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4-2 ...
-
这真是……好漫长的一场梦……
「岚芷！岚芷！醒醒……」
感觉到有人在呼唤自己，岚芷睁开眼睛，阳光有些刺眼，她慵懒地打了个呵欠。
「紫苑？怎么了……我刚才……」似乎是回忆到梦中所见到的场景，岚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有人想见你。」紫苑让开身，一位妇人正泪流满面地望着岚芷。
「你是……」岚芷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却也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胸口有种强烈的痛感冲击，她做了两次深呼吸，无法压抑的沉闷令她好焦躁……
「你到底是谁！」
妇人双膝一软跪在岚芷面前，掩面而泣。
「终于见到你了……终于……」
岚芷油然而生一种不详的预感，惶恐的向躺椅后方挪移，抓着紫苑的手臂道：「我不想见她，让她出去！快点！」
「岚芷……」紫苑有些惊讶地望着她。
「紫苑！我不想见她……让她走……」岚芷蜷起身体，声音颤抖。
紫苑求助地望向老鼠。
「你先起来，岚芷你也冷静一下。」老鼠拉起妇人，踢着旁边的椅子过来，让她坐下。
「对不起，你不想见到我也是应该的……」妇人接过女儿递的手绢擦着眼泪，「岚芷……你叫岚芷吗？真是个好名字啊！」
「……」在紫苑的安抚下终于平静下来，岚芷反复抓着头发显得焦躁不安。
「我遇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孩子，看起来也就四五岁的样子……」妇人叙述往事的声音沙哑，淡淡地带着些苦涩的悲伤。
「那个时候的我还太年轻，遇见歹徒的时候完全慌张了……你们的父亲……」
「够了。别再说了。」岚芷冲着妇人咆哮起来，「当时为什么不指证他！作为当事人的你因为害怕，没能说出真相！如今还来说什么对不起，哈哈哈哈……开什么玩笑！我父亲死了啊！」
原来，这位妇人就是当年岚芷父亲救下的少女。
「救命！请不要这样，这些钱是我父亲的医药费，他在手术台上躺着……求求您，不要这样！」
「啰嗦！滚开！」抢匪踹开少女，可她的双手紧紧抓在包包上面，怎么也甩不开。
气急之下，抢匪拿出一把刀威胁少女。
「给我放开，不然……」阴沉的声音加上狠厉的眼神真的吓到了她。
「不、我……」失去父亲的手术费……或者自己的双手……
就在少女几乎快要放弃之时，一个身影印入她的眼帘。
「太不像样了！竟然抢别人的救命钱！」岚芷的父亲一下扑到了抢匪，「小姐快跑起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抢匪变得更加凶恶，他与岚芷的父亲开始了纠缠。
已经吓怕的少女赶紧拿起自己的包往医院的方向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案发现场……
等她被请去法院作证的时候才知道，那名救下她的男子已经死了。他留下的一对幼童正坐在抢匪的对面，女孩抱着她刚出世不久的弟弟，眼神固执而坚强。
「敢乱说话就杀了你，我可记住你的脸了！想一家平安就给我闭嘴！」抢匪在休庭间路过少女时，狠狠地警告她。
只是一个擦身而过，却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
「对不起……」妇人再次跪了下来，她知道自己的懦弱深深伤害到这对姐弟，害得他们失去完整的家，骨肉分离……
「我之后……有去福利院……想收养你们……但是……」妇人断断续续地说着，「他们说你们已经死了……我……我真的感到十分自责……对不起！」
「你出去吧。」岚芷捂着额角淡漠地说，「我们受到的伤害你一辈子也还不清，而且……这也不是你的错。」
「不！这是我的错，我只有用我的生命来偿还你们！我一直想着，如果有一天能够再见到你们，一定……」妇人忽然从衣袖中拿出一把匕首，对准自己的喉咙。
「母亲！」少女惊呼。
哐当——
老鼠迅速将匕首夺下扔出去，锋利的刀刃闪着嗜血的光芒，只要再慢一秒……
「母亲……您这是……」少女抱着流泪的妇人痛哭。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妇人像是一下丧失了所有的意志，彻底崩溃。
为什么当时没有说出真相？
为什么在他们的父亲救了自己之后没有报恩？
为什么可以自私到这种地步……
神啊，这样的日子，每一天的每一天都是煎熬。对生命失去了热衷，随时死去也无所谓，她真的累了，真的没法再背负下去了……
时间并没有带走伤口，反而愈加腐蚀、败坏。
女孩受伤的眼神、婴儿好似绝望中的哭声，即便过去二十几年依然那么清晰、仿佛一切都还在昨天……
紫苑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话语在这一刻都丧失了生命力。
已经造成的伤害无法弥补，这不是道歉就可以解决的事，他不会强迫岚芷去原谅，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但是……只能这样了吗？
让这位年过半百，女儿都长大了的母亲，永远活在自责与愧疚之中，以漠视自己生命的态度生活下去……真的，可以吗？
「咚——」门被毫无预兆地踢开。
古原一手拎着莱维出现在众人面前，像是被眼前的场景懵到，原本质问的眼神变成了疑惑。
「这是在干什么？」
「你这大块头快带你放我下来！」莱维挣脱了两下，古原松了手。
「莱维？你还好吧？」紫苑迎上去，帮他整理衣服。
「歌者，我倒是有个问题想问你，这画像，是什么意思？」古原把莱维画的巫子画递到老鼠眼前。
「找人啊。」老鼠接过画像抖开，「画得很像吧？」
「歌者！您不应该这么做！」古原严肃地斥责老鼠，「您答应过我什么忘记了吗？」
「就是因为答应过你，才不得不那么做！」老鼠把莱维拉到自己身边，「得到什么消息了吗？」
「有！」莱维从腰带里抽出一张纸，上面画了一个老鹰的图标，「有人说看见被一辆带着这个标记的车载走。」
「看来你还真有两下子！」老鼠拍拍莱维肩膀。
老鹰图标……看来只有去次市政府找下商标注册信息了……
「为什么？」古原满脸写着不可思议，「明明我们也……」
「呵。」老鼠轻笑，「明明你们也拜托他们回忆巫子的事，然而，他们却什么也不知道对吗？」
古原语噎，表情相当不自然。
「你们！不管是谁都好，把她带出去吧！」岚芷提高语调，望着众人。
「啊……这个标志！」少女指着老鼠手中的画，「母亲您看，这是不是父亲参加的那个俱乐部的标记？」
她成功转移了话题。
「是的，是那个俱乐部。」妇人抹干眼泪，仔细望了眼。
「在哪里？」老鼠和古原同时激动起来。
「没用的噢，那里进不去的。」少女甩甩手，劝他们死心。
「为什么？」问话的是莱维。
「因为进入那里需要ID认证，这东西只有会员才有。」少女想了想再次补充，「第一道门就是钛合金反探测材料铸造的，用炸弹也办法炸开喔！」
「说吧，你想怎样？」老鼠斜着眼，沉声问。
「不愧是老大。」少女将目光移向岚芷，「你原谅我母亲，我这条命交给你们，我有办法进去那个俱乐部。」
「不可能。」岚芷别过头。
「算了……这全部都是我的错……」妇人拉住女儿的手腕，哽咽着。
紫苑颤抖着肩膀，难以抑制的愤怒即将汹涌而出。为什么在这种时刻还像一盘散沙似得？
不是已经得到巫子的下落了吗？不是离前方又更进一步了吗？
为什么还想相互要挟、相互伤害呢？
「不是交换代价就不行吗？」紫苑恳切地望着妇人和少女，「如果只是出于帮助，就不愿意了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少女后退了两步。
「知道岚芷在寻找她的弟弟，以此线索作为威胁，不觉得很卑鄙吗？」紫苑虽然说着责备的话，但他的表情却十分痛苦。他能够理解，那种急于对方原谅自己的感觉，他真的能够体会……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并不是被迫或者要挟就能够传递的，或许再多的话语对方也无法理解，那样的自己非常地、非常的痛苦……但是……就算昨天不行，今天不行，只要一直、一直对他说，在未来的某一天，这份感情一定能够传递！我……」
紫苑抬起头，清澈明亮的眼镜望着少女和妇人，视线却穿过了她们投射在另一个人身上。
「我是这样期待着，总有一天，彼此能心意相通。」
我愿意等到那天，相信着，你会用心倾听我的话语，而不是当作玩笑和孩子的任性。
「所以……不要逼她现在就做出决定，这对岚芷，对你们，都是一种伤害。」
紫苑淡淡的笑容融化了冰固的气氛，或许现在无法做到的、无法决定的事，但在未来的那个时候，会得到完美的答案。
我们都如此期待着，把这份感情叫作希望，吸引着我们前进、催促我们迈出脚步的光芒……
「对不起……」少女垂下头，「我愿意无条件帮助你们，真心地！」
岚芷像是经过一个世纪的沉默，无奈般地深吸了一口气后吐出。
「给我一点时间考虑，感谢他吧！」岚芷捂着额头，真是，每次说话都像告白一样，明明对象不是自己，还被他弄得脸红心跳，都已经是可以当阿姨的年龄了啊！
不过……
「紫苑，谢谢你噢！」岚芷伸出手抚摸他的脸颊，轻柔得像是母亲的呵护。
「岚芷……」紫苑愣住了，犹豫太过震惊而无法说出话。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岚芷发自内心的笑……
太过温柔而显得虚幻，轻盈得仿佛随时会飘走，明明感受到的是快乐，心底却不由升起一股莫名的悲伤。
「伊夫，那副画……能不能送给我？」岚芷忽然出声，指着老鼠手中巫子的肖像画。
老鼠像是才从震惊中回神，脚步飘移地走到岚芷身边，将纸递给她。
他转头望了紫苑一眼，两人的视线同时对上，蓦地又在一瞬间错开，气氛有些尴尬。
「歌者，这件事我必须向老长们汇报。」古原正色道。
「随你便。」老鼠做好被妨碍的准备了，只是在这之前，「紫苑，我有些想和你说，出来一下。」
老鼠指了指门。
「但是……」紫苑向化验室望了一眼，刚做的血蛋白酶结果要出来了。
「博士，你去吧，里面交给我。」莱维推了紫苑一把，「等下回来，我也有话想对博士说。」
「呃……」紫苑踌躇了下，还是跟着老鼠走出去，「那交给你了！还有岚芷和安的止血针……」
「嗯，知道了。」莱维挥挥手，目送着紫苑离开。
「这样好吗？」岚芷闭目养神。
「嗯。」莱维渐渐收起笑容，「有些事情并不是先与后能够决定的，我不会因此而服输。」
「你们跟我走一次。」古原对着妇人和少女道。
「不要，我们只答应帮助他们，与你们原住民无关。」少女冰冷的态度令古原有些措手不及。
「你……」
「可以用暴力使我屈服，或者拿子弹打穿我的脑袋，不过……」少女眼眸一转，「我肯定我会反抗，你可以试试。」
「……」古原泄气地走出了大门。
「看来还真是水火不容啊！」莱维忍不住感叹。
「那是理所当然啊！他们原住民在我们受苦的时候，没有提供一点帮助！」少女记得历史课本上的每一句话，「我们无法原谅他们，他们也不会真心对待我们……」
「可是现在，起码他们给你们提供了住宿场所和食物啊！」莱维听说过原住民与本地居民的恩怨，不过没有想到会如此烈化。
「那不是真心的……」少女忽然降低了声音，「听说他们要求每个孩子都去唱歌，而且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人莫名被带走，然后消失……」
「怎么说得这么寒人……」莱维觉得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所以谁会信赖那些信仰宗教的疯子！」少女这句话带出了所有心头的憎恶。
岚芷无力地摇头，用水火不容来形容这两派人真是再适合不过，时代酿成的悲剧，有多少人像她一样成为了牺牲品……
会有改变的那天吗？
又由谁来改变呢？
希望……在哪里呢？
紫苑跟着老鼠一起来到医院的天台，迎面而来的风吹乱了头发，他轻轻压着，望着老鼠的背影。
「紫苑，只有今天，把你想对我说的，全部告诉我。」
老鼠忽而回头与白发少年对视，风把他的声音带到了紫苑的耳畔。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4-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