,使美人计的美人们都会爱上对方的,最后为他而死。”方晋说得心神荡漾,艳羡不已。

      我真心觉得师父想把方晋培养成一个经天纬地之才是他此生所做的最错误的决定,方晋他可以说书,可以算命,可以牵媒,可以画春宫图、写小黄文,可以卖艺不卖身或者卖身不卖艺,但定不能从事谋士这个行当。前些行当顶多祸害几人,后面是祸害一国邦泽,最终成就是带着我师父遗臭万年。

      “我说殿下怎么不在前院,原是在这里与方大人叙旧啊。”封子息款款步来,朝我作了一揖:“不知公主召我前来所为何事?”

      方晋一副吞了死耗子的模样,对着我指了指厉声道:“难道难道,你才成婚就在这里私会情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洞房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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