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二章（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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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谁，你猜不到，嗯？”
轻浮的口吻，玩味的意图，低沉的声线，章浅胤像被定住一般，还一会儿才敢转头看去。
“胡亥……”
章浅胤的脸色更苍白了，棺材的另一边立着一个黑色的身影，看不清楚脸，但是异常的熟悉，对方笑得很开心的声音传来，听得秦裔皱眉。
“算了，换个问题好了，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不对的，嗯？”
胡亥式的语气让章浅胤止不住的颤抖，秦裔的手紧紧握住了他的，好一会儿，他才镇定下来。是的，千年之前的闹剧，该收场了。
“这一点我也很想知道啊，浅胤。”仍旧站在原来位置的墨城笑得有些无奈，“我以为，没有破绽呢。”
章浅胤冷冷一笑，道：“没有破绽？领队大人你还真是才智过人，从一开始就有漏洞！你引我来这个斗的时候，用的是镯子，但是这镯子，可不是我的。”
“嗯，这点没错，”胡亥走出了阴影，果然一如梦境中的那样纨绔之气浓烈，但又说不出的霸气，他举了举手，笑道，“那是我的。”
章浅胤黑线，果然是这样，但是这样的胡亥，怎么看怎么怪！不过比起他阴狠时候的样子，还是现在这样比较可以接受。
“果然是你的，那道裂痕，也是你做的吧。”章浅胤没有给胡亥回答的机会，继续说，“不止如此，你编那个镜子实体化的故事骗人的时候，就是最大的致命漏洞，如果说前面我只是推测，那么从那时候起可以说，我不再信任你。”
墨城默然不语，胡亥反倒兴致高昂，笑着拍了拍手，怂恿道：“对！就是这一段，是我最感兴趣的，说说看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陶土味儿。”
章浅胤没有理会他，只是莫名其妙的甩出了一句不知所谓的话，就盯着墨城看。
“我回答了，你也该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突如其来的问题没有让墨城离开站着的位置，他神色平静道：“你已经知道那么多了啊……那么，瞒你也没有必要了，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知道了一些事，但是还没有全部想起来，镯子，是胡亥给的，找你来，只是想要搞清楚真相。后来分开行动之后，我和薄言两个人消失过，跟妄言还有宇澄诸分开了，那时候我看到了亍尘……还有以前的我，那时候开始就知道全部了。”
“也就是说，你在进那个所谓的‘主墓室’之前，就已经知道真相了？”
章浅胤质问道，他想到过墨城很早就知道了，但是没想到会那么早。
“是，”墨城漆黑的眸子抬起，凝视章浅胤，“但是，我没想害你。”
章浅胤一顿，气结，狠狠地指向他。
“没想害我，却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胡亥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你跟他合作还说我害我？”
一连串的质问让章浅胤有些喘不过气，秦裔默不作声地拍了拍他的背，接口：“他的确没想害你，从主观上来说。”
有些莫名地抬头，入目的，是秦裔隐藏着关心的眼。
“的确，他带你们走的那条路，是出去的路，本来跟你们那两个一队的一起，出去是早晚的事情，琴设计这一段的时候根本没布置机关。”
胡亥的脸色些微的阴沉，眼里闪过一丝暗光。
“没想到公子扶苏还是那么才智过人，陶土味儿……呵呵，这是琴为我留下的身体，肉身会腐烂，但是陶土不会。”
墨城摊了摊手，无奈地说：“听见了吧？我带你们去那个所谓的主墓室，只是为了让你们见见扶苏最后一面，那是他千年不愿离去的一缕魂魄，是……伏羲琴留下的。当然，顺便也借你之手启动机关。”
机关？章浅胤一愣，转而想起那些令人作呕的鲜血，那是机关没错，但不是打开墓道的机关么？难道还有什么别的难言之隐？
“那是启动这个墓里阵法的机关，整个墓都是刻意布置的一个阵法，为的是，长生不老。”
秦裔低沉安稳的声音撞入了章浅胤的大脑，最后四个字更是惊得他睁大了眼睛。琴不惜逆天，竟然也要完成胡亥的欲望！
“伏羲琴怎么能这么没原则！助你夺位、杀光皇子皇女也就算了，竟然还要用这种方法逆天！本来就已经是逆天的事情了，他还能做到如此极致！”
语声未落，胡亥飞过一件利器直指章浅胤，秦裔举手一挡，硬生生把那柄匕首夺了下来，正是先前用来攻击亍尘的那柄，如此精彩的一场空手夺白刃没让章浅胤三呼精彩，他冷汗直下地看着小哥才刚有愈合迹象的伤口再次开裂，心里痛得不能自已，他怎么能因忘了眼前这个人的谈笑风生，就忘了他是那个心狠手辣的胡亥呢！
“呵呵……”胡亥的笑声很低沉，说不出的奇诡，“你别忘了现在我可是庄家，最好别乱说话。杀我兄弟姐妹的事情是赵高一手操办的，跟琴一点关系也没有，他还救下了所谓的能人才将；还有你，如果你没有琴，你以为你可以那么轻松地转世投胎？没有的琴的话，你身边的那位也绝不会有生的机会！”
能人将才，指的自然是墨城了。
章浅胤心里一涩，的确，那个温润如玉的人，怎么会狠得下心弃天下苍生于不顾，又怎么会狠得下心看着胡亥手刃兄弟姐妹呢？他说过要相信他，他要弥补这一切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不过在补救之前，他必须弄清楚三件事。
“墨城，不……应该叫你李钺了，你究竟为什么要和胡亥合作？他给你什么好处？”章浅胤有些哽咽地问昔日的好友，继而转头看向胡亥，目光更是复杂，“扶苏已死，弈也不知所踪，你到底还想要做什么？还有，琴留下的这个阵法，到底是怎么回事？”
墨城眉头一紧，李钺，是他记忆中前世的名字。
“因为，我要亍尘复活。”
没有让章浅胤思考的空当，胡亥的眼中流露出了阴狠之意，纨绔气尽去，帝王风范尽显。
“你的问题很有趣，我觉得有必要为你解解惑。你们都问我到底为何要夺王位为何要做这一切，就连琴……他也不理解。”顿了顿，接道，“长生不老，是父王都一直追求着的夙愿，但是若是没有想要的那个人陪伴，即便长生，又有何用？”
感叹一般的语气让章浅胤心头一哽，顿时有了一道思路，惊得睁大了眼望向仿佛在沉思的胡亥。
“我夺位，是为了修陵，修陵，是为了长生，长生，是为了……琴。”
“我想要永远和他在一起，为此其他一切都不重要。天下谁爱要谁要好了，我不在乎。”
叹息着的话语，道尽了千年的相思。
原来，这所谓的迷局，初因只是为了一个“情”字。
所有的惊天巨案背后，都有着一个平凡细小的初始。这句话，是以前墨城沉迷于侦探小说时告诉他的。章浅胤现在对此，深信不疑。
“你知不知道琴是谁。”
久未开口的秦裔淡然道。
胡亥眯眼，危险地看着秦裔。
“你想要说什么？”
秦裔没有回答他，好像是不屑与对他说话似的，把目光转向了章浅胤。章浅胤讷讷地开口道：
“伏羲是上古神的姓氏，女娲娘娘的琴，所以赐名伏羲琴。他是奉旨下凡，旨在辅佐明君。女娲娘娘的旨意是如此，但并没有提完成之后的事情，所以，他是想助扶苏登上王位实行仁政，看天下安定后，再与你……”
顿了一顿，章浅胤有些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胡亥那张玩味轻笑的脸上布满的震惊，不可置信的痛苦着、颤栗着。
“不可能……不可能……你骗我！那他为什么不与我言明？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又是为什么，无数的为什么，那又为什么当时不问清楚呢？留下到千年之后再问，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因为你说你要得天下，你要当王。”
秦裔冷冷地开口截住胡亥的话，目光里除了冰冷还有一丝怜悯。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他一心只顾着扶苏！”
胡亥捂住头，悲愤地吼道，像个被拆穿了谎言的孩子般狡辩。他很气，很嫉妒，因为琴的眼里还有另一个人，他以为琴不愿和他在一起，他以为，琴……不爱他。因为那个温润的人啊，从来没说过那句话，天知道，这一切，他只是为了那句话而已。
“若是能尽快让天下安生，他的使命结束便能与你一起了。”
章浅胤别过头，不忍再看。
这两个蹉跎了千年的人啊……
“我没有骗你。”
“那你为什么会知道？”
胡亥有些歇斯底里地质问他，几近疯狂，原来一切都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但为什么他们会成了如此这般？
“嗯，扶苏的一缕残魂是琴留下的，他把自己的意识加入了其中，一切都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一时间，万籁俱寂。
“他在哪儿……”沉默了半晌的胡亥失神地问道，“我要知道为什么当年他不肯亲口告诉我，我要知道一切……”
章浅胤感到秦裔的手再次握紧了自己，于是也紧紧地回握了一下，示意他放心，因为现在的胡亥，是什么也做不了了的。
“他不能亲口告诉你，因为他是琴，他本就是女娲娘娘的琴，希望你没忘记这一点。让他化作人形，自然是有弊端的，如果动情，便不能言明，若是说出口了，就只能再世为琴，永世为琴。”
现在，他只是一件上古神器罢了。有意识，有灵魂，却只是琴了。
胡亥似乎再也站不住了，靠在墙上失神地望着那口棺材。
“现在，你该明白了吧，其实又何须言明，他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表白内心啊，何苦一心去求那一句嘴上的真心呢。”
章浅胤垂下了眼，胡亥不懂怎么去信任，所以酿成了一地的悲哀。
“哈哈哈……”胡亥笑得有些疯狂，“琴，他留下这个阵法就是为了能让我听到这一切真相吧，嗯？但是，我不会放开的，我说过就算牺牲一切我都要和他在一起，随便他是一把琴，还是一个人！”
言毕，只感到一阵飓风迎面而来，硬生生把章浅胤和秦裔分开，再睁眼时，秦裔被固定在右上方的角落里，脸上似有一层寒霜，冰锥般得视线凛冽地直视着胡亥，想要把他刺穿一样。
墨城仍是站在左下方的角落，默然不语，眼神幽幽地望着章浅胤，不知在想些什么。章浅胤则在左上方的角落里动弹不得，但还好，他没有被固定死，只是刚才的风让他手脚僵硬罢了。薄言，薄言呢？他心下一惊，环顾四周，却发现她在右下方的角落里依然沉睡着。
“这个阵法一旦启动就没法停止了，琴这么设计就是为了让我回去找他！只要我死了，他一定会忍不住来找我的！”
胡亥执拗地说服着谁，喃喃道。接着，手一挥，亍尘的身影再现。
“你，去杀了那个女人，之后的事情你知道该怎么做。”
胡亥命令道。
一直沉默的墨城突然惊起，无奈却也被固定住了身体只得怒道：“胡亥！不准你动她！”
胡亥冷声笑道：“不杀了他，亍尘的魂魄怎么合起来，又怎么复活？你不是要她复活么，那么我便帮你一把。”
他说的的确是对的，但是墨城此刻心急如焚，千年前无力回天的悲拗感再次吞噬了他，不能！他不能再让薄言重演悲剧了！
亍尘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已经走到了薄言身边，一双美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她说过，她不是亍尘，她谁也不是。因为她是伏羲琴造出来的魂魄，是个假人，只是，伏羲琴造她的时候，加入了亍尘的一缕魂魄，再后来，她等来了墨城，亦或是李钺，他听了胡亥的话给了她一滴血，所以她得以行动自如。她只是个傀儡罢了，但她深深地感到已经不只是这样了，因为亍尘的一缕幽魂在她的体内营造出了浓烈的爱，只是一缕魂魄罢了，却能够让她无法下手，无法再无情。每一缕魂魄上承载的都是亍尘对李钺的爱，不舍，眷恋，深切得动弹不得……
手起刀落，在一片震惊之中，亍尘的身躯随着华服烟消云散，只剩下了一缕白色轻烟，覆到了薄言沉睡的身体上。
魂魄合体，一是杀了有身躯的人强迫魂魄出体，二是魂魄毁了“躯壳”，自愿覆到身体上去。
很明显，“亍尘”，选择了第二种。
这时，分开主墓室的那条水源沸腾起来，似乎兴奋地蓄势待发，整个墓穴都颤动起来。
“不管怎么样，四方阵已经启动了。”
胡亥目睹了这一切，却没什么反应，只是失神地坐在了棺材的边沿。
“木，水，火，土都有了，但是缺了金。”
秦裔终于开口了，原来一直沉默是因为在观察这个所谓停不下来的阵法。
闻言，墨城才把放在薄言身上的心收回来了些许，接口：“你的意思是这个阵法并不完整，而且也不是停不下来的？”
“应该如此，”秦裔沉吟了一下，“这里风水极佳阵法精妙，可惜是个死阵，要想让此阵活，必须找来‘金’。况且，在这样下去，蛊鹰的尸体里积聚的蛊就会漫进来毁了这里。”
章浅胤心里一惊，这下该怎么办？看向胡亥，他好像丝毫不在意秦裔说的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棺材，显然靠他是一点用也没了。就在一筹莫展之际，水源渐渐泛红，一股血腥气腾起，章浅胤忍住想吐的冲动，只见学里面有一些奇形怪状的小虫子争着要爬上来，这回真的忍不住要吐了！
恐怕，这就是秦裔所说的蛊虫。因为离开了宿主的蛊鹰，现在正要寻找新的宿主。
“小哥！‘金’是指什么？”
章浅胤急得大喊，眼看小虫就要爬过来了。秦裔对这些虫好像能免疫，就算是大战蛊鹰的时候也没见他有什么不适或是被寄生的样子，但他章浅胤可是正常人。
“普通情况下一般金属就可以了，但是如果是伏羲琴的阵法……我不知道。”
章浅胤无奈了，难道走到这最后一步，竟然还是逃不过宿命？
小虫扭啊扭啊的速度却也不慢，正当第一只小虫光荣地触到了章浅胤的运动鞋时，所有的小虫突然不动了，觉得奇怪的章浅胤抬头一看，就看见两道人影站在主墓室门口，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一起，男人的手上拎着一把看上去很重的剑。
顿时，剑气如霜，气贯长虹。
“悬翦……”
与此同时，墨城和秦裔脱口而出的是——
“金！”
顿时，蛊虫们像是退潮一般消失不见，而整个墓室不知为何散发出了温和的光，在那光的中央，显出了一道青色的身影，一头银发光华闪耀，碧蓝的眸子温润如玉。
“胡亥……”
一声轻唤竟让胡亥泪流满面，顿时哀恸不止。
“怎么了？你不是要见我吗？”伏羲琴有些无奈地笑，一身光华流转，移步到了胡亥身前，“这是我留了千年的一点意识，只为了告诉你一句话，我知道你一直在等我这句话。”
满室的寂然，没有人想要打破这迟到千年的告白。
“不，别说了，我懂了。”胡亥却打断了琴的话，摇头笑了，一如从前，纨绔子弟却有帝王的霸气，“是我错了，但幸好，一切都澄清了。我是悔，悔我没能再早些懂，但是所有都没预言错的你，说错了一件事。”
伏羲琴浅笑着，没有打断胡亥，任由他拉着自己说话。
“你说那两个镯子，谁拿了有瑕疵的那一个，谁就能当王，但是最后不管昏君还是明君，好歹，我也算个王吧？”
胡亥像个在等老师肯定的孩子，倔强地等伏羲琴点头。这一幕，寂寥到心碎。
“是，你是王。”
伏羲琴依然笑得很温和。
“琴，我们不分开，好不好？”
胡亥死死地拉住了伏羲琴的衣袖，不肯松开，生怕伏羲琴不答应。闻言，伏羲琴沉默了一下，苦笑道：
“你现在看到的我只是先前留下的意识罢了，我逆天而行，现在……只是一把琴。”
“我不管你是琴还是人，我都要你！”
胡亥急着表明心迹，伏羲琴则笑得很温和。
“那便去转世投胎吧，下一世，我等你来寻我。沙洲所踪，千佛神洞。”
柔和的光芒笼罩住了两人，章浅胤隐隐地看见胡亥郑重地点了一下头，还有，伏羲琴拱手向他作了一揖。等到光芒退散，一切恢复寂静时，章浅胤的心神才定了下来。
这千年的局，终于落了子。
“刚才那是什么？奥特曼？”
还没等章浅胤感慨一番，门口就响起了某只类似狐狸的欠抽声音。
果然刚才没看错，宇澄诸正举着剑站在门口笑得很得意，妄言一心只顾着薄言，奔了过去。
现在，秦裔正在不远处望着自己，章浅胤心头一热，回望过去，秦裔的眼神这一次终于让他看清了，很悠然，也很坚定。其实，他一直都是这么看着他的，只不过章浅胤直到现在才知道罢了。然，还不晚，连胡亥和伏羲琴都不晚，情这种事，永远都不会晚。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