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立灵异现象研究协会》醉年

5、Section 5 守护（下）

　　“很久以前，有座很大的宅子，里头住着一对在当地很有地位的夫妇。只是，和很多有钱又有势的人一样，这对夫妇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太太是个嗜好赌博的长舌妇，但是对于先生却一往情深——啊或许应该说是充满了超强的占有欲；先生呢，是典型的惧内，却非常好色。”
　　“这样的人，很顺民心的不久后就不得好死，被谋杀在自己的豪宅里，但是没想到的是，这对夫妇对于人世的眷恋之深，竟然使他们死后依然附着在这间屋子里徘徊不去。而这屋子，虽然是百年的老宅，却因为有这样的幽灵存在而逐渐开始被腐蚀。”
　　“这样，有一天，一个年轻人来到了这对幽灵夫妇的面前，向他们推荐自己，说希望能成为这个家里的管家。”
　　“长期被幽灵盘踞的宅子果然颓败的让人不舒服，而更重要的是青年长的非常俊美，于是，他被允许留下来照顾这个已经破败的屋子，并且，真的仿佛伺候活人一样的开始伺候这对已死的夫妇。”
　　“新来的管家在不久后就让房子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并且，他还有种秘方，用这秘方，幽灵夫妇竟再次拥有了□□，虽然这身体是由很多不堪入目的材料拼凑而成的，但是毕竟是又有了身体，这种重生的喜悦终于让他们对新管家彻底放松了戒备，而将他引为知己。此时，距离这对夫妇死去已经过了许多年，地方上的人们都以为，这里又再次住进了一户新的人家而已。”
　　“拥有了形体的俩夫妇很快就融合到新的人群中，太太每天出去打麻将赌钱，而在家游手好闲的先生在聪明的管家的推荐下，知道了可以通过一种交友电话认识年轻女性。很快的，伴随着太太赌输而流出的大把金钱和先生三番五次找到家中来的各种年轻女孩，这对夫妇又和生前一样在地方上变得臭名昭著。然后，有一天，悲剧发生了。”
　　“刑警上门来调查的时候看到的是被惊吓的几乎失语的管家和屋内三具七窍流血的尸体。和屋主不同，管家在当地拥有相当好的声誉，所以，调查很快就以先生召妓而后遭到妓女殉情报复这样的理由结了案。没人在意这个案子结的是否正确，因为在这里，死去的都是该死的人。”
　　“故事讲到这里，管家先生您有什么想补充的吗？”大河突然停止了叙述，若有所思的望向对面的男人。男人绝色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冷冷的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方才那些话一般，倒是一边的铃生开始不由自主的思考起大河所讲的事来。照情形看大河是在说这个屋子里发生的事情了，他的话里似乎在暗示这屋子里发生的一切和眼前的管家先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然而那是怎样的联系呢？刚才自己昏倒的时候大河都知道了些什么呢？一头雾水的铃生将视线投回到大河身上：“喂！别卖关子了，说下去呢。”
　　“您，想和她见一面吗？”不理会铃生的抱怨，大河依然若有所思的望着对面的男人，仿佛要从那张无瑕的脸上找出什么东西一般。终于，男人露出了一个带着些许嘲弄的微笑：“你要我和谁见面？”
　　“是那个最当初和您做过约定的人哦……”
　　“咦？”男子的目光猛然间变得锐利起来，“别瞎说了。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作为术士，探听到别人一丝半点的隐私后就拿来大做文章，别忘了是谁付钱请你们来的，我也可以随时把你们扔出去。”并不响亮的声音却隐含着明显可知的怒气，那双秀丽的眸子此刻竟隐约仿佛有火焰开始燃烧。铃生下意识的往沙发深处缩了一下，此时的管家先生不再如方才那般神采飞扬，相反却显得有些狰狞，铃生直觉刚才大河的话是犯了某些禁忌了。
　　“是这样吗？不过很抱歉，我朋友所做的牺牲在我看来也不是随便就可以弃之不顾的哪。”一点也不在乎眼前开始变得相当激动的男人，大河反而往身后沙发上闲闲一靠，“哪，已经不少年了，人家连自己的名字都不太记得了，却还一直记得你，可是你一点都不理会她的招呼，也未免太狠心了。”点燃了最后一根烟，悠闲吐出一个烟圈，大河又补充了一句：“她也不是想对你做什么，就算是你下药毒死了她，她也似乎已经忘记了，她闹只是想知道，你的心里是不是还有她而已，或者说是不是曾经有过她。”
　　咦咦？毒杀？想知道爱不爱？方才还呈完全疲软状态的某人在听见这些惊悚加艳情的字眼之后两眼突然闪闪发光起来，连埋在沙发里的身体也下意识的坐得笔直：“吶，大河，我昏倒的时候你知道些什么了吧？告诉我啊快点告诉我！”焦急而不顾一切的嗓音再次证明了这人脑袋里的神经其实已经完全变异了。大河的脸上掠过那么一秒的僵硬，然后——“咳咳咳咳咳……你个死大……咳咳咳咳咳咳……河……”顾不上再追问，咳的肠胃几乎翻倒的铃生一脸幽怨的乖乖躲到一边去擦咳出的眼泪鼻涕口水了。
　　“您还是不打算和她见一下吗？这对她来说真的很残忍。”大河的脸上始终带着冷漠的神情，语气却渐渐柔和下来，话尾的轻叹幽幽的在屋内散开。透过淡蓝色的烟雾，对面沙发上的男人已经不再张牙舞爪，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解和疑惑：“你骗人，她都已经死了怎么可能记得我？没道理啊……”
　　“她爱你的话当然会记得啊！”铃生已经不再咳嗽，借着不知从哪里突然产生的路见不平的义愤抢白，然后被大河扔过来的一个坐垫砸了个正着，“你干嘛啦死大河……”余下的话却在大河作势又要喷他烟雾的时候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抱歉，这孩子有点吵。不过他说的话大概就是正解吧。”
　　好你个死大河，我什么时候成孩子了？气鼓鼓的铃生在一边对着大河瞪啊瞪，却不敢再插嘴。
　　“呵，不妨……不过其实……我只是……”管家先生好看的眉微微蹙了起来，一脸的困惑。
　　“就算你不是真正的人，就算她已经死了，但是，人类的感情就是这么奇妙，她没有遗忘你，这就是证明。”
　　不是人？铃生差点跳起来，居然说那么高贵仿如仙子的管家不是人，好你个大河，罪加一等，等你那破烟抽完就给你一起算账！
　　“可是……就算是这样，我也见不到她的啊……我没有看到她的能力，我毕竟只是……而且老实说，我不可能对任何人类产生感情……”
　　“是这样吗？可是本来应该完全看不到的东西，却一直困扰了你这么多年哦……”
　　“咦？”
　　“不需要多说什么，去那个房间门口，喊她的名字，告诉她你还记得她，就足够了。”

　　“这就是执念？”望着眼前崩塌的建筑，前一秒还是如此辉煌雄壮，此刻却只余下一地的断壁颓垣，铃生咋舌。
　　“你还真是没情调，我宁可称呼这个是守护。”一边的大河两手施施然插在裤兜里，嘴里的烟只剩下了烟蒂，他也并不吐掉，只是不停把它的在嘴唇间滚来滚去。看得铃生一个劲在心里撇嘴：就这付德性还用那么感性的形容词，还情调！
　　“要知道，这个屋子能撑到现在，那个女鬼的怨念也是很强力的支柱哦，不然就凭个小小的本屋守护神恐怕也坚持不到今天，不过他好像一直到最后都没意识到啊……”大河的语音里带着一股淡淡的遗憾。
　　“没意识到？不会吧……他都承认当初是他预谋利用这个妓女来除掉屋子里那两个讨人厌的东西，然后最后还毒杀了人家。现在既然他们俩都当面把事情谈开了，他怎么还会不知道？”
　　“谈开……”大河的脸又不由的抽搐了一下，“一只鬼和一个念灵，终于‘面对面的’‘把事情谈开’了……”大河的脸再次抽搐了一下。
　　“你那什么表情！”看着大河那明显带有某种歧视的神情，铃生的火就窜上来了。“他们不是彼此都了解了吗？女鬼也已经摆脱自己的怨念了，管家先生也明白自己的执念了，他们也意识到这个屋子也是他们一起守护了这么久的，那不就是谈开了吗！”
　　“哪，现在这里没有那种让你讨厌的感觉了吧？”不理会铃生的吵闹，大河突然提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嗯？是啊，从刚才起就没有了。你这家伙不要转移话题！”“既然是这样，那说不定鸩最后确实是明白了吧……”“鸩？那又是谁？这里有这种毒鸟？”铃生真是恨死了大河的说话方式，这种让人心痒的表达简直就是自己的死穴自己的罩门。
　　“鸩就是管家先生，虽然他一直称呼自己是鸠。”
　　“诶？为什么？管家先生自己告诉你的？”铃生那瞬息万变的脸上马上随话语出现了一种类似“为什么他告诉你却不告诉我”的酸溜溜的表情。
　　“你……”大约再暴躁的人也会被这小孩磨的最终没了脾气吧，大河在心里大声的叹气。“鸠的意思是占用了别人巢穴的鸟，这是他自己这样以为而已，因为他最初的形态我猜应该是这个屋子里各种物品上附着着的各种念，长久以来纠集起来的一股大念而已。所以，他虽然后来成了这个家的守护神，但是从来不认为这个房子是他的。鸩是毒药，也是一种毒鸟，这种鸟居住的树附近完全没有其它生物，唯一活着的就只有它住着的那棵树，所以鸩的毒其实只是保护了自己的巢。”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杀死他想杀死的那两个讨厌的屋主？反而弄的还要藉助外人的力量，最后还毒死了一个不相干的人。”
　　“那是因为他做不到啊。屋主，其实是和屋子一起的。住在屋子里的人，无论好坏，他们总是守护了屋子，而屋子也会守护他们。所以，鸩无法毒杀他们，他的手段对他们无效。但是藉助外人的力量，就能破除无效的咒力。”
　　“好……复杂……”
　　“确实，对于你那不太好使的脑袋瓜子来说这个事件彼此间的逻辑关系大概就已经够让你绕不清的了……”一边这样说着，一直有些消沉的大河精神似乎好了起来。
　　“信不信我揍你哦！”“嘿嘿，就你那小拳头？挠痒痒……哎呦！”“哼哼！痛了吧，痛死你。乱说话！不过说来，你不是秩序者吗？干嘛要管这次这个闲事？”
　　“都你以为呢，我说过这里是闲事么？这里聚集的负能已经影响到稳定性了，你刚才进来不是已经感觉到了？”
　　“哎？那个就是？”
　　“笨！哎呦！君子动口不动手哇！”嚷嚷着的大河，眼角眉梢表情却都逐渐柔和起来，方才脸上的阴郁渐渐的再看不到。
　　“不过真是可惜啊，那么美的人，那么华丽的屋子。”从管家消失的那一刻开始就逐渐崩塌的庭院此刻唯有那巨大的喷泉还残留着本来的模样，夕阳中这庞大的废墟却依然展示着不可忽视的魄力，这让铃生突然产生了沧桑感。“不知道在我死后我的家会不会也这样破败下去……”
　　“你……”一边已经转身准备离开的大河终于忍无可忍：“就你们家那小屋子，连生个守护神出来都不够，放心吧，在它破落前就会先被拆掉重建了。”
　　“哎哎你说啥哪！那‘小屋子’你不也住的很舒服？！你要嫌弃就别住啊！喂喂！你回来！你个家伙越来越嚣张了，今天你就给我说清楚，你到底干嘛要赖在我家啊！啊？！你给我回来！这里一下午就变成了这样你不收拾吗？你就不怕警察来找你吗？”
　　“要找的话你不是也在场？”
　　“哎？啊啊？不关我事啊！你这家伙怎么可以这样一脸无所谓的一天到晚给别人添麻烦哪！喂！”
　　渐渐远去的声音回荡在巨大而空旷的场地上方，惊起一群已然回巢的乌鸦，顿时呱呱声划破了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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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
人家就是萌冷架构了嗯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