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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十里夜宴 ...

  •   十里梦外。
      宝马香车从巷头连绵至巷尾。
      十里梦内。
      檐下灯影如织,室内烛火如萤,水晶帘影印在雪白的墙上,珠光迷离。
      他们果然来了,一个接一个,一群连一群。
      香风扑面,软语低吟,锦衣靓衫,美眷如花。
      俊美少年紫衣黑靴,在廊首叫道,“何巍何公子到。”
      何巍,卫国大将军的大公子,去年的武状元,平生最爱的事物有三,习武,斗蛐蛐,女人。
      走进来的男子,身修伟,体端健,眼如鹰,眉间有戾气。
      “郁沉郁公子到。”
      郁沉,京城首富的独子,爱结交名士,附庸风雅,出手阔绰,最近一桩轰动京城的事迹是一下子为三个名妓赎了身,纳了妾,又为一个叫慕容怜的才子还了巨债,置了房产。
      这一位,肤白体瘦,脚步虚浮,容色清俊,三十岁上下。
      “慕容怜慕容公子到。”
      慕容怜,通天文地理,博贯古今,唯病体虚弱,生活曾一度窘迫,性格沉默寡言,资料上最让我记忆犹新的一条说,他不爱女色爱男色。
      来人尽管着素袍,仍叫人眼前一亮,竟然是个绝色美少年,眸子闪着墨绿的光,只是眉间一片愁云,看来心事重重。他未带女眷,只身前来,往厅内一站,竟有种蓬荜生辉的感觉,引得许多人朝他往来。
      他目光游移着,脚步略有些踌躇,我往丫头耳边说了句话,丫头应声而去,走到他面前,轻声细语道,“慕容公子,请随我来。”说着便把他带往郁沉的座。
      两个人见面有一些尴尬,慕容怜似怒又喜,仍是坐在了郁沉对面。
      “陈达夫陈公子到!”
      陈达夫,朝中首辅的二公子,常带童子二十余人、婢女八九人于家中饮酒作乐,酣畅时游街出行,极尽招摇,最仰慕的女子是京城第一名妓苏漫,曾在其窗下彻夜高歌,癫疯之至。
      陈达夫今天看来还算清醒,没有饮酒,携的女眷仪态万千,腰若杨柳脸泛桃花,宝蓝纱裙拖地,又引得不少人关注,有人低笑,“这小子终于成了苏漫的入幕之宾了么?”
      “张仁宇张公子到!”
      张仁宇年方二十六,十八岁进士及第,如今已官拜礼部侍郎之位,白明祀认为除去自己之外,张仁宇也能算一个前途一片大好的青年才俊。如果我没记错,去年的礼部侍郎应是谢婉的爹谢振宣,白明祀答,一代新人换旧人。
      张仁宇是这些人之中看起来最正常的,体形中等,青色便服,可身边却站了一个年轻男子。他朝旁边的紫衣少年问道,“小公子,带友人来也可以么?”
      紫衣少年是当时赵安做叫花子时的伙伴,名叫李离离,进了报坊一些时日,我这次回来见他长的十分俊俏,人又聪明伶俐,便把他调入十里梦。
      离离往我这边望来,隔着水晶珠帘,我轻点下头,做了一个纪录的手势。
      于是离离又高声道,“欢迎之至,还请这位公子也留下名号,以便十里梦主人下次再邀。”
      那张仁宇身边的年轻男子作了个缉,向离离笑道,“再邀倒是不必,在下这次恰好回京办事,办完了便走,下次再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但是还请小兄弟代在下向十里梦主人问好,吴三桂这厢有礼。”
      我听到这名字,心中免不了一阵激动,好奇之下,掀开帘角仔细瞧,吴三桂哪里有半分奸恶之相,容貌虽不出众,却自有一股摄人的沉稳威仪,看起来比京城众公子哥儿都要少年老成些,他身上散发的北方男儿气概叫人忍不住喝一声彩。
      这时候夜已黑尽,筵席即将开始,我看着手中名册,仍有两人未打上勾。
      “龚鼎慈龚公子到!”
      终于来齐了,我吁了一口气。龚鼎慈是当时的文坛领袖,“江左三大家”之一,为人旷达放任不羁,诗歌俊逸灵动,今年刚中了进士。龚鼎慈的身边,一位柔媚至极的美人儿轻依偎,妆容潋滟,胜却世间无数美景,气质出群,含情脉脉。
      倒吸一口气,这个叫顾横波的女子,曾有一年在秦淮河畔,为求许寅初一面之缘费尽诸般心思。
      龚鼎慈一边往里头张望,一边朝离离问道,“销香公子可来了没有?”
      这时门口走来一对双胞胎婢女,一般高矮,一般丽容,头扎牛角髻,明目皓齿,炯炯可爱,齐声道,“销香公子特遣奴婢来问候十里梦主人,因忽染恶寒,体虚不能下床,因故爽约,有失十里梦主人厚爱,他日定登门谢罪。”这句话说的响,厅中细语静下来,都听的清清楚楚。
      龚鼎慈听了,略有些失望,顾横波在旁软语安慰,二人执手轻言,状极恩爱亲昵。

      离离走至厅中,高喊道,“开席。”
      此时有十余侍女鱼贯而出,皆着靓丽紫衣配血色罗裙,端盘立于各桌旁。
      餐前开胃菜,玉米蘑菇奶油汤配薄荷酒。
      我掀帘走至厅前,望着那些烛影中的身形,袖有暗香,怀藏金玉,整一个上流社会的缩影。语声停顿住,厅里再次鸦雀无声,数十道目光纵横交错,定在我身上。我朗声道,“十里梦主人沈淳泽在此多谢各位捧场,淳泽自创了一个新食法,希望大家喜欢。”
      侍女听我说完,齐齐放下餐前菜,薄荷酒盛于玻璃杯内,那时候玻璃是罕有的东西,透明薄荷香液体在杯内微晃,煞是诱人。
      前菜过后,上主菜。侍女的菜单上只有两个字,鱼/肉。
      银盘细碟上摆放着刀叉,白绢布,送上桌去。接着上煎鱼排或煎猪排,以青椰菜点缀,侍女给刚煎好的肉排淋上黑胡椒肉汁,哗啦啦白烟阵阵,滋滋之声大作,引食欲味觉大开。
      猪肉排配红葡萄酒,鱼肉排配白葡萄酒。
      我悄无声息走在地毯上,裙裾拖出沙沙的声响,胸怀派对女王般的壮志。
      “酒,是域外运来的葡萄美酒,佐肉食味最佳。”
      我跪在何巍桌前,将薄荷酒与开胃汤撤下,换上红白葡萄酒。酒杯仍是玻璃质地,只是阔口高脚,比之前略大。
      “沈小姐,你怎么只给我半口酒?”何巍摇晃着杯中血色红晕。
      我拾起细脚杯,与他轻轻碰杯,笑道,“轻抿细尝,才有滋味。”说着缀了一小口,那何巍依我样也尝了一口,方笑道,“清甜的很,尽是女子味儿。”
      我又替他用刀叉切了一块肉排,“何公子来尝尝异域的口味。”
      他接去,盯住我看了又看,我理了理两鬓,笑道,“可是淳泽有失仪之处?”
      对面坐的陈达夫与苏漫,已有些耐不住,“何兄,别对沈小姐失礼。”
      何巍这才转过脸去,嘿嘿笑了一下。
      我又去给苏漫切肉排,苏漫见我手势娴熟,笑道,“没想到十里梦的主人竟是这样蕙质兰心的美人儿,沈小姐让苏漫好佩服。”
      我回道,“哪里,苏小姐名冠京城,淳泽才是仰慕已久,开这个十里梦的原意,也便是为了结识各位气概不凡的风云人物。”
      说着又转头望了望陈达夫,“听闻陈公子最爱喝酒,不知葡萄酒有没有喝过。”
      陈达夫抿了一口,笑道,“葡萄美酒夜光杯,陈某还是第一次喝到这样奇妙的酒,沈小姐果然是懂得风雅情调的人,只是漫漫不善饮酒,不能与我同尝美味。”
      “葡萄酒性温,暖身美容,对皮肤最好,苏姑娘也可小试,顶多三分醉而已。”
      苏漫听了自然欢喜,也试了一口。
      公关这件事的奥妙,是永远要保持亲切温暖的笑容。

      郁沉和慕容怜这桌有些尴尬,郁沉和爱妾坐在一边细语,慕容怜盯住郁沉,眼神哀痛。世界上的伤心人真不少。
      “郁公子,慕容公子。”
      我坐到慕容怜身侧,亲自切了肉,送至他嘴旁,他有些迟疑,郁沉停下说话,转头望他,他便张口吃了。
      我将白绢布捡出一角擦他沾了油的唇角,一边柔声道,“慕容公子,做人不要太执着,难过的时候,记得要找朋友倾诉。”
      “我没有朋友。”慕容怜平静道。
      我接过侍女手中的葡萄酒,又递到他嘴边,绿眸映红酒,其光艳艳,其态凄凄。他抓住我握着杯子的手,就势一饮而尽,饮的急,一阵巨咳。
      郁沉眉头一皱,终于说了句话,“喝不了就不要乱喝。”
      慕容怜脸色难看,我轻拍他的背,对郁沉道,“郁公子,淳泽有句话,不知当说不该说。”
      郁沉对我倒是春风拂面,极殷勤道,“沈小姐请说。”
      “淳泽有个朋友,性子很倔强,虽然常常惹人生气,可世上从没人像他这般真心诚意的对我,我知道他心里很孤单,很苦,我心疼他,却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快乐些。”
      我说着去望慕容怜,他神情落寞,眉梢眼角都出落成另一个人的影子。
      “这有什么难,他想要什么东西,就给他什么东西。”郁沉笑道。
      “郁公子也知道身边人最想要什么吗?”
      “你想要什么?”郁沉转头问他的爱妾,那女子钻入郁沉怀中笑。
      “知道了,金钗玉镯,绫罗绸缎,无非是这些东西。沈小姐,我郁沉身边的人都能得到她们想要的,都很快乐。”
      慕容怜咬住下唇,神情更幽怨。
      “我那朋友什么都不缺,只想我永远陪着他,对坐明月下,吟诗赏花,心里只有他一人,郁公子,这可是你给的了的?”
      “沈小姐怎么扯到我身上,”郁沉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我……我不知道。”
      “世间最难得到的,是一心人。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句话很多人只能放在心头想,却从来不敢说出口。”
      郁沉放开搂住爱妾的手,搭上额头,沉默不语。
      “今生未必重相见,遥计他生,谁识他生?缥缈缠绵一响情。”我黯然念道。
      “当时留恋诚何济?知有飘零,毕竟飘零;便是飘零也感卿!”慕容怜魂不守舍的,对了我上阙。
      才子出口成章,情意缱绻悲切,令人扼腕。
      郁沉缓缓望向慕容怜,复长叹一声。

      离离来我耳边低语。我拉起裙摆,走到屋内深处。这是光线最暗的一桌。
      沙发上坐了四个人。
      抬起头,与顾横波四目相对。
      “淳泽,好久不见。”她的嗓音还是如从前一般沙哑惑人。
      “顾姑娘竟还记得我,叫淳泽受宠若惊了。”
      “内人今姓徐,名善持。”龚鼎慈在一旁道。
      我看看二人,“龚夫人嫁的好夫婿,龚公子在文坛上名号远播,淳泽亦十分仰慕。”
      “哦?沈姑娘也爱诗文?”
      顾横波对龚鼎慈笑道,“沈姑娘从前侍奉在金陵十一公子近前,小小年纪扮书童,耳渎目染,自然也是慧心的人了。”
      “许寅初公子书画都堪称一绝,在金陵颇富盛名,只是他深居寡出,流世佳作又少,龚某在金陵之时无缘拜会,很有些遗憾,想不到在这里遇上许公子的故人,真是缘分。”龚鼎慈先前轻视之意一扫而空,变了语气。
      “我和十一公子有同门之谊,那些时候在许府借住了一段时间。”快顺藤往上爬,叫龚鼎慈不敢轻视。
      “失敬。龚某平生之幸是得善持如此娇妻,平生之憾是广结天下文人骚客,却独少二人。一便是许公子,二便是销香公子。”
      “销香公子,淳泽也极倾慕。”
      “可惜今日不能得见。”
      “销香公子在《烟云》上的专栏,淳泽读来,每有同感,他实在是淳泽知音之人。”
      我们说了这么久,旁边的张仁宇插口道,“原来龚夫人与沈姑娘是旧识。说到许寅初和销香公子,那是龚兄的遗憾,也是天意弄人,我却觉得,沈姑娘这十里梦的贵宾名单,略有微疵。”
      “哦?张公子可是觉得少了什么人?没料到吴三桂公子会在京城,的确是淳泽的疏忽,吴公子的英雄事迹,淳泽耳闻不少,先自饮一杯谢罪。”
      我饮了酒,吴三桂礼数十分周全,也陪了一杯,“沈姑娘不必介怀,原是三桂来的巧,能结识沈姑娘荣幸万分。”
      “吴公子仪容不凡,贵不可当,以后定能成就大业。”吴三桂在历史上虽有臭名,但历史这个东西,信事实即可,不必信褒贬评论。
      “我说的自然不是三桂。”张仁宇笑道,“沈姑娘的名单上少了一个重要的人物,锦衣卫指挥史白明祀大人,可是京城第一公子。”
      早料到会有人提出这事来,我一边给顾横波切肉排,一边说,“素闻白大人自视甚高,不爱应酬,淳泽早前特意拜访尚被拒之门外,哪能邀来大驾。”
      “白大人,的确是傲了些,但如此才俊,傲也是理所当然。”张仁宇倒像是白明祀的粉丝。
      “三桂此次回京,也是想拜会白大人的,可惜苦无机会。”
      “哦?那吴大人不妨再多呆些日子,等十里梦小有声名,淳泽定要邀请白大人同赴盛宴。到时候便叫上吴公子一起,不就成了。”
      我让侍女给吴三桂多斟了一杯酒,主菜上的差不多,拍拍掌,水果与甜点接上。
      “这是淳泽亲手做的雪玉金沙,各位尝尝看。”
      甜点有两样,杏仁豆腐泥和浇着牛奶的芒果布甸。先食了性热的油腻煎炸荤食,再品冰凉甜点,味觉上有落差,才有滋味。这一点,是在蜀王府的时候,蜀王爷告诉我的。山珍海味满口,如果不懂得搭配,也是枉然。西餐的上菜程序,是有道理的。
      “十一公子对沈姑娘青睐有加,后来沈姑娘怎么又走了呢?”顾横波问道。
      我不喜欢她在许寅初的问题上纠缠,站起来理理裙摆道,“龚夫人是才女,吟诗作对想必在行,今儿不玩行酒令的游戏,淳泽想了个新鲜有趣的。”
      说完拍拍掌,离离站在众人座位中间,朗声道,“宴后沈姑娘陪大伙玩个有趣的游戏。”

      古时有曲水流觞之趣,十里梦内亦仿造沟渠,沿墙而走,流经每圈沙发座,沟渠活水汩汩,可浮小盘于上,盘内装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男女人数,或一或二,行至指定沙发座内与贵客饮酒一杯,一炷香方可返回。可随意拾取渠中小盘,以纸条行事。
      这个游戏类似于变相的八分钟约会,这里的人多半认识,但沙发座将区域分的过于明显,并不方便社交,所以我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来活动气氛,让想结交的人也有机会。
      顾横波这桌拿的纸条上写,男女二人,至九号桌。
      顾横波走了,我才有机会吁口气,又叫侍女端了水烟,琴师奏曲。
      一个派对的用处除了有美酒佳肴之外,社交作用也举足轻重,最后一点则是男女相悦。果不其然,如我预料,赴宴之人携妻的只有龚鼎慈一个,想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此外带妾的也有,带名妓的更多,甚至还有人把妹妹带出来,出来玩别带老婆绝对是聪明人的选择。这种酒过三旬的时候多是培养情感的良机,暧昧灯眼里头只当分不清谁是谁,男女都有机会,更何况今日尽是名流,带妹妹出来的人也真是考虑周到,没有比这个场合更适合调金龟婿的了。
      拘束气氛已去,众人闹开了,十里梦的名声建立了。

      宾客散尽已是子时。很多人因为饮不惯葡萄酒而醉倒,十里梦前的巷子里,最后一辆马车的车轱辘声远去,消失在夜幕里头。
      我想起一事,招来离离,“明天早晨送两份杏仁豆腐泥和芒果布甸去白府,再带一瓶葡萄酒去。”
      “不用送了,我来了。”一袭白影出现在门口。
      “我又不是送给你的。我是送给白伯伯的。”我披了件披风,捂了只暖炉。
      “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我指指屋顶,“上去。”

      十里梦的屋顶,外面看是乌瓦,里面却是个拦了矮墙的露台。
      露台上一张大方桌,几把木椅,角落摆了几盆植物,点了几盏黯淡的油灯。
      风声细碎,秋意萧瑟。酒醒几分,空气宜人。
      “送给白伯伯何必送两份?”
      我被他道破,有些尴尬,末了还是说,“白少爷,你家别院可真够奢侈啊。”
      他立在远一些的地方,朝手上呵气,“第一次见你这么有人样。”说完这句话他便转头来把我看了一遍。
      “第一次见你这么有良心,该不会在十里梦外头守了一晚上吧?”想到众人寻欢享乐的时候,这个人却在外面忍饥受冻,又好笑又歉然。
      “谁有空干这种蠢事,我办了事路过,看看那些无聊的人在这里干什么。”
      我觉得,今晚的白明祀还挺可爱。
      “白府别院才无聊,堆那么多女子的东西,弄的像个藏娇的金屋。”
      “那些啊,都是我以前那个老婆留下的,放着也浪费,不如再用用。”
      “哦。”
      两个人一时不知说什么。屋顶上黑的什么也望不到,只能抬头看天。一天清辉,浮光游弋。
      “吃醋了?”
      “谁会吃你的鬼醋!”
      “那就好。”
      他搓搓手,又说,“这里太冷了,下去吧。”
      “你自己下去。”
      “我饿了,我要吃雪玉金沙。”
      这个人真烦。我探头叫唤离离,不一会儿就把甜点端上来了。
      白明祀一个人坐在桌前吃了一会儿,又说,“太凉了。”
      “那你别吃了。”
      他二话不说就吃完了,一点没剩。
      “喂。”
      “干嘛?”
      “我刚才是骗你的。”
      “骗我什么?”
      “就是……那个。”
      “那个什么那个?”
      “那些东西都是我娘留下来的。她在那座院子一直住到去世。”
      “哦。”
      “哦什么哦,陪我说话。”
      “你娘为什么不和你爹住在一起?你老婆是谁?你怎么休的老婆?你慢慢回答吧,我下去了。”
      我走到楼梯口,要抬脚,却走不动。回头看,白明祀一脚踩在我裙裾上。
      “你,把脚移开。”
      “火气太大,小心会变丑。”
      我用力一扯裙摆,还是没扯开,“不要你管。”
      我扯了又扯,他突然松脚,“好吧。”
      我没料到他这一下,正使力,重心不稳,摔下楼去。
      摔的我头昏眼花,全身都痛,头撞在墙上,插的金钗往头皮上狠狠一戳,大概头皮都裂了。白明祀,你明明可以救我,却撒手不管,任我摔下去,心肠恶毒,我非杀了你不可。
      他急步下楼,蹲在我身侧,“没事吧。”
      我甩手给了他一耳光,痛的眼泪都流下来了,“我恨你!”
      “真可怜。给你揉揉。”
      他伸手把金钗拔下来,揉了揉我的头顶,“有血呢。”
      摊开指尖给我看,月光下一片殷红。
      我捂住头,吓着了,再用力一点,可能就一命呜呼了。
      他按住我头上冒血的地方,“可真不经摔。”
      “痛死啦!”
      他忽然伸过头来吻了我一下,冰凉的唇碰到我的唇,温柔瞬间即逝。
      夜色凝固,四周悄然无声,黑漆漆的楼梯转角里只听见两个人的呼吸。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道,“痛是不会死人的,笨蛋!”
      我抿抿唇,回不过神来,心中默念,都是月亮惹的祸,都是月亮惹的祸。
      “你打了我一巴掌,我亲你一下,这下扯平了。”
      好你个卑鄙无耻的,我扬起手来又要挥下一掌,他一把抓住我手腕,俯身过来,鼻尖逼近我脸颊,黑黝黝的眼眸闪着光,“还敢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十里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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