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飞花逐秋月》蝶楼

3、醉，江湖如此

　　白玉堂花了三年的时间，来忘记展昭，自云瑞出生，轻云离逝，让他觉得，如果娶妻生子只是传宗接代，他宁可要轻云活着，也不要她为了孩子而离开自己。
　　轻云本是松江府大儒樊逸龙的千金，只因一日出门拜香，被地痞调戏，白玉堂出手相救，才结了这门姻缘。樊家世代书香，而白玉堂恰巧琴棋书画，样样皆精，樊老爷子也乐得结这门亲，只叹，轻云福薄，生产见大红，不过半年，就离白玉堂而去。
　　抱着稚子，白玉堂悲从中来，云瑞样貌像极了自己，却是那双眼，像轻云，清澈明亮，黑白分明，笑起来，眼角微微往上扬。
　　第三个年头，云瑞已经快两岁了，从一岁的满地趴到二岁满地跑。每每看到白玉堂一个人在听雪轩逗云瑞，闵秀秀就劝白玉堂，续弦，好照顾爷俩。白玉堂总是满眼哀伤，对自己亲如娘亲的大嫂说道：“大嫂，云瑞的娘亲是轻云，我怎可让他认别人做娘，想来他长大了，会怪我这个做爹的。”闻此言，闵秀秀都无言以对。想不到，自己这个骄傲如斯的五弟，竟也会对一个女子如此痴情。
　　三年间，白玉堂一直想忘记展昭这个人，展昭是他这一生中最大的亏欠，而轻云，是他一生最大的伤悲。年少时，他白五爷恣意妄为习惯了，何曾想过别人的感受。伤了展昭，得了轻云，如今，轻云已逝，展昭无踪，想他自命风流天下第一人，又如何，一样逃不过人间悲欢离合，恩怨聚散。
　　如今江湖风云四起，自大哥卢方接到白河山庄的请贴，白玉堂知道，自己虽处江湖之边，却一样不可逃离江湖。
　　离武林大会还有二日，这天白玉堂把云瑞交到闵秀秀手里，让她代为照顾，大哥年纪大了，还有大嫂和珍儿要照顾，而自己，也只剩下云瑞，大嫂懂医，云瑞在她身边，自己可放一百个心了。而金华白家，大哥和大嫂虽不大管事，但有白芸生和陆冰冰看着，自不会出什么事。
　　次日清晨，白玉堂牵着皓月，一人独自往白河山庄去了。
　　白玉堂到的时候，展昭正在给自己的那匹老马喂胡萝卜，本以为，白玉堂见到自己会拔剑相向，却不想，他竟孰视无睹，展昭在心里苦笑，想来公孙教自己的易容术真得派上了用场。
　　展昭看了一身白衣的白玉堂，果然，他就算成家承业，还是喜欢管闲事。
　　白玉堂拴好皓月，看了一眼正在喂马的展昭，只是觉得背影似曾相识，等他转过脸，却又是个陌生人，白玉堂心里自嘲：“不是说了忘了他，怎么还是想见他呢？白玉堂，你真不知天高地厚。”
　　江南展家一直是个称号，上至展家主人，下至展家看门人，不管在江湖，或在庙堂，都是称赞有加，更有甚者，展家三位公子，也是在武林中出了名的剑客，更惶论，展家主母是当今圣上的亲姑母。只是三年前，展家三公子突然不知所踪，至今江湖中人猜疑颇多，却不知道，展家三公子已再入江湖，只是没有人，再见过他的真面目。
　　蓝仃伶找到展昭，也是从江南展家得到消息，却不想，展昭是如此平淡的一个人，见过展家其他公子，都是人中龙凤，相貌算得上是上品，而展昭，却显得那般平谈无奇。
　　墨翼浓本不识展昭，只是那日展昭到时，蓝仃伶的介绍，才知道那个一身灰色布衣的年轻人，竟然是江南展家的三公子，玉剑公子的幺弟，想来他展昭是要躲藏起来，玉剑公子展晴，何等风流，展昭如些平凡，何以对得起江南展家这个称号。所以墨翼浓不顾一切想杀了展昭，为自己在武林中扬名，只是，出人意料，剑被折断，还为展昭所救。
　　蓝仃伶看到白玉堂一人进庄，就知道，他没有认出展昭，而展昭也没有认白玉堂。三年了，人与事都会改变，何况，展昭一个人远走他乡，舍下江南展家的一切，相必与白玉堂不无关系。
　　展昭端起桌上茶，轻抿一口，咂了咂嘴，似乎茶的味道甚好，他没有看进庄的白玉堂，只是端着茶杯，坐到了白河山庄的后花园里，很安静，展昭觉得，从来没有这般安静过，白玉堂的到来，展昭不觉得心慌，反而觉得心静了下来。
　　展昭看着开得正艳的牡丹，苦笑一声：“原来自己也是个伪君子，说是放下，却还如此牵挂。”
　　白玉堂喜欢喝酒，而展昭却喜欢喝茶。有一段时间，展昭喜欢上了喝酒，白玉堂喜欢上了喝茶，展昭每次都喝醉，而白玉堂，却是喝出茶的味道，每次都在开封府的东头茶博士那里一呆就是一个午后，看着展昭一身官衣来来往往。
　　白玉堂从来不在乎江山谁做主，毕竟庙堂与自己相去甚远，多想只会庸人自扰，何必。
　　自见了展昭，白玉堂有了新的认识，江山谁做主不要紧，紧要的是老百姓平安各乐，才是天下之根本。
　　江湖人难以明了，展昭既是江南展家的三公子，身份何其尊贵，却在一个小小开封府干得如鱼得水，热火朝天，难道，做候爷比做护卫还苦么？
　　如不是杨家金沙滩那一仗，谁会知道堂堂的南侠客，皇帝的御前四品护卫，竟是武林第一家江南展家的三公子。
　　人总是得不到而求之，得到了却不知足，同样，展昭为出身所累，他人求不来，而自己却不想要。比较之下，岂不可笑。
　　而金华白家，经商世家，从白天傲开始，白家的生意就做到了关外，从江南到漠北，从西疆到东川，都有白家的商号。白家与展家，地处江南，正好给了官家一个借口，两家彼此制衡，稳住展白两家，就等于稳住了半笔江山。
　　只是，官家却不曾想到，展颢昱与白天傲却是八拜之交，过命的兄弟，如不是自家夫人与皇室有牵连，怕是展白二两早就成了友邦，而不是今日之敌对。
　　白玉堂与轻云成亲时，发现，其实喝酒喝茶，都一样，如果人对了，酒既是茶，茶既是酒。
　　展昭从此却不喝酒，他觉得，如果不是酒，也许天下太平，他与白玉堂相安无事，他仍是江南展家的三公子，白玉依然是白家二少爷。
　　江湖上的事，就是那般奇怪，现下，展昭不是三公子，白玉堂也不是二少爷。
　　人若醉了，江湖也是醉的，人若醒了，江湖也是醒的。果然，白玉堂与展昭，不论是醉非醉，同样要面对是醒非醒的江湖。

作者有话说

　　展昭也罢，白玉堂也好，是人都有自己的无奈，自己的痛苦，自己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