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冷物》锦魂

3、相像

　　凉在水去问医生，念敏身体情况和倾毓说的差不多，不确定什么时候醒，可能一直睡着。在此之前，供念敏生存的费用很高。
　　凉在水整夜趴窗台上望夜空，黑漆乌紫，没月亮没星星，路灯噼啪发出微弱闪烁光线。夜风凉得像冰刮过皮肤。
　　床沿，凉异临晃荡两条细嫩白腿，跟凉在水一样的微长刘海随他低头动作遮住眼睛，嘴里哼哼歌。
　　这房子本来就是租的，不租郊区房子，只有乡下一块地可用。凉在水收入算上年终奖金平均下来一个月不到五千，把念敏改换便宜医院，再取消凉异临幼儿园读书，勉强可以生活。

　　凉在水打听到的消息只有念敏突然从一辆车上跳下紧接着被另一辆大车撞飞，其中具体细节似乎被人刻意隐瞒。肇事司机是个穷人，凉在水打官司需要花钱请律师，就算打赢官司，估计结果只是请那位司机进牢，自己半分补偿捞不到。
　　“临临。”
　　听到叫唤凉异临抬头嗯了一声。
　　凉在水维持上身趴在窗台上的姿势，看着夜：“可能要搬家了。”

　　办完手续，凉在水坐车中途被人拦截。按下车窗，倾毓居高临下看他，张口就说：“带我见念敏。”凉在水让司机开车，倾毓追着跑几步，凉在水又让司机停下。
　　倾毓长腿一跨不客气地坐到凉在水旁边，没等凉在水开口先说：“倾扶眠是我哥，我不是倾扶眠，不信你看我耳朵没耳洞。”没想到凉在水还真的凑过来伸手拨弄自己耳垂，倾毓一顿，猛地推他，“死同性恋。”
　　凉在水僵住，语气警惕：“你调查我？”
　　“是又如何。”

　　下车后，凉在水身后跟着个小孩，刚才一直坐靠近车门位置，很容易忽略。倾毓不经意才看见凉在水身旁的孩子。身子瘦长，脸颊粉扑扑，皮肤白腻，细碎刘海过眉，黑亮大眼，精致鼻子，嘴微抿，穿着有些褪色的衣装，头上两排耀眼水晶发夹。倾毓看他时，他也微抬头回视一眼，眼神平静淡然，和凉在水如出一辙，只是其中夹杂点轻蔑与不屑。
　　倾毓眯了眯眼，从打量变成深究。
　　这是一所陈旧简朴的医院，环境不脏，从墙壁细微裂缝及浅淡青灰痕迹仍能看出年代颇远。曲折拐弯，凉在水直接带倾毓到念敏病房，没多说话，站床边看会儿就出门。
　　床边仪器屏幕显示平稳波动线条，发出机械嘀嘀声，病房布置简洁干净，床头放一束兰花，倾毓刚刚看见凉在水摆弄过花瓶。床上棉被铺得整齐，念敏躺着，双眼轻闭，唇色浅粉，呼吸不明显，像沉沉入睡。

　　倾毓走到床边，弯下□身手伸向她脸庞。
　　这时插入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喂，别乱动。”
　　蓦地停住动作，倾毓转头看向坐在墙角的凉异临。
　　身材小巧，坐木椅上，双腿交叠，两手放膝盖前，水灵眸子透出一股犀利目光。
　　倾毓回想一下，这孩子下车时见过，资料里他是凉在水儿子，七岁。

　　凉在水很快回到病房，静等会儿，倾毓站起身后过去拦住。
　　凉在水说：“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倾毓挑眉，歪了歪头看凉在水，凉在水就这么淡定地任人打量。半晌，倾毓问：“你在求我？”
　　“嗯。”
　　“呵，表情真僵硬，面瘫似的。”倾毓嚣张地扬起下巴，嘴边弧度几分得意几分冷讽。
　　这个动作是倾扶眠以前的招牌姿势，酷似的容貌重叠一起，再仔细看还是有些微妙不同。
　　凉异临远远看了眼倾毓，淡淡扭过头。

　　“哦。”凉在水表情没变，平淡，真如倾毓说的像个面瘫似的。看起来还有后话，倾毓等着他说。谁知话题一转，凉在水问，“倾扶眠他现在怎么样？”
　　“啊？你说我哥？我哥很好啊，”倾毓露出疑惑，“你问我哥干嘛？”
　　“没什么，上次认错人抱歉。以后你可以来看念敏，请不要随便带走。”
　　凉在水显然比上次理智很多，也生疏很多。
　　倾毓看了凉在水会儿，忽然咧嘴一笑：“那，我过几天把钱打到你账户，但我给的钱只能用在念敏身上。”

　　倾毓说到做到，凉在水回去一查账户就发现多了十万，琢磨不透倾毓打的什么主意，至少这笔钱可以供念敏住院一年左右。
　　本来倾毓不打算再理会凉在水那些人。兴趣来得快去得快，不久就淡忘了这件事。
　　某日整理废弃纸张时看到几张两个月前搜集的资料，关于念敏和凉在水。倾毓只是扔掉之前翻弄几下，眼角余光瞥见凉在水的身份。血统从巴比伦说起……总之一个当时知名家族分支流传到亚洲，一代代传下来直到只有凉在水目前居住大陆。也不知从哪弄来这大堆详细资料，一口气看到底，最后几句话惊得他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男子也有孕育系统……
　　什么概念，生孩子，是男人啊……

　　于是不知怀揣什么心思，倾毓又出现在念敏住院的医院门口，没见凉在水身影，连续几天傍晚来看，终于有次遇到凉在水从医院里出来。
　　凉在水身边跟着凉异临，近看凉异临除了冷漠，浑身没一处像凉在水的。
　　尽管印象不深，凉在水还是和前段时间看起来消瘦很多。凉在水看见倾毓时放慢脚步，好像犹豫一番还是停在倾毓面前。
　　凉异临没看倾毓，望向远处，眼里透着若有若无的不屑。
　　凉在水态度柔和很多，虽然没笑，只问了句：“你也来看念敏吗。”
　　“我……”
　　倾毓有些窘住。凉在水不止身体瘦了，声音也比之前虚软，眉眼间有丝疲惫。

　　医院玻璃门打开，几个医生走出，其中一个认识倾毓，看了眼凉异临，笑着说句：“倾总，今天带儿子来检查身体呀？”
　　这么看来，比起凉在水，凉异临的确长得像倾毓的地方更多，或者说简直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幼年版倾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