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夜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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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黑了。
司徒静与一点红一道，由大明湖畔向快意堂走去。
路途无声。
司徒突然静笑道：“楚留香见了你，定是会高兴的。”
一点红不语。
司徒静轻笑，尔后微微皱眉。
无花、南宫灵、秋灵素、神水宫、石观音……这些事搅得她头疼。
若说实话，她早就后悔了。
后悔当初放纵自己的好奇心去见楚留香，后悔自己说出了一月之约，后悔自己为何不直接杀了无花。
若早知道自己的武功足够杀了无花，如果早就解决了无花，哪又有这么多的麻烦事？
但，纵是后悔，她也不会出尔反尔！
不会，亦是不能！
因为，她是司徒静。
因为，她是水母阴姬的亲传弟子，司徒静！
身旁的一点红自然察觉了她身上的烦躁之感，却没有说话。
他虽没有朋友，但有了朋友，他就是这世间最体贴的朋友。
朋友只要不想说，他便不会问。
他不仅不会问，还会帮助朋友，哪怕朋友什么都不说。
但是，司徒静想告诉他。
一点红值得信任。
不是错觉，也不是因为看过书的一厢情愿。
因为他这个人本身，就是可以让人信任的。
司徒静道：“一点红，我现在知道一个简直可以把整个江湖搅得天翻地覆的大阴谋，我很想找人说，你愿意听么？”
一点红冷冷道：“你说，我便听。”
司徒静轻笑，道：“那我可要谢谢你啦，这样，我就不会怪你这个朋友做得可不是那么称职，居然忘了问朋友我的名字这件事了。”
明明是她从来没说过自己的名字，现下却怪到了一点红头上。
女人啊女人，这世间的女人，无论怎么样，无论是美是丑，倒真都是难以捉摸。
一点红也不恼，他虽从未有过朋友，但对于朋友，却是从未有过的宽容。
见一点红神色不动，司徒静皱了一下鼻子，懒懒道：“这件事说起来就话长了。”她想了一会儿，似是思索如何整理措辞，过了一会儿，复又传音道道：“好吧，简单的说，我叫司徒静，出自‘神水宫’门下。”
——神水宫！
若你要在江湖上混，就不能不知道神水宫！
一点红微微惊讶，见司徒静看自己，便冷冷道：“继续。”
他本就是个人人唾弃的杀手，有一个神水宫门下的朋友，这难道是什么奇怪的事吗？
这世间千奇百怪的事多了去了，若论什么事最奇怪，这件事还排不上号。
司徒静轻笑，道：“‘神水宫’发生了两件大事，分别是年前‘天一神水’被盗，年后‘神水宫’发现门下弟子有孕。”
一点红面色一变。
这等秘辛……
他忍不住去看司徒静神色。
司徒静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看着前方，但在这平静之下，一点红还是看出了甚么。
——这不是平静，而是冷漠！
她居然不在乎！
世人往往在乎脸面，门派也在乎自己的脸面。
这等秘辛，这等丢人的事，旁人隐藏掩埋还来不及，她却这样说了出来。
太相信他了！
一点红一方面感动于司徒静对自己的信任，一方面忍不住冷汗淋漓。
——她居然不在乎！
一点红不会管自己朋友到底在乎甚么，但世人会管！
司徒静不在乎，但神水宫在乎！
神水宫超然于江湖，一方面因为水母阴姬的武功，一方面则是因为‘神水宫’中天下第一奇毒‘天一神水’的神秘诡谲！
但司徒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把这二者踩于脚下！
神水宫需要脸面，因为这事只要一传出去，就是江湖百年笑柄！
若神水宫知晓这件事是由她口中说出来，定不会放过她！
可，她却这样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
他宁愿这是因为她相信他，而不是因为她不在乎！
不在乎礼法、不在乎脸面、不在乎——神水宫！
她出自神水宫，又怎可不在乎神水宫？！
一点红任性自我，却真心对待教授他武艺的薛笑人；而司徒静从小在神水宫长大，生活无忧，幸福快乐，她又怎么能不在乎？
司徒静如此直白，究竟是因为相信他，还是因为她真的不在乎？！
若是因为相信他，一点红无以为报；若是因为她不在乎，那么她定是太过冷漠无情！
一点红想到湖边，司徒静戾气纵横。
幸好，她忍住了。
他居然忍不住这么想！
一点红羞愧。
概因，他不愿意失去这个朋友。
概因，他不愿意司徒静变成另一个人！
司徒静全然不知一点红所想，声音平静淡漠：“这两件事是一齐被发现，师父自然恼怒非常。那叛徒主动招出了那让她怀孕和盗走神水的人，于是，我出来了。”
“那——那人——”
一点红声音喑哑，一字一顿。
司徒静见一点红神色冷凝，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这当今天下，谁的琴弹得最好？谁的画画得最好？谁的诗作得令人销魂？谁的菜烧得妙绝天下？谁的诗词书画样样第一？”
一点红一愣，皱眉思索，蓦地悚然道：“无花！”
“没错，正是妙僧无花！”
司徒静轻笑一声，继续道：“我被师父派出来杀无花，本想去莆田守株待兔，但听到楚留香回到闽南的消息，因为顺路，就忍不住去见见他。你知道，我一路走来，听着的都是他的消息，好奇得不得了，而无花在哪儿是跑不了的，再者，我师父冷面冷心，但是真是疼我，大师姐看上去不是个好相与的，但是对我也很好，我从小也可以说是被宠着长大的，便放纵了自己的好奇心，去海上找楚留香了。”
说假话，要九真一假。
她是被师父派出来杀无花无疑，的确是好奇想见楚留香也没错，但去莆田找无花……上帝作证，这可真是从未想过的。
叹了口气，司徒静继续道：“我只想见他一面，解决了自己的好奇心便走，可在我见完他已经开始离开的时候，一具尸体沿着海面，碰到了楚留香的船。”
一点红传音道：“那具尸体定是让你留下来的理由。”
“没错！”司徒静道：“那具尸体，是‘沙漠之王’札木合！而他，正是中毒而死！”
一点红目光闪动，一字一顿哑声道：“天一神水？”
司徒静冷笑：“那无花倒真是能忍！年前得的天一神水，他却能忍现在才用！”
“你知道么，在札木合之前还有三具尸体碰到了楚留香的船，那三具尸体反别是左又铮、灵鹫子、西门千。第一具尸体是‘七星夺魂’左又铮，他中了朱砂掌。当今天下能用朱砂掌杀死他的，只有朱砂门下冯风、杨松和西门千三人，那冯风自是不用想，三十年前便已经死了，而那第二具尸体正是朱砂门的‘杀手书生’西门千。西门千死于剑伤，那剑伤不过寸，当今武林，只有‘海南’与‘崂山’的弟子才用这么细的剑。”
一点红忍不住道：“那，杀死他的定是‘海南三剑’中的灵鹫子了？”见司徒静点头，一点红复又道：“那杀死灵鹫子的，定是‘无影神刀’札木合？而札木合被‘天一神水’毒死，那么下一具尸体，难道是你们神水宫的人？”
司徒静淡淡道：“最后一具尸体是具女尸，被无花拿着札木合的大风刀连肩带臀削去了大半，穿的倒是我们神水宫的衣服，不过我倒是从未见过，想来也知道是假的。当时，楚留香潜入水中，去尸体来时的方向查看，果然看到了无花。除了无花之外，他还看到了南宫灵。”
如此席卷整个江湖的阴谋，被女子淡然的嗓音娓娓道来，纵是一向不为所动的一点红也忍不住背脊发凉，汗流浃背。
司徒静忍不住叹气，却仍是淡淡道：“本来我是想直接杀了无花的，但许了盗帅一月之约，如今虽然心中不甚舒畅，却也只得忍了。”
想到这里，她淡定的表现都快维持不住了。
一点红闻言，眼中浮现淡淡笑意，道：“今日你戾气突生，只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司徒静颔首。
一点红眼中笑意愈浓。
但因一点红高过司徒静，而司徒静只是直视前方，未能发觉。
看上去，司徒静这个声名不响的高手，倒真像个孩子。
全身戾气又如何？
一点红突然了悟。
纵使她杀尽天下人，也是他中原一点红的朋友！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夜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