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花谢》阿暖的楼阁

3、首卷 风起 第三章 相间远

　　第三章相间远
　　惠民署是先帝开辟的，每月十五由太医院的御医轮流为宫外百姓免费看诊，这一班轮的本是同为司药的陆雁安，只是突然抱恙，只得笑烟先顶上。
　　虽是五月的黄梅天，但还是有暑意袭来。惠民署在城门口设了解暑茶，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还有不少城中的老人带了锅碗瓢盆来盛了带回家中。
　　惠民署设在城南角，辰时还未开始看诊前就排了两列长队，京兆尹特地派了衙门的官差来协助秩序。
　　笑烟遣了紫柏到城门口发放解暑茶，这边留着尔晴一同看诊，时不时指点一二。忙得不可开交时前方伸过来一只修长的手掌，骨节分明，只在虎口上磨了一层茧子，一看便知是常年习武的人。
　　笑烟迟疑地抬起头看着眼前似笑非笑的人，他的身形高大，光线从他发冠倾泻而下，映得俊美神朗，仿似画中人。
　　周围的人群开始骚动，不少人议论纷纷，笑烟忙起身施礼：“见过三王爷。”
　　韩夜白摆摆手，示意笑烟坐下：“我本是去广济寺替母后祈福，听闻今日惠民署开设义诊，路过便来瞧瞧。”
　　“让王爷见笑了，悬壶济世是医者本分，御医即为天下众医表率，合该如此。”
　　笑烟将韩夜白领进了惠民署内，待一旁的丫鬟沏上新茶来。
　　韩夜白看了眼身后排队的众人，其中不乏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乞丐，皱眉问道：“何种症状偏多？”
　　笑烟随他眼光看去，咬了咬唇答道：“蛔厥症。”
　　“蛔厥症？”
　　“得此症的人腹痛时作，烦闷呕吐，得食则呕，手足厥冷，体力不支，月余就会虚脱而死。”
　　“目前形势如何？”
　　“只在城南郊区有所发现，病情尚未扩散。”
　　“可有良方？”
　　“有，可制乌梅丸发放，奴婢等下会将药方送到王爷府上，请王爷定夺。”停了半晌，笑烟又加了一句，“王爷不必担心。”
　　韩夜白看着眼前礼节规矩一样不差的人，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你做事，我向来放心。”
　　“谢王爷抬爱。”
　　韩夜白的右手紧了紧，转过身问道：“最近宫里可有异样？”
　　“其余一切尚属正常，只是皇上前些日子封的蒋贵人，王爷可知什么来历？”
　　“有何问题？”
　　“前日奴婢得幸拜访过蒋贵人，她身上的香似乎不太常见，且气味极淡，若不是奴婢早年曾得人指点一二，恐怕近身都闻不出来。”
　　“我会派人去办，三日后告知你。”
　　“是。王爷可有吩咐？”
　　韩夜白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打着窗棂，似有若无的寂静弥漫开来，笑烟抬眼看着眼前的男子，说不清他脸上的神情是悲是喜。
　　“昨日吏部收到了林半之的加急文书，被我暂扣了下来。”
　　笑烟的心猛然间一紧，有些仓皇地等着他下一句。
　　“楚离两国谈判破裂，太子遭离国追杀，幸得大将军席青寒庇护，已在归朝途中，只是…”
　　“大哥他怎样了？”笑烟几乎是脱口而出问道。
　　韩夜白抬手看了她一眼：“席将军身先士卒，率五千单骑引开追兵，诱敌深入，可叹长留山终年积雪，目前不知所踪。”
　　听到这句，笑烟的心反倒放了下来，出声问道：“王爷下步打算如何？”
　　“母后的身子近来越发不好了，三日后我会广招天下名医替母后会诊，届时会有回疆名医尾歌苏为母后诊断，剩下的事，你交与他便是。”
　　“王爷有何安排？”
　　“母后这一病病得太久了，再不康复的话，只怕六弟就要把杜家赶尽杀绝了。目前我们还需要杜家牵制六弟，暂时还不能让它垮了。”
　　笑烟深吸了口气，俯身说道：“奴婢但凭王爷吩咐。”
　　“其余的还不急，只是太子妃那边，听闻身体不适，你要多走动走动。”
　　“太子妃…”笑烟咬了咬下唇，并未说出下面的话。
　　“恩？”韩夜白眼角扫过她两难的表情，微觉诧异。
　　“怕是有了身孕。”笑烟深吸了口气，这毕竟不是瞒得了的事，拖延时日不如早作打算。
　　韩夜白微微皱起了眉头，出声问道：“这孩子是…”
　　笑烟点了点头。
　　太子多年无子嗣，惹来朝廷的一片非议。近年来各地纷纷搜罗进贡各色美女，将太子殿充实地宛如今上后宫，佳丽三千，莺歌燕舞不绝。只是仍无音讯，太医院早就私密禀明皇上太子不育之事，只是皇后外有杜家撑腰，内有凤印在手，废储之事在庙堂之上被压下已久，但仍难以根绝。
　　“多久了？”
　　“刚足一月。”
　　韩夜白扶了扶额：“还有多长时间？”
　　“最迟三月，三月过后，身形必然隐瞒不了。”
　　“也好。”韩夜白松开了用力握紧的右手，“只是你必须更加小心，务必护他们母子平安。”
　　“奴婢明白。”
　　韩夜白看了看惠民署外熙熙攘攘的一片，起身理了理衣襟，青色的袖袍流水般地滑下，笑烟明白他的去意，侧过身去。
　　“我在这留的时间太久了，难保不会有人起疑，你也该去了。”
　　“奴婢明白，旁人问起来，奴婢就说王爷关心皇后娘娘，特来问奴婢病情。”
　　韩夜白无声的叹了口气，不知是感叹眼前女子的聪慧，还是其他，只是转过头嘱咐了句：“已是午时，该用午膳了。”
　　笑烟愣了愣，答道：“是。”
　　两旁随从早在惠民署外候着，见主子出来，忙不迭地递上缰绳伺候主子上马，这才匆匆翻身上马，跟着离去。
　　笑烟看着桌上纹丝未动的蒙顶茶，招手叫等在门外的侍婢进来：“下回不要泡这茶了。”
　　那侍婢唯唯诺诺地应了，刚想端下去被笑烟挡下了：“这杯就放着吧。”
　　“要奴婢换上热茶么？”
　　“不用。”笑烟挥挥手示意她下去，摩挲了茶杯口许久，端起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