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堪图画不堪行》芬兰斗牛士

24、胜利日

　　“今天放假，为什么？”伊格纳看着被他摇醒的布鲁克一脸生不如死的表情，困惑的问。
　　在布鲁克渐渐迷茫的神情中，伊格纳意识到，他可能又问了一个白痴问题。
　　“我……我是说……”
　　“今天是胜利日，庆祝新语城被定为帝都。这是新语城的节日，你不知道也情有可原。”布鲁克说完卷了被子又翻过身继续睡了。
　　就在伊格纳若有所思的坐在自己床上考虑这一天应该做些什么的时候，一阵嘀嘀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不明所以的伊格纳呆呆的环视了宿舍一周，没有电话手机这难道还能是布谷鸟的声音？
　　布鲁克突然从床上跳了下来，翻找自己的校服。
　　终于，布鲁克拿下那枚蓝宝石的胸针，按了一下，里面立刻传来声音：“布鲁克。”
　　那边的人沉静稳重，丝毫不见等待多时的焦躁。
　　“姐，姐，我错了，你别生气……”
　　伊格纳还没见过布鲁克如此慌张的模样，拿着胸针的手都是抖的。
　　通话结束，布鲁克迅速开始穿衣洗漱，十万火急一般，连袜子都差点穿错一只。
　　“我姐之前告诉过我今天要回家的！我给忘了！”
　　匆忙出门的布鲁克只留给伊格纳这么一句话。
　　胜利日是全城庆典，自然要跟家人一起度过。这也正是伊格纳的伤心之处了。可以说在这个世界上他真正认识的人只有戴纳一个。如果他执意要求的话，戴纳应该也会愿意陪他一天的吧。
　　可是那又能说明什么呢，陷在这种无果的暧昧中，完全看不到未来。如果戴纳不曾如此关照他，如果不是那时不时冒泡的微小希望，或许他便能毅然决然的抽身离开了。

　　胜利日是新语城的重要节日之一，这一天非服务性行业都会休假，留给市民与家人团聚的时间。
　　传说胜利日的起源与一位大魔法师有关，他的所属家族不明，人们只知道他的名字叫莫里斯。那时正值大战时期，苍焰当时的都城黎洋几近被毁，局面一度岌岌可危，直到莫里斯用他毕生研究的成果，集结百人之力，让神伊南部的三座主城上空飘下红色的丝带。城中居民不明所以，加上局势占优，未曾留意，以至三天后，红丝带几乎是同时被引燃……大火燎原，重挫神伊，一举扭转乾坤。但这一役后，莫里斯也是元气大伤，再不复巅峰神作，只专心从事魔法研究。当时的国王为了表达对他的敬意，特许他来挑选新的都城，这才有了帝都新语的崛起。
　　胜利日的传统，便是满街满市的丝带。树木，围栏，屋檐，都挂上了色彩各异随风飘扬的丝带。这便像是个奇迹，只一夜之间，整个城市都被改变。
　　走在这般童话般的街道上，伊格纳的心情却没能好起来，他在心底唾弃了自己一百次。
　　当戴纳出现在他的宿舍门口，一边询问着他学校生活怎么样一边检查各样生活物品是否齐全的时候，伊格纳默默的抛弃了他辗转反侧时酝酿出的冷静自持的想法。
　　城南的特兰斯家宅位于著名的贵族区，历史可追溯到上次战争之前，是特兰斯家族最具身份象征的一处宅第。
　　“你想喝点什么，咖啡还是牛奶？我想你应该不会喜欢喝茶。”
　　“牛奶吧。”
　　“加点巧克力？”
　　因为胜利日的关系，戴纳遣散了家中的佣人，于是偌大的房子只剩下伊格纳和戴纳两个人。太过于空旷的屋子，说句话都好像会有回声。
　　伊格纳接过戴纳递来的巧克力牛奶，玻璃杯上的温热触感依然清晰，“你不和父母过节吗？”
　　戴纳从容的清理了沙发上的枕垫，在伊格纳身边坐下，说道：“我父母很早以前就离开这里云游四方了，我成年以后基本都是一个人过。”
　　“那不是很寂寞吗？”
　　“也不至于，麦克总有一大堆的事情摊派给我，想闲下来也不容易。”
　　他曾经因为麦克的命令离开新语城百年，又因为麦克的一句话而回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恐怕也不过如此。
　　皮质的沙发很宽敞，伊格纳蹭了蹭发现柔软度刚好，于是扯过一个垫子往旁边挪了挪就躺下了。
　　戴纳说起麦克的神情一如往昔，不咸不淡，仿佛只不过帝国王子恰巧是他的同学加好友。
　　伊格纳觉得有些心疼，却没来由的感到一阵空虚，好似踩进了无底深渊，除了下坠没有其他补救的办法。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戴纳突然间决绝的不留一言的离开，再见时又毫不念旧情，只拿他当普通人，他该是何等的痛心。
　　最悲哀的是，这很有可能不仅仅是一个假想。那么，如果此刻由他来断掉这一切，是不是会好一些？
　　“学校怎么样？”戴纳的问话打断了伊格纳的思绪。
　　伊格纳含含糊糊的应道：“嗯，还好，这一周主要是魔法概论课的地理部分，都是听讲就行。我还认识了布鲁克，他是我的室友。”
　　“布鲁克？南森家的孩子吧。”戴纳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南森家离这里不远，你还可以去看看他。”
　　午餐是佣人前晚做好的，只要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下午的时候天突然暗了下来，大雨不期而至。低气压的沉闷让伊格纳很不舒服，恹恹的倒在沙发上。
　　“糟糕的天气，本来以为下午可以带你出去的。”戴纳检视过门窗都锁好后，把窗帘拉上，打开了吊灯。室内一下就亮堂了许多。“不过在家里陪你也是一样的。”
　　戴纳的语气就像把伊格纳当作自己的家人一般，这种平淡而自然的态度却让伊格纳相当不是滋味。他曾经很虔诚的诉说过他的爱慕之情，虽然并没有结果，可是戴纳也不曾彻底的否决啊。
　　难道说，当时戴纳的一番话，其实是婉拒吗？
　　伊格纳突然就觉得心凉了下来。他蜷着身子侧躺在沙发上，低声道：“你可以陪我多久？”
　　“多久都可以。”戴纳在伊格纳身旁坐下，手抚上他的背，“怎么了，是不是有点冷？要不要给你拿条毯子？”
　　“戴纳，你认真地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们是不是永远没办法像情人那样相处？”说出这句话仿佛耗尽了伊格纳这几天来的精力与勇气。
　　然而更让伊格纳胆寒的是戴纳的瞬间沉默，以及一句打破僵局的话。
　　“抱歉，我给不了你任何承诺。”

　　新语城作为都城，胜利日照惯例是要由王室成员出席庆典的。晚些时候，雨停了下来，天色却彻底的暗了下去。
　　胜利日的安联广场如同狂欢的圣殿，随着夜色渐浓，越来越多的人涌到了广场上。虽然浓密的阴云遮挡了月光，不过在苍焰帝国的都城，绝对少不了火的光亮。模仿了丝带飘飞的情景，火焰被控制在很低的温度，在树梢跳跃。
　　广场中的平安塔在这一日被完全戒严，只为等待国王的登临演讲。
　　人头攒动，摩肩接踵。被雨水搅和了假日的不悦在这一刻得到释放，广场中充斥着各种嘈杂的声响。
　　梦想与理想是不同的。比如这一刻，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疯狂呐喊，世界都仿佛只手可覆，再是不切实际的想法都会在汹涌的情感浪潮中变得真实。但那只能是梦想，在生活恢复平静时，它是如此遥不可及。
　　最终，国王没有来，亲临安联广场的是王子麦克维尔。在山呼海啸的喝彩声中，天空中火光大盛，那是伴随着麦克的力量的宣誓。
　　高耸的塔楼下，黑压压的人群仰望的是他们的希望，他们的骄傲。那一刻，没有人怀疑麦克王子可以带给新语荣耀，带给苍焰胜利，带给整个幻海大陆和平。
　　“……我们被神赐福，我们主宰世界。新语城永在，苍焰帝国永盛！”
　　麦克的一席话如投石入水，将安联广场的气氛带入了一个高潮。
　　伊格纳站在人流的中央，远远眺望那位站在众人之巅的王子。他才应该是天生的王者吧。就像戴纳一样，生来就是贵族，拥有至高的魔法。他到底是为什么会以为自己有希望和他共度一生呢。
　　不知何时，夜空中飘下无数金光，如同跃动的精灵，为新语城传播安宁与祥和。金色的光芒笼罩了整个城市，若是从空中俯望，不知将是怎样的一副瑰丽景色。
　　祝祷术。祈愿新语城永不要被战火波及。
　　虽然祝祷是所有辅助魔法里看上去最玄乎的一种，但它的神奇不可否认。
　　午夜的钟声敲响时，麦克离开。
　　戴纳小心的护着伊格纳离开拥挤沸腾的人群，在广场边缘的树荫下歇息。一根丝带如同变魔术一般出现在戴纳手中。
　　“这是胜利日的传统。”手指翻飞，一根蓝色的丝带就被编成了一只蝴蝶结。“戴上它，这一年就能平安。”
　　蓝丝带蝴蝶结被递到伊格纳面前。然而伊格纳的反应却出乎戴纳意料。伊格纳后退了一步，惊恐而哽咽道：“不，戴纳，不要这样……”
　　“怎么了？”戴纳困惑的想要伸手拉住伊格纳，却被伊格纳躲开了。
　　“每次都是这样……每次你都让我以为我是有希望的……既然不可能，为什么还要玩这种暧昧！你直接让我死了心不就好了吗！”
　　伊格纳狼狈的逃跑了。他实在不敢承担说出这些话的后果。
　　戴纳第一次没有跟上去，只默默的看着伊格纳消失在视线中。
　　周围的人群依然沸反盈天，好像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胜利日过去了，新的一天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