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烟》虞夫人

40、平地风波

　　后爹最近总是和斯年在一起窃窃私语。

　　斯年的行动也很奇怪。他会取玫瑰花来送我，用彩色丝绸包裹的花儿好漂亮，，我嘴上笑他，原来锦上添花是这回事，心里却美滋滋的。

　　后爹赠他夜明珠，他夜里用珠子摆成大大的心型，他站在里面，给我唱半生不熟的情歌。

　　在我惯行的□□中，，在初绽的花儿中间系上一封情信，有些措词火辣得让我不敢不取下来收好，被别人看到了可怎么好意思。可大部分只是些抒情诗词，情致缠绵得让人心醉。

　　总是找机会，吻得我意乱情迷，然后问我：嫁给我，好不好？

　　我克制自己不说好，，，因为觉得这样的追求很甜蜜。

　　直到我发现，府中的少女奴隶们纷纷向他抛媚眼，赠香帕，，

　　我迫不及待等着他求婚。

　　他当然会照求不误，但没想到我居然真的说出“好”字，，反吓得他呆住。

　　府中立时处处焰火，一派欢腾。

　　我眼珠一转，，，抓住一个昨天向斯年表白，而现在满脸是笑的少女：“你的赌注是多少？”那少女有一丝惊慌，更多的是高兴：“回姑娘，奴婢赌了一两银子呢，赌这个月您会答应求婚，可怜奴婢都输了两个月了，还是老爷和夫人教了我们几个这一招，，果然有效。夫人说了，姑娘若是有意见，只管向夫人提去，可不许发现上当了，，就反悔。麻烦姑娘和姑爷让一让，奴婢还要到夫人那儿领双份赏钱呢。”咯咯笑着跑走。

　　我呆住。无语问苍天：“我一定是捡来的！哪有亲娘骗女儿，胳膊肘儿向外拐的！”

　　斯年环抱住我：“这从侧面证明，成亲是顶好顶好的事。”

　　我嘴硬：“不好我也不怕，，，娘亲也说过，我若不满意，，可以要求离婚的。”

　　斯年抱得越紧，附在我耳边低语：“你会满意。”

　　婚事正紧锣密鼓地筹备，我这个准新娘却无所事事，每天跑来跑去，问东问西。

　　我发现妈妈在拆我小时候穿过的天蚕丝袍，连手套都不放过；又让府中少女们寻找鲜花丛中最美的花瓣或花朵，再放到一起比较筛选；按颜色和大小细细排列成双成对的花瓣，再用天蚕丝将它们慢慢穿起。

　　“妈妈，，花瓣会枯萎吧？穿上就不好看了。”

　　“你后爹会施法的，，不必操心，只管好好地做面膜去。”

　　“我不做，我看那盒面膜上注了保质期的，，过了这么多年，都坏了。”

　　“小傻瓜。储物指环里是没有时间概念的，从放进去到拿出来，时间停止。要不然这么多年，我们吃你后爹煮出来的食物，，，早就中毒死掉了。”

　　“可我的皮肤都够好了啊。”“你后爹说，没到元婴期，皮肤都可以保养得更好。对了，这两天牛奶浴泡了没有？等这几件衣服好了，你后爹还要给你们拍婚纱照呢。他的数码相机还有点电，省着点儿还够用。”

　　“后爹还没找到充电的方法啊？”

　　“我不许他再实验了，那次引电上身，把头发都烫直了。雪烟你想想看，电的用处也就那几样，冰箱呢，有储物戒指，洗衣机有妖偶，总之，有你后爹，要电何用。”

　　“后爹说过一句电影台词很符合这情况：轩辕来了，家里的大骡子大马就都歇了吧。”

　　妈妈笑着啐我：“快走开，该干嘛干嘛去，，我是地主老财，你后爹是长工，我们眼看就要爆发战争了，，，还不离我们远些。”

　　我哼着《我们是害虫》小曲儿，“胭脂是老财，轩辕是长工”一路唱着离开。

　　去泡牛奶浴。花海中也养了些奶牛，可产奶量不多，我都用来给少年们补身体了，这次妈妈硬性规定每天挤一桶来给我洗澡，，只好又买来一些，在花海角落里弄了个牛棚，几个草原长大的奴隶主动请命要照顾牛儿，他们认为所有青菜都是草，不愿种草，只愿养牛，呵，，真是有趣。

　　牛奶浴桶中早就撒上花瓣，还有热气呢，，我三把两把脱掉衣服，跳起，空中旋转三百六十度，跳水动作１０２Ｂ，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我嘻嘻笑，小时候后爹就喜欢教我洗澡时入水的姿势，我就喜欢弄起水花溅他一身，，，于是养成了这个习惯，凡洗澡就要跳着入水。

　　牛奶还有些热，我的毛孔被蒸得张开，，真是舒服。
　　想象自己是牛奶中被煮熟的荷包蛋，而花瓣是加入其中的糖，，我载浮载沉，嘴里还叫着：荷包蛋沉下去了，荷包蛋浮上来了，，玩得不亦乐乎。

　　又在浴桶旁边找到专用的小枕头，稍仰头靠在上面，浴桶外壁上还有上次没读完的书：万历十五年。这本书讲的是后爹那个时空中的一名皇帝，因为想立自己喜欢的太子没立成，就消极怠工，拒不上朝理事，官员们在任上死了，他也不肯补缺，看着官员越来越少，只是不理。

　　真是有个性啊，，当然我也喜欢那些以天下为己任的皇帝，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生生累死的，，也算是有性格。就连那个在饿殍遍野时仍问大臣：“彼何不食肉靡？”的皇帝，虽有些痴笨，又极怕老婆，可性情如孩童，若只是生在大富之家，也不是不可爱的。

　　一边看书，一边嘻嘻笑，直到牛奶凉了，才把书放回，起身，披了件小衣，倚在床上看自己出版的《哈利波特》。

　　却听得一阵喧哗，有少女跑到我房门外禀告：雪烟小姐，帝国超魔大法师腓烈德上门挑战，说府上有邪恶的亡灵法师，要求为民除害呢！

　　我跳起来，是妈妈的一眼万年惹的祸，，，匆忙套了件衣服，向外跑去。

　　到得园门口，已经见到后爹揽住妈妈，正与一名老者对峙。

　　那老者身着一袭火红长袍，面容清朗，须发花白却精神奕奕。我到时正听到他对后爹表明身份：“腓烈德，帝国火系魔法师，魔法工会会长。听闻贵府有邪恶的亡灵法师，特来决战。”

　　妈妈轻笑着接过话头：“决战倒不必，因为所谓亡灵法师，不过是小人诬陷。我只是时间法师，遗忘之城来的时间大法师。我同意切磋一下，不过，如果证实我不是亡灵法师，您要对您现在的行为负责，赔偿我府上的损失才好。您看，您是堂堂工会会长，我们是小门小户的小法师，，当然，您若是想仗势欺人，我们也没法子。”

　　腓烈德闻言一愣。向身后几个法师打扮的人看了一眼，神色顿缓：“啊，也许是时间法师太少见了，他们认错了，也是有的，，，这个赔偿，，还是等我们验证过后再说吧。”

　　“超魔法师，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您在帝国身份尊贵，却一心攀登魔法高峰，不大问世事，，可定要防着别人，把您当成做坏事的工具呢，不过这些等切磋后再谈也不迟。”

　　我扬声出列：“妈妈，我们到后园一处地方，，那里水土不宜种花，我早就想挖一个水塘，若是火系法师明白冤枉了我们，就让他在水塘里设一个火系魔法阵，变做温泉，岂不是好？”

　　“啊，雪烟，你怎么出来了？”妈妈故作惊慌状：“上次你被宰相大人看到，生出多少是非，险让一府人丧命呢！如今来的是更有权势的超魔法师，若是也起了歪心，还不如把你送于那唐维欺辱，也强似被变态老头子凌辱呢，谁叫这帝国没有咱们小民的活路呢？”

　　我看腓烈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忙出来圆场：“怎么会？帝国宰相是色魔，不能证明魔法工会都是坏人啊，我看老爷爷就很正直，他一定是被手下和宰相联合起来骗了，，等误会解开，一定会和我们成为朋友的，，毕竟，能掌握天地间纯正力量的人，坏不到那里去。”

　　腓烈德大有知遇之色：“是，若是证明是诬告，我回去定要严查。”

　　我转身，微笑着带路。看，又找到一个靠山。

　　“就是这里了。”我站定，让府中少年远远避开，免得遭受池鱼之灾。“雪烟可先说好了，，魔法师爷爷，您只管使出绝活来，我们家还受得起；但是，我娘亲的时间魔法练得不到家，不可逆转，若是使您变得苍老，可也别怪我们。”

　　后爹递给妈妈一只玉瓶儿，轻声告诉她用法。妈妈在空地中站定，与腓烈德遥遥相对。

　　腓烈德口中喃喃念起咒语，妈妈眼睛渐渐亮起，风云在她身边缓缓聚集。

　　一条声势浩大的火龙从腓烈德处咆哮扑出，妈妈只轻轻举起玉瓶儿，拔开瓶塞。那火龙“嗖”地一下，蹿入瓶中，不见踪影。腓烈德惊吓之余，不得不连续放出火龙自保，却均如泥牛入海，被一一吸入玉瓶。反观那玉瓶渐渐透明，里面似是蕴藏了极大能量，又光芒连闪，给人一种正在能量转化的可怕印象。不久后，玉瓶中隐现雷电之色，妈妈将玉瓶对准腓烈德，却不施放出雷电，只是用灿亮之极的双眼注视着他，腓的衣服皮肤纷纷有碎屑落下，皱纹加深。

　　腓大惊之下，引天地间烈火之气入体，体表腾地蹿起红色烈焰，望去如火神临世，一步步向妈妈走来；妈妈眼睛愈亮得惊人，狂风四起，腓烈德身上的火苗被迫一点点剥离，一点点暗淡。

　　我看得心惊肉跳。却见妈妈突然飞空而起，远远避开腓烈德的攻击范围。“好了，请收功吧，，如今你可知道我不是亡灵法师了吧？”腓烈德身上火焰隐去。

　　妈妈突然口吐鲜血，萎顿于地。后爹和我忙扑过去接住她，却见她偷偷张开眼，对我们一笑。我明白过来，忙哭叫道：“妈妈你好善良，，为了不伤害腓烈德爷爷的寿元，居然临时收功伤及自己，这下子就算有珍贵药物调养，也要损十年的寿命啊，，，妈妈，，，妈妈，，，你若去了，谁来保护雪烟啊？谁来可怜我呢？不如让我也跟您一块去了吧，，，省得坏人都来欺侮我，，妈妈，，，你醒醒啊，，，醒醒，，，”

　　我“哭”得肝肠寸断，催人泪下。府中少年不知就里，自然跟着大哭不止，有的哭天抢地，更有的恨骂不已，腓烈德带着一丛法师，从未遭遇过这般局面，不知所措。

　　我勉强止住“哭”意，掩面对腓烈德泣诉：“魔法师爷爷，妈妈没有怪你，她知道你是被骗来对付我们的，，，妈妈说你是帝国的脊梁，是公平正直的人，如果时间魔法施展出来，会损伤您至少十年寿命，您年事已高，经不起这样的损伤，帝国百姓也经不起这样的损失，更重要的是，如果您有了闪失，我们这一园子小民百姓，百口莫辩，也不用活了。妈妈愿意临时收功，以自己的性命，换园中诸人的性命，您看可否放过我们？”

　　一番话说得自命正直的腓烈德无地自容。他嗫嗫嚅嚅地回答：“小姑娘，对不住啦，，你们需要什么灵药，我帮你们找去，，以后谁敢欺负你们，，我绝不饶他！唉，，没想到，，”

　　后爹站起来，不怒自威。“胭脂一生，做了多少善事，她若想杀你，用那玉瓶，你绝逃不过。唉，，多言何益，这是她的劫数，我不报复，你们走吧，再莫要来。”

　　妈妈“恰到好处”地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道：“轩辕，不可无礼，法师也是为了正义，我倒是极佩服他古道热肠，为民请命，，若说补偿，那也不必，我与法师意气相投，若蒙不弃，不如结为兄妹，不知可否？”

　　腓烈德没口子地答应，直说以妈妈的心地本领，还是自己高攀了。

　　又给了我一只空间戒指当做见面礼，在我满口“伯伯伯伯”的甜蜜招呼，和担心妈妈的凄楚眼神双重攻势下，还许诺了无数宝贝，，最后，我童言无忌：“伯伯，到底是谁要害我们家和你啊？这人好坏，你若是真的死了，他能有什么好处了？”新认的伯伯脸色大变，率众怒气冲冲地离开。

　　对府中少年说要给妈妈续命，无事莫来打扰。收获他们的感激眼神之后，扶妈妈回房。

　　设了结界后，我和妈妈大笑着滚做一团，后爹也忍不住露齿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