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花》弄晚

7、７．

　　“啊欠！”午后温煦的阳光中，孤星冲着天上大大的太阳，张口就是一个喷嚏。
　　怎么了，是谁在背后念她？
　　一边的伊恩不失时机地递纸巾给她。“小心别感冒了。”
　　“你幸灾乐祸的笑容会冻到我。”她擤擤鼻子。不必抬头也猜得到伊恩笑得很乐。“想我感冒也不要做得那么明显。”
　　他扁扁嘴。
　　怎么能怪他？这个怪胎懒得过分。原本，这不关他的事。但问题是，她的懒就意味着他的忙碌。这只树袋熊似乎完全把他当作声控的机器人。
　　所以，他宁愿她病倒床榻，什么鬼主意都动不了。可惜，她虽然懒，但身体看来却不错。
　　难怪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她瞥他一眼。
　　唉，心思不用全写在脸上吧？没救了。
　　“伊恩，我要喝茶。”嘴一张，就遣他去做事。
　　他恨不得一把捏死她。好好的一个总经理，在她面前变成倒茶递水的专职小厮。
　　唉，歹命哟~~
　　“嗨。”身边响起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低下看书的脑袋没有抬起的意思，只是略微扬了扬眉。这个家伙在那里等了半天。她以为，这辈子，他不敢跑来见她，原来要等伊恩走开。
　　“我认识你？”她开口，却是不确定的疑问。
　　“楚含笑。”他一手指着自己的脸，一边重申。
　　她不自觉地笑。当然不是不记得，她只是懒，不是蠢。是想挫挫他的锐气。
　　“很巧，你和陈氏集团的总裁同名呢。”她仍是装。
　　“就是我。”
　　“不。你是‘爬窗总裁’。”
　　“别提了。”他呻吟一声。差点摔死他，真是噩梦一场。
　　“有事吗？”
　　“谈谈？”
　　“谈什么？”
　　“长久以来，陈家的人对你都讳莫如深呢。你长得很像你母亲。”
　　精光四射的眼，猛地抬起，冷冷注视着他。“你算什么人，也配和我说这样的话？！”
　　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领悟。原来，她恨的不仅是陈氏，甚至包括她的母亲，她的生命之源。
　　“伊恩。”她高声招呼正走过来的伊恩，“替我把这个男人赶走！”
　　楚含笑不会蠢到和伊恩动手。动一动手，就真的半点机会也没有了。这种情况下，仍不忘向她道别。不等伊恩伸手，乖乖离开。
　　“那个人~~”望着楚含笑远去的背影，伊恩饶有兴味到摸了摸下巴。
　　长得很好呢。即使不笑时，仍有笑意孕在眼中。剑眉星目，挺鼻薄唇。尤其难得的是，没有流气。虽然有时行为突兀，但看得出受过良好教育。
　　“是白痴。”她冷冷接口。是否男人，都爱以陈懿雪女士为结识她的借口？受够了，谁再提到那女人，立刻与之翻脸，不必迟疑。
　　“想必林奇不知道他的存在。”伊恩一边将茶递给她，一边猜测。林奇那样在乎她，怎么会无视别的男人靠近她？
　　孤星淡淡一笑。
　　不知道？如果她没猜错，林奇早已将人家祖宗十八代都摸清了。多奇怪，林奇对自家祖宗一点也不关心，却成天查别人的底。
　　虽然她不赞成他这种宠溺的方式，但她至少了解到他对她的重视。这不是很好吗？
　　“有时觉得你们两个很奇怪。像父女，又像情人。明明可以靠得很近，却偏偏要离得很远~~”
　　“伊恩，你到更年期了吗？”话这么多，浪费口水！
　　然而，心中却充满淡淡哀伤。
　　是啊。明明是彼此深爱，不可失去，却不敢去触碰对方。看着他身边的女人一个接着一个，就连愤怒也是师出无名。她又算是什么呢？
　　他们是如此相近的人，谁也不愿先开口。似乎所有的人，都已习惯看到他身边有个苍白神秘的孤星。
　　但事实上，他或她并不是必须存在的人，可以随时离开，且不需任何理由。
　　谁说他们必须在一起的？是否一切都只是错觉？
　　“孤星，”伊恩提醒她，“我们约了马驿医生的。”
　　是啊。她默默合上手中的书，站起身。她又有多少时间可以用来哀伤呢？
　　时间可以轮回，而她将化为烟尘。她所能做的事，也实在有限。
　　这样好的太阳，在冬日中实在很少见呢，仿佛要将她融化一般~~
　　“孤星！”毫无预兆地，伊恩竟见她软软地昏了过去。

　　静谧地，点滴中的药剂一滴一滴流入蓝色血管。
　　“是否需要通知林奇？”伊恩望着床上苍白不见血色的小脸，心中竟有异样的害怕与痛楚。
　　一旦倒下去，她便似死了。没有半分生气的，只有具躯壳。不会再那样悠闲娇纵地支使他。
　　没有了那般鲜活的灵魂，只是静静地躺着。
　　“~~也好。”白法苍苍的马驿医生沉吟了一下，回答道，“虽然已脱离了危险期，但她的病情似乎更重了。”
　　伊恩凝视孤星秀美的脸庞——这看似强悍的女孩，其实却是最无助的吧。

　　“啪啪”的击键声中，三个少女围坐在电脑边，难得三个的脸色都似苦瓜。
　　面对电脑屏幕上布满的叉叉，不知情的人还以为玩扫雷游戏，并不幸“中彩”了。
　　“天，不知不觉之中，竟然旷了那么多的课。”晓镜抚额兴叹。想想看，她不过是多逛了几次公园而已。
　　没错，那些叉正代表了她们的旷课次数。
　　“总比孤星要好。”丫丫纤指点中其中某一行，自此往下十几、二十行都布满了叉叉。
　　“好、壮、观、哦！”三人异口同声。
　　没办法，最近霉运缠身，分身乏术。虽然迪曼乖乖没惹事，尹瞳好死不如赖活，但彼得已搞得此处六江水浑。
　　“来，说声‘拜拜’。”薰一边说，一边按键，顷刻间所有叉叉消失不见。她们重新变成“全勤奖”学生。没办法，学校电脑记录的三道密码锁以校长子女的生日命名，没什么难度可言。故而薰隔三差五跑去漫游一番，顺带重塑她们“好学生”的形象。
　　“可是，导师那边还是需要解释啊。”总不能连导师的记忆也一并修改吧？她们这帮恶魔党这么多天没去学校总是不争的事实。想必他们也很想念她们吧。
　　虽说她们经常恶作剧，但人缘却好得一塌糊涂。而且只要到校，就个个都是尊敬师长的好学生。这在开放的纽约，足以让导师感激涕零了。
　　“乱花也好几天没开业了。”光是与彼得周旋，安抚尹瞳，招待迪曼，已经是很大的工作量了，况且还要筹备公司的事。谁有余力跑去酒吧？
　　三人对牢叹气。
　　要命，怎么这么多事都撞到一起了？难道老天终于想起漏掉“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前的那一段事，决定补回来？
　　不过想一想，孤星那边也未必好过。那个楚含笑出现了一次后，就踪影全无。听说不是在陈氏坐镇，焉知不是盯孤星去了？
　　“彼得说，”迟疑了半天，晓镜终于开口，“他要搬来住。”
　　“啥？！”尖叫声险些把房顶掀掉。
　　“他要住储藏室，还是厕所？”薰冷冷问。只不过是一幢小小公寓。三间卧室，一间客房，都似螺蛳壳中的道场。另外就是储藏室`厕所和厨房——丫丫的地盘。剩下二者可以任选其一。但恐怕没人会同意让他住厕所碍手碍脚。
　　真是趁你病要你命。
　　三个臭男人好死不死全在她们最忙的时间冒了出来。是不是约好的？
　　现在只好拜托迪曼继续乖下去，千万别也挤来住。
　　不过，想来堂堂一国之君，不会觊觎她们家的厕所吧。
　　“其实，我在想。”丫丫忽然开口。“为什么不把乱花丢给那三个闲得天怒人怨的家伙？”
　　“废物利用？！”晓镜与薰一同接口。
　　真是，怎么没想到呢？他们那么空，那为什么她们不能捡来用？这样一来，既解决了她们的困扰，又避免了乱花倒闭的后果，他们也不至于那么无聊。真是各得其所。就连老天都不会怪她们。
　　“只是，迪曼~~”
　　尹瞳和彼得哪是她们的对手？根本不在话下。但迪曼，要他去做酒保，好像有点难度。虽说他那个国家小得地图上都不必标，但他还是不缺钱花的。
　　薰翻个白眼，“放心吧。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她就不信想不出办法搞定他。
　　晓镜慢慢爬到床上，打个哈欠。“不知道孤星现在怎么样了。她已经离开十九天了。”
　　“不，”丫丫看她一眼，“是二十天，明天就是第二十一天了。她最多只离开过二十天。不知为什么，这次晚了。”
　　“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又跌倒。明明是恐怖得一塌糊涂的家伙，却偏偏血糖低，动不动就晕倒一下。真恨不得抓她去医院！”
　　“我觉得，”薰皱了皱眉，“有点怪怪的。她除了偶尔会站不稳之外，一直都是生龙活虎的。哪里像低血糖那样虚弱？”
　　淡淡的寒意涌上心头。
　　从头想起的话，她们对孤星又知道多少呢？一趋一退，一躲一藏之间，孤星什么也没说过。虽是志气相投，情投意合，但她实在太懂得隐藏自己。
　　“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无语。
　　帮助孤星，是她们自己的选择。为了为自己开拓出一片新天地。在这之前孤星早已告诉她们可能发生的事。
　　她们的目标是陈氏。在这之前的近百年中，它已落地生根，形成一个庞大帝国。而她们，只是一个小小的公司，流动资金不过十万美金。
　　金钱的战争看不见血肉横飞，却可以教人死无全尸。
　　然而，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