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绝恋》木歌斐

20、窃听

　　在一家小馆子吃了一碗炸酱面，莫林高高兴兴地回到莫氏回春堂。想起自己中午的冒险，觉得很是兴奋。细想一下，隐隐又觉遗憾：“如果警察没那么快来，我会不会替那个老四做手术呢？也许会的，那些人恐怕会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那我就勉为其难替他缝缝血管啦，伤口啦什么的。如果把他们救活了，会不会就此交上一批□□朋友，遇到什么危难，打个呼哨就行了。嘿嘿，左青龙，右白虎！……”正想得高兴，又有一个人来抓药。无非是些当归甘草之类。莫林拉开抽屉一看，发现好几个都空了，这才想到上午老板娘过来一折腾，卷走了好些药材。当下打发了客人，走到店铺东厢房的药库之中，要将那些药材补齐。
　　她找了一些，并未找齐，便想打开北起第二块青石砖，走到地下室中去拿。清涟园中的所有房间几乎都可通往地下，莫林早已习以为常。而她也知道蒋泉根会将一些不常用以及名贵的药材放在地下。
　　她伸手摸到青石砖的隐形把手，用力一提，把手却纹丝不动。仔细看了一下，原来这块青石砖上已经装了一把防盗锁。莫林一笑，心道：“蒋师伯还真谨慎，想是怕贼偷。”
　　正要出去，忽然听到了隐隐的说话声。这说话声从地底下传来，说话的人似乎便在地底密室之中。本来青石砖严丝合缝，在地面上是听不到地底的声音的，坏就坏在这把锁上，是锁，总是有锁眼的。
　　“这里真是不错。冬暖夏凉。”是一个粗犷的男声，听起来很熟悉。莫林愣了一下，分辨出那是对过东悦饭店的老板郑肖贤的声音。他是郑澍和郑璇的爸爸。
　　沉默了一会儿。郑肖贤又道：“你有地下秘道的图纸吧？”
　　“没有。”这是莫自奕的声音。
　　莫林大奇：“爸爸怎么和郑伯伯跑到地下药库里头去了？是了，地下秘道相通，一定是从别的密室过去的。”
　　在她查探声音的来源的时候，对话仍在继续。
　　“莫氏回春堂建造的时候应该有图纸的。”
　　“应该有，但没有留下来。”
　　“这也无妨，到时熟悉一下就行了。”
　　谈话又中止了一阵，可见两人平时并不热络。
　　“你知道，警察很快就会查到这里。青羊区已经在挨家挨户盘查了。”
　　莫自奕冷冷地一笑，道：“他们查不到。”
　　“当然，”对方附和道，“这里如此隐秘。”
　　莫林的心拎起来了：警察？他们怕警察查什么？
　　“你的实验进行得怎样了？”对方又问。
　　“你等不及了？”莫自奕的声音兀自冷冷的。
　　郑肖贤哈哈一笑：“老弟，你委实太敏感了。”
　　“已经结束了。”莫自奕道。
　　对方惊讶了一下：“结束了？”
　　“能源差不多已经够用了，还差最后一次。”
　　“这一次你准备侵入哪一国的电网？东南亚已经搞过了，这一回是不是要对欧美下手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别忘了，你所有的设备都是我提供的。”
　　“我不会忘，你提供这些都是有目的的。”
　　莫林越听越惊，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想起了因停电而失控的游乐场，想起工厂锅炉因停电而无法控制的大火，因停电而变质的药品，因停电而失效的控制塔……
　　原来源头就在这里。
　　刚刚因为历险而积聚起来的兴奋全都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不安。
　　“实验一成功，你就会离开这里？”
　　“当然。”
　　“什么时候离开？”
　　“还差最后一点调试，时间上总是不准。不过无所谓，可以尽量往前推，活着活着，总能活到。”
　　莫林听不懂她父亲的话。郑肖贤显然也听不懂，只是笑了笑。
　　“莫林怎么办？”郑肖贤问。
　　竟然提到了她。莫林耳朵越发竖得高了，心也怦怦跳起来。
　　莫自奕没有马上回答。过了一阵，道：“我给她开了一个户头。这些年所有的积蓄都在里面。”
　　“那恐怕也不够她生活多久的。”
　　“如果我成功，她不会遇到生计上的问题。”
　　“怎么说？”
　　“如果我成功，她在某日清晨醒来，会看到一个美满家庭。”顿了顿，又道，“而且我今日交到你手上的，你会发现它仍在我手中。”
　　郑肖贤只是笑。“万一，失败了呢？”隔了一会儿，他说。
　　良久没有回答。
　　“她会靠自己活下去的。”莫自奕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道。
　　“你当真决定这么做？”
　　“十年前我就决定了。”
　　“放心吧，我会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
　　莫林喃喃地道：“不。不要。”她是莫自奕的女儿，她才不要当郑肖贤的女儿。
　　“多谢好意，”莫自奕道，“但是莫林，她不会愿意的。她很要强。”
　　果然，父亲是了解她的。莫林的眼眶湿了。可是这么了解她的父亲终究不愿意为了她放弃自己的理想。
　　“莫氏回春堂，我会经营好的。”郑肖贤的声音。
　　“蒋泉根夫妇，我希望你能让他们留下来。他们在这里待了一辈子。”
　　“当然，不管莫氏回春堂变成什么，我还会让他们打理。”
　　“你会把莫氏回春堂变成什么？”
　　“茶楼，我想。成都最高档的茶楼。你说过，不会干涉我的经营项目。”
　　“当然。你资助了我这么多，这是我唯一拿得出手的回报。”
　　一直听着的莫林，渐渐明白了他们的意向。为了报答十年来郑肖贤对自己的资助，父亲决定将清涟园送给郑肖贤。当然，这本来便是莫家的祖产，他有所有权。
　　很快，莫林就会一无所有，父亲走了，家也属于别人。
　　她无力地在阴冷的地面上坐下来，可是很快她又抬起头，莫自奕，他有什么权力这么做？这个家并不属于他一个人。
　　她必须得冲过去阻止，太荒谬了，他怎么能这么做？想到这里，她拼命地敲打那块青石板。可是下面并没有反应。
　　忽然间，她感到房间中的光线暗了一下，回头一看，一个人站在药库的门口。是蒋泉根。他回来了。
　　“师伯！”
　　“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件事情，不能让蒋师伯知道，不然，整个家里最伤心的，应该就是他吧。很快，莫氏回春堂会变成茶楼，蒋师伯一辈子赖以生存的医术，全都派不上用场了。他会做什么呢？记账？跑堂？还是成为纯粹的门房？
　　她想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眼泪还是在眼眶里打转。
　　“出什么事了？”蒋泉根问。小姑娘看起来是受了很大的打击。
　　“药库里……有老鼠。”莫林编了一个连自己都无法相信的理由。
　　“有老鼠？”蒋泉根竟然信了，随手操起了一杆秤，道，“在哪里？”
　　“刚刚跑出去了。”莫林哽咽道。说完，她自己先跑了出去，让蒋泉根看着她的背影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