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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两个葬礼,一个葬礼 ...


  •    【1】

      不知不觉,宣统元年的冬天到了。一日,英国大力士奥皮音抵达上海,不过几日便在张园设下擂台。打败了一个又一个江湖里的好手。于是拉起大幅条,辱没中国是“病夫之国”,中国人都是“东亚病夫”。各大报纸的头条刊出了此消息。人们义愤填膺,各帮派内都是暗流涌动,想赶走奥皮音这个英国佬,以国雪耻。青帮中人也多为此事愤愤不平。陈其美知晓天津有霍元甲这么号人物,于是立即与上海的武术界人士联系,发出邀请函,希望霍元甲迎战奥皮音。远在天津的霍师傅接到邀请函,看到报纸上英国佬奥皮音妖言惑众,辱我中华。遂带着友人农劲荪和弟子刘振声等来到了上海。没想到这消息传到英国佬耳中,奥皮音立刻慌了神,立马提出:以万元押金作为交换,后来事情败露,又要求把比武时间拖至在六月份再进行。霍元甲即刻便在张园的擂台上用英文刊出广告,曰:“世讥我国为病夫国,我即病夫国中一病夫,愿与天下健者从事!”并声明,“专收外国大力士,虽有铜筋铁骨,无所惴焉!”东道主气势大振,第二天奥皮音接到消息,吓得急急忙忙地逃回英国去了。

      陈其美见这霍元甲居然有此魄力,于是,正准备筹建一所军事学校的想法终于有了着落。霍师傅的到来,为他解决了缺少合适的教练的问题。一日,陈其美专程拜访霍元甲,并与之详谈。“早闻俊卿兄叱咤风云的一代大侠。这次来沪,举手投足之间,都透出了英雄本色啊,真叫英士大开眼界啊!还未出招,就令敌人闻风丧胆!”陈其美说罢,哈哈大笑起来。“英士过奖了,我泱泱大国,岂能让这些轻狂的外国佬来辱没?!元甲的一番心意,想必全国的同胞们也是同元甲一样的心情......”“就凭借霍兄一腔热血的气节,相信其美即将拜托于你之事,你一定不会推辞的......请随我来。”说罢,就载着霍元甲来到一座空荡荡的会馆面前。“霍元甲不禁哑然,“这是......?”

      此时,农劲荪已经等候在了了这桩新式的房屋前。陈其美即刻命人抬上一块大牌匾,上面显赫地刻写了“精武体操会”几个大字。“美匾配美屋,美屋自然还需高人来指引。英士代表上海武术界人士,请霍兄留下,经营咱们本国自己的武术学校。请霍兄在此施展全部的才华,给国人树起榜样,振奋国人,并将我国的武术和武术精神发扬光大!”一席话慷慨激昂。让霍元甲心潮澎湃。“这房子是俊卿兄的好友农劲荪经商所得积蓄换来的,英士疏通了一切地方关系,上头批准建立这个武馆。”陈其美解释说。只见霍元甲单膝跪于精武体操会的牌匾前,三指竖起,立下誓言:“如今元甲身担重任,自当尽心尽力。我势必将本国的武术精神发扬光大。鞠躬精粹,死而后已!”不久,陈其美开始挑选体格强健、意志坚定的能人志士加入,跟随霍元甲学习。想来,以后革命事业的中间力量有着落了。这么开心的时刻,陈其美只想与一个人分享,可是那人似乎已经被自己推向......不知何处了。忽而,一阵落寞袭来。

      就这样,霍元甲开始定居上海,并与陈其美、农劲荪一同经营起精武体操会。这一段时间,雅安在怡乐院又开始恢复工作了。场子里来了位新人,名曰“虹琴”。人生得不错,一张柔和的面孔。对雅安也是恭恭敬敬。与其说对叶雅安,不如说是尊敬筱翠云。从上次与陈其美分手之后的这段时间里,雅安想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我在这个年代里的风光岁月,都是筱翠云给的,没有人看得到我叶雅安的真面目。大家在乎的,都只是筱翠云而已......”忽然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很无力,仿佛是陷入绝境之中一般。在路上走着走着,一阵孩童的嬉闹声传来。原来是一群小孩子在家门口踢鸡毛毽子。寒风瑟瑟,雅安环抱双臂望向这群天真质朴的旧时代的孩童。忽然其间一个年纪较大的一个孩子可能过于大力,把毽子踢上了屋顶。我定睛望望,是一幢矮小的平房,爬上去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姐姐,姐姐。来帮帮忙吧......”一个皮肤黝黑的小女孩拉着雅安的手摇晃,示意她去把毽子取下来。叶雅安微笑,摸了摸孩子的脸蛋,“好吧,都等着!姐姐给你们拿下来!”于是,也顾不得什么淑女形象了,捋起衣袖就开始攀墙上屋顶。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此刻也是上屋顶容易下屋顶难啊。当雅安把拿到手的毽子扔还给孩子们之后,却不知道该怎么下屋顶了。正当思索之际,脚下的一片瓦突然活动了起来,她站在斜坡屋顶顿时忘记了平衡为何物,摇摇欲坠。忽然间不知道什么方向,一个穿着粗布厚袄的身影飞檐走壁式地冲她来了,一把扯住了雅安的臂膀......“唔——唔——”地面上的孩子们一阵惊叹,见俩人一个侧身都平安站到了屋前,全涌上去围观,“叔叔好棒!叔叔好棒啊——”雅安仍是惊魂未定,头晕乎乎的,“谢谢大哥出手相救,不然估计我要与大地亲吻了......”“呵呵,哪里哪里......姑娘还真是幽默。我看姑娘也是一番好意,遇见好人有难,振声岂有不帮之理?”

      “叔叔就是精武体操会霍大侠的徒弟吗?”一个孩子仰起脸来问,满脸稚气。“是呀,小鬼头,以后想要强身健体,行侠仗义,就来精武体操学校找叔叔哈......”刘振声说着,摸摸孩子的脑袋。“你就是刘振声?霍元甲是你的师傅?”雅安不可思议地问。“是啊,我与师傅刚到上海不久。姑娘认得家师?”刘振声问。“早听闻霍师傅大名,江湖中人孰能不知晓?只是,我与霍师傅还不曾见过面......”雅安尴尬的低下头。“哈哈,姑娘也了解江湖中事。咱们精武体操会对外广招体格健壮的能人志士,姑娘身边若有符合条件的朋友,也可约了一起来。学校的大门永远向大家敞开!我还有事情要办,咱们后会有期了。告辞。”一想到霍元甲,叶雅安的脑袋里便浮现出2006版由李连杰出演的电影《霍元甲》,不由得心潮澎湃起来。于是,一个计划在她脑海里浮现......

      一日早晨,雅安不畏严寒,早早地换了男装等在精武体操学校附近,看到有人进学校大门了,于是也混迹于人群之中。走着走着,一个类似长着倒八字眉的中等身材男人走到她面前,打量了一番,说,“小兄弟,新来的吧?怎么看着这么陌生呢?”雅安故意把声音放低沉,说“呵呵,是啊......兄台,我今日刚来报到,对这儿还不熟悉,请问师傅在哪儿?”“我怎么没听说今天有新人来报到?!”男人怀疑的看着我。

      糟糕,露出马脚了。于是叶雅安立刻转身想要离开,没想到,男人一个箭步上来扯住她的手腕翻转,力量之大好似要让她筋骨尽断似的。叶雅安再次转身,出腿猛的侧踢一脚,没想到被男人轻轻松松躲过了。再杀一个回马枪。于是,手腕被拧得更紧了。“哎呀呀——师傅轻点,轻点......”雅安一边狂叫着求饶,一边暗自在心里思量,“这个即将成为‘精武门’的地方真是人才济济,随便一个不起眼的人都这么功力深厚。”雅安被男人一路压进了堂内。只见刘振声走到跟前,恭敬地问侯了一声“师傅早!”顿时她愣的眼珠都要掉下来了,“你——你——你就是霍元甲,霍师傅?”“小兄弟体格瘦小,完全不符合我精武体操会的要求,怎么会出现在我这里?”霍元甲问。雅安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于是转而向刘振声求救,“刘大哥,你不记得我啦?昨天,我为了帮助那帮小孩子,差点从屋顶摔下来,是你救我的。”刘振声先是一愣,而后看出了端倪。“师傅,她可不是什么小兄弟了,是位小姐......”刘振声低头强忍住不笑。霍元甲顿时有点摸不着头脑,直到看清了我耳垂上的耳洞,才醒悟过来,赶紧松开了手,“元甲眼拙,若是弄疼了姑娘还请多多包涵。”顿时四下安静,雅安仿佛听见了心碎的声音。一直以来,对霍大侠的印象都是身宽体结实的,没想到眼前这个真正的霍大侠却是体型精巧,长像也只能算是对得起江东父老。怎么看也不像电影里叱咤风云的一代大侠啊......“没事儿,不疼不疼。一直想亲眼见到霍大侠,今日得以如愿,死而无憾矣!”雅安显出豪爽本色。“欸,小姐正当风华正茂,何以把目光锁定在一个元甲身上!既然来了,想必姑娘对武术也是有所钟爱的吧?!”霍元甲问道。雅安拍拍胸脯,“知我者霍师傅也!我是真的非常想见识博大精深的中华武术!”哈哈哈哈......堂内的人都笑起来。“好——既然姑娘如此好学,咱们又这么一见如故。我准了,以后由振声领着,姑娘你可以来此学习,不论武术或者精神,你可以双丰收了!呵,之前还以为是个登徒浪子来此捣乱呢......”雅安愣在原地,觉得真是不可思议。“我居然就这么简单的和霍元甲不打不相识了!?”同时又深深地被霍元甲博大的胸襟,没有丝毫的尊卑、男女之分的前卫观念所折服。

      从此,除了在怡乐院的场子里做事,忙着准备来年的“花魁”选拔。空余的时间里,雅安就会约了刘振声,带她进精武体操学校学习观摩。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个年代里,崭新的1910年到来了。

      且说红衣上回传递了革命党人的秘密窝点在天保客栈之后,客栈被查封了。为此,远在河南安阳的洹上村过着赋闲垂钓般生活的袁世凯得知消息后大悦。近日,袁又得消息,上海开了个精武体操会武馆,还聘请了武林高手霍元甲为老师,训练了一批身体和思想素质俱佳的人才。袁有些不高兴,担心其中有诈,遂下令要将这些可能会成为革命党人秘密的训练基地给摧毁。于是派人向上海日侨的聚居地——蓬莱路上的日本柔道会发信,暗中小小的挑拨了一下,想借机挫败精武体操会。随后召来了义子沈云峰。“你立即去上海,盯紧精武体操会,直到日本人来搅乱它!”袁一边悠悠地喝着茶一边吩咐。沈云峰接到指令就立即乘坐飞机抵达了上海。

      日本柔道会得知霍元甲之前勇挫俄、英两国大力士,如今又创立了“精武体操会”,很是不服气。于是特从国内选派十几名武术高手,由柔道会长亲自率领来华,说是研究中华武术和日本武术的差异,约请霍元甲等人一周以后来法租界的技击馆比武,双方各自择定公证人。“难怪近日来见弟子们都这么勤学苦练,原来是有人来挑衅‘精武门’了!”我愤愤不平地说。“丫头,这‘精武门’一词从何而来?”霍元甲奇怪地问。雅安满脸斗志地回答,“霍师傅有所不知,在我家乡呢,只有称高手如云的场馆才叫‘XX门’。这样一来简洁明了,二来振奋士气!我觉得,用在咱们这儿正合适,所以私底下都这么叫。”“哈哈哈哈——”霍元甲爽朗地笑起来,“好——以后,咱们的‘精武体操会’就改为‘精武门’!”

      “精武门!甚是佳名啊,俊卿兄!哈哈哈哈......”从堂外走进两位男子。

      “英士老弟,正想告知你此事呢......你看你,就这么及时的来了!”霍元甲即刻将男子介绍给我认识,“来来来,丫头,这位是精武学堂的发起人——陈英士。”随后转向另一位,“我的至交好友——农劲荪。”

      雅安一阵吃惊,原来精武门是陈其美构想的。缓过神来,她伸出手,故作淡定地说,“陈先生,看来我们想不碰面都难啊......你好,又见面了。”英士笑了,依然大气地伸出手来,“我并没有说过,不想再见到你,翠云小姐。”二人的手握住,僵持在空中一秒、两秒、三秒......最终雅安先松开了手,转而向农劲荪微笑,迎上前去问好。

      “咳咳......”一旁的霍元甲轻咳起来。“原来,你二位早就认识。这么看来,让丫头进精武门,是没错了......”

      “霍师傅,你们坐谈吧,我去准备些茶水。您的气喘最近变得严重了呢,还请您注意身体。”雅安岔开话题。关了门就出去了。

      “这丫头,贴心得很啊——咳咳......”霍元甲无奈的笑笑,示意大家坐谈。我退出屋外。

      “前日听闻日本柔道会约请俊卿兄一周以后去技击馆比武?”陈问。“是啊,说来也蹊跷,咱们向来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日本的柔道会何以这么快向我精武门发出挑战?居然还是如此之劳师动众的。”农劲荪答曰。霍元甲笑而说道:“国外武林中的那些武痴,一听到‘高手’二字,想必是热血沸腾了吧。也好,以武会友,不用生死相搏。”

      “希望他们只是来切磋、交流武艺,不要多生事端就好......”农劲荪一脸担忧。

      “不管他是什么目的,这一战是以精武体操会的名义首战,还劳烦俊卿兄多费些精力了。如果他们来势凶猛,霍师傅也无需手软!”陈其美斩钉截铁地说。

      雅安总觉得这几天老是恍恍惚惚的,右眼皮也在不停地跳。终于挨到了日本柔道会十几名武术高手来挑战霍师傅的日子。

      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技击馆里是座无虚席,锣鼓喧天。精武体操会的全体成员,包括农劲荪、陈其美全来观赛了,我得到过霍师傅的批准,也算半个弟子,终于得以以女装站在霍师傅身边来观赛。在场的多半是豪绅以及各国在上海租界里的代表。环顾四周,看到了怡乐院的秦爷。“秦爷身边只是跟着阿歆和几个好手。照这么看,如果这次跟着秦爷而不是霍师傅,恐怕要与历史上少有的武术比赛失之交臂了......”雅安自言自语。忽然就看到陈其美走到秦爷身边与秦爷招呼上了,不一会儿,秦爷他们也看到了雅安。她忽然间觉得有些尴尬的不知道该往里看是好。这时有人送上茶水来了,雅安的脑袋突然就嗡嗡作响了——如果今天的情形像电影里那样发展,霍师傅的茶水被人下毒了,该怎么办?正当雅安提心吊胆之时,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丫头,你还是穿女装好看那!咦,这样看上去,你和英士老弟站在一起,还是挺像模像样的......”霍元甲玩笑道。“师傅,不要拿翠云开玩笑了......”雅安微微低下头,顺势把刚送来的茶水带走了。陈其美俯身在秦爷耳边说,“秦爷,您看这样可以吗,翠云不在工作日地时候,我就带她在身边?”秦爷已经看到了这段时期陈其美在上海的发展,从一个无名小卒成为了一呼百应的大佬,知道此人来头不小,于是也贴近陈的耳边说道“所有的孩子中,我只认了这么一个女儿。敝人膝下无儿无女,陈先生该知道翠云在我身边的重要。若先生能给她她所爱的,那我无话可说;若先生不能,还请离我的女儿远一些!”就在这时,钟声响,比武正式开始了。陈其美揣摩着秦爷的话走回了叶雅安身边。

      刘振声出战第一回合。按照计划,是要采用诱敌之法。场上的刘振声稳如泰山,有井有条的控制了比武的节奏。日本柔道会成员认为有机可趁,采用了多种招数,依然未能撼动刘振声。这可使日方代表有些恼了,立马派上了力气最大者。因为体积庞大,最终导致了行动迟缓的弊病,被刘大哥一个霹雳似的脚法踢得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全场的人都振奋地鼓掌,有中国人......有外国人......这一刻我相信了:有些东西,藏在我们的内心深处,它无关于国界,无关于年代。于是乎眼睛开始微微有些湿润。就这样刘大哥以静制动,以逸待劳,连胜日方五人。

      第二回合,霍师傅正式出场了。日本队见此状,怒不堪言,使出杀手锏王牌队员。霍师傅精妙大气的武术动作,浑然天成。不出两三下,便让日本柔道会的高手尝尽了苦头。在现场看这种武术竞技的感觉真是太振奋了。大家都在呼喊着同一个人的名字——“霍元甲!霍元甲!......”但是,雅安还是不敢松懈,眼睛四周打量着,生怕会有人突然出现对霍师傅痛下毒手。谁知此刻,一个日本队员居然趁霍师傅不备,从背后偷袭他。于是雅安急忙登上高处大声唤着,“师傅!当心背后!”霍元甲反应灵敏,立即虚显一招,身体位置上露出空位,用肘将其人的臂骨击碎。顿时,日方队员恼羞成怒,一起蜂拥而上,开始胡乱厮打。精武门的成员们也都一起涌上,保护霍师傅。场面就此骚动了......雅安看着场面一发不可收拾,人潮涌动,几乎快要将自己淹没了。她的腿此刻已无法承受身体的重量,就在它即将软下去的时候,一双手拉起她,坚实而有力。“不要倒下!会被踩伤的!跟我走!快——”雅安看见一幅金丝框的眼镜,一边拉着她反方向跑开,一边大声喊着“农劲荪,快让中方公证人制止双方暴动!”远远的,一个人站立着观望这一切。此人便是沈云峰。发生混乱时,他本不愿暴露自己,看见筱翠云失了神似的站在涌动的人群里,担心其晕倒下去,头脑一热,一个箭步就准备冲出去。没想到筱翠云却已经被一个男人抢先一步带走了......他生平第一感觉到像是丢失了一件很珍惜的宝贝一般,说不出的滋味。“这又能代表什么呢,你安全就好了......”云峰喃喃自语。

      ......雅安知道,这不是一场什么友谊赛。任何事情,牵连上国家、个人的利益,总会发生可大可小的变形......她在现场,而不是像往常一样在荧屏上看到了这一切。

      “他们——他们,是来害师傅的......想想他们的招式,我就后怕。”雅安缓和过来后一开口就说了这么一句。“但是元甲打败了他们!日本人这次被教训得体无完肤了......”陈其美兴奋地说着。“如果,这次搭上了师傅性命呢......你也这么高兴?”雅安很想流泪,极力抑制住了哭腔。陈其美愣了,而后一把将叶雅安拥入怀里,“不会的,元甲技压群雄,他不会有事的。如果有人伤了他,我陈其美绝不会放过此人!再说,比武场的人都已经散了,日本队员估计都已经坐着担架回老家了!”“可是很多时候,根本没所谓‘败’与‘胜’。”雅安反驳道,“今日师傅占了上风,他日师傅在明他们在暗,我真的很担心,师傅会在他们手上喋血......”“嘘——没事了,没事了......日后,我们万事小心便是了......”陈其美拍打着雅安的后背,紧紧地将下巴贴在她冰凉的额头上。

      且说技击馆比武——霍元甲大胜日本柔道会十几位高手以后,精武体操会名气更大了,于是对外就正式启用“精武门”作为会馆的名称。在海外正紧锣密鼓筹备革命活动的孙文听到了有关中日比武的消息,十分欣慰。遂来信给陈其美,赞扬霍元甲“欲使国强,非人人习武不可”之信念以及将霍家拳公诸于世的高风亮节。此外还亲笔写下了“尚武精神”四个大字赠予精武门。

      此刻,沈云峰也已经将上海的情况报告给了袁世凯。袁世凯责备手下人办事不利。眼下非但没有削弱革命党人的气焰,反而助他们得到了上海乃至全国百姓的崇拜敬仰。于是,又心生一计......

      由于日本队队员伤得比较厉害,因而并没有立即回去日本,而是通通留在了一名曰“秋野”的日本人开的医院里治疗。近日来霍元甲的热症又犯了,时常气喘吁吁的。霍常听江湖中的人说,“日本名医秋野不仅医术高超而且医德高尚,和精武精神如出一辙,可以找他来治治这自幼就有的顽疾。”于是霍元甲也就心怀憧憬的到秋野医院求医。雅安几次去精武门都没见着霍师傅,就询问刘大哥师傅最近在忙什么,何以几日没见着人影?刘振声说师傅去日本人的医院治气喘了。雅安顿时就震惊了,“怎么能让霍师傅去找日本人看病?!”她大声质问道,并在心里寻思着,在一些历史资料里提到过,这个秋野不正是毒害霍元甲的凶手嘛。“秋野和师傅一样,是个没有门户之见的人。虽然是日本人,但是长年在中国行医。师傅信任他。”刘振声笑着说。“师傅被武德精神弄糊涂了,你也跟着糊涂吗刘大哥?前不久师傅刚刚让日本蒙羞,现在还能去日本人那里看病?!简直是疯了......不行,我要把师傅找回来。”说着便准备去找陈其美。还没走出精武门就看见师傅大步流星地回来了。“霍师傅!您可回来了......”雅安带着万幸的口气。“怎么啦,丫头?”霍元甲疑惑地问。“师傅,您以后不要去那个什么秋野那里看病了......秋野是个日本人,他如果想要为国人报仇,简直轻而易举。”雅安说。“哈哈......”霍元甲大笑,“傻孩子,他要想害我,早就动手了。何苦要为我开药调理了许久?况且,现在我的气喘比起之前已经好很多了。”顿时,雅安找不到任何话语来告诉师傅,其实历史上你就是被日本医生毒害的。同时也感到很疑惑不解:秋野到底为什么会开药帮霍师傅调理好热症呢?

      这天晚上大雨倾盆。一个黑影进入了虹口白渡桥的秋野医院里。惊雷之下,一女子持枪对着睡梦迷糊的秋野的脑袋瓜子,“给中国病人霍元甲的另一剂药我带来了,父亲大人交待了,尽快下手。否则,请您就带着对日本的愧疚在这支枪下做亡魂医生吧!”说完便迅速离开了。秋野通过近日来与霍元甲的交流,早已心知肚明二人是志同道合的友人了。并且彼此尊重、敬仰对方。他哪里忍心痛下这杀手?一日、两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终于,给霍元甲送药的护士没经过秋野的同意就换人了。又一日,两日......“本来师傅的身体好很多了,气也不怎么喘了。可是这几日又复发了......”刘振声把霍元甲扶到床上休息。“不如换个医生看看吧,俊卿兄?!”陈其美立于床边说。“不用不用,我和秋野熟悉了......他知道我这病已经到什么程度了......咳咳......”霍元甲笑着摆摆手。

      日复一日,终于霍元甲住进了秋野医院里。病情非但没了好转,反而愈来愈恶化。陈其美、农劲荪以及精武门的一伙人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花魁”选拔比赛就要开始了,雅安这些天一直没能到精武门来看望师傅,说来也奇怪,秦爷每天都吩咐给她很多事处理,还要去见很多客人。终于一日,陈其美与她谈起霍师傅的病情。雅安一听,霎时感到天崩地裂,“怎么能让师傅住进秋野的医院!之前我也是勉强接受了秋野为师傅开药,为什么还要羊入虎口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当务之急,赶紧带领着精武门弟子把师傅接回来!”且说,大队人马一齐到了秋野医院要人。秋野此时已经知道霍元甲的病情恶化了,定是被那女人下了药。于是,竭力阻拦霍元甲出院,想尽力挽救其生命,哪怕是要用自己的命来换。可是已没有人愿意将师傅留下了。遂经过几番周折,终于得以将病重的霍元甲带回精武门。在医院里,雅安小心翼翼地打包了霍师傅用的药,一并带回,准备找人化验出药物成分。同时开始由精武门的同仁陈子正为霍元甲救治。奋斗了几天几夜,终于证实霍师傅中毒已深,回天乏术......1910年,9月14日,精武门内传来豪恸大哭之声,霍元甲永远的睡着了。当叶雅安拿着化验单回到精武门,证实了秋野医院里给霍师傅配制的药是慢性烂肺的药时,却终究是连师傅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面对着无力挽回的这一切,叶雅安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像电视剧里的小丑一样苍白无力。“叶雅安,你穿越到了这个乱世,明明知道会有这些惨剧,为什么不努力去阻止呢?......”拖着沉重的步伐参加霍师傅的葬礼,雅安早就泣不成声,泪水就像沸腾的水一层一层涌出眼眶,却任然保持着镇静。陈其美走到她身边,扶住她的双肩,轻声说,“其实我们都是每天在枪口上撞的人。你说的对,从来就没有绝对的‘胜’与‘败’。俊卿兄去了,说不定哪天英士也是这样与世长辞的......”雅安知道自己哭起来已经很难看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陈其美这么说顿时就紧紧地抱住了他。“不会的,其美......你还这么年轻,你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老天不会这么不公平的......”雅安想,自己一定已经情绪失控的连话都讲不清楚了。

      此刻,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沈云峰将消息传回河南安阳,“峰即日回。”

      【2】

      且说霍元甲与世长辞,陈其美培养军事人才的计划未能够全部实现。四年一次的选“花魁”的活动再一次展开了。这一日,怡乐院全场都停止营业,但依然是人山人海,秦爷的友人们都来此一聚,给秦爷的这个大场子捧场面。这次现场请来了洋人的乐队助兴。更难得的是陈其美和几个青帮的兄弟也来了怡乐院。不过话又说回来,陈其美已是上海滩叱咤风云的大佬了,出入这样的场所也并不少见。比赛的规则一如从前:现场所有人都要投票,选票就是一朵火红的玫瑰,喜欢谁、认为谁有资格做“花魁”,就把手中的花献给谁。若有平局,继续加赛一轮。因为霍师傅的突然离世,雅安本想退出这个局,可是秦爷定了规矩,上一届的“花魁”是必须参赛的。于是,她倍感无可奈何的来参赛了。第一轮唱曲,结束以后还剩下红衣、晴兰、虹琴和筱翠云四人。“花魁怎么着也不能是四人啊,哈哈......”秦爷笑着说,“大家又有机会一饱眼福了,加赛一轮——个人的才艺展示。”周围好是热闹,可是雅安的心冰冷的仿佛感受不到一点点热闹的气氛。“二爷,我说这筱翠云姑娘这......这怎么不在状态啊......”青帮的一兄弟说。“先看看情况再说。”陈其美冷静的思索着,吩咐手下的人去附近找一支和作为“选票”的红玫瑰一样的玫瑰花。

      红衣上场后,响起了很奇怪的音乐。红衣选择了一支名曰《鹭娘》的舞蹈。雅安为这种完全不是中国风的音乐为之一惊。同时感到吃惊的还有陈其美。别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出什么。雅安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不愿放弃任何一个小细节。起舞之际,便只看见红衣衣袖飘飘,好似隐去了她的手和脚一般。整个舞蹈中,红衣袖口下摆和底襟的表现技巧,被发挥得淋漓尽致。看来为争夺“花魁”,她是精心准备了。加上这种音乐的独特,在场的人都为红衣热烈地鼓起掌来。“如果我的手机又信号,或许百度一下就能知道这曲子的出处。也许就可以解开红衣之谜了......”叶雅安喃喃自语。“下面有请上届‘花魁’筱翠云小姐!”人还未登场,就已是掌声阵阵。“筱翠云,我叶雅安这次该怎么为你圆场呢?才艺表演,我的才艺都是21世纪的活儿,要怎么让人接受呢?......”灯光照着雅安,全场都暗下来。而她却呆呆的愣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又有点心灰意冷想逃离这个场面。环顾四周,无数双闪烁的眼睛都充满了期待,可是此刻她真的感到茫然失措。

      叶雅安四下里张望着,忽然间瞥见洋人乐队中有一小提琴独奏者,顿时心头就稍稍明朗起来了。于是,不紧不慢地走过去,问洋人借来他的琴,做了一个在西方很绅士的感谢动作。于是准备开始表演。刹那间,全场灯光又暗了一些。不知什么时候,一支柳叶似的飞镖暗器倏的一下朝琴的位置飞来,“碰碰碰——”我感觉到手指下的颤动。很明显,琴弦断了。随后叶雅安也听到了心碎的声音。无奈之下,她用左手抚摸琴的指板,“嗯?居然还剩下一根......”她在心里念着,通过手感感觉了一下,剩下的最粗的G弦,细些的都被暗器打断了。历史上的又一大悲剧即将上演了。她忽然想起以前学琴时,练习到Bach的曲子时,老师跟她讲过关于Bach《G弦上的咏叹调》的故事。相传,伟大的音乐家Bach在一场重要的演出上,发现自己的小提琴被无耻小人暗中做了手脚,剪断了三根弦。可是音乐天才的他在别人百般刁难面前并没有轻易退缩,继续稳稳地架起琴,只利用一根G弦,临场创作了一首《G弦上的咏叹调》,也就是后人所说的《G大调的悲伤》,当场就打动了所有的听众。“看来,今天我也要学Bach了。”雅安淡淡地示意开灯照亮全场。她站到台中央,露出鄙视的笑容,举起残缺了三根弦的小提琴,“似乎有人故意跟翠云开了个玩笑,把我的道具也给弄砸了......”雅安笑道。全场一阵惊叹。“不过,没有关系,”雅安接着微笑着说,“演出照常进行!”场上有些细微的动静,但是大家都在关注着筱翠云,看她接下来如何应对。雅安想象着当年在困境中的Bach的模样。呼出一口气,然后稳稳地架起小提琴,在唯一的一根G弦上拉响第一个音符......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叶雅安仿佛又在时光隧道里穿梭了一次。她看到了音乐大厅里如痴如醉的Bach,看到了长眠的霍元甲,看到了在21世纪里的提琴老师,看到了爸爸妈妈,看到了过去的生活......

      一曲结束,全场报以雷鸣的掌声。雅安的泪水也已经不知不觉滴落在琴身上。借雅安琴的外国人走到她跟前与其拥抱。雅安在他耳边轻声说,“Thanks for your violin.”外国人更加激动了,举起雅安的手,示意全场“花魁”非此人莫属。全场欢呼。秦爷紧促的眉终于舒展开了。陈其美一边鼓着掌一边走到雅安身边来,“你——太不可思议了!”说着展开手臂。她也撩起长裙走近他的臂腕,刹那间,就感觉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起,四周开始旋转起来,看不清周围的人群......这场面就宛如一只蝴蝶在花朵上翩跹起舞。美得让人心生感叹。

      虹琴和晴兰见状,觉得再参加角逐意义也不大了,遂提出放弃。虹琴觉得难以置信,原本是属于她的陈其美怎么如今会和筱翠云扯到一起。二人退出以后,竞争就变成了筱翠云和红衣之间的了。宾客们开始投票,时间滴答滴答的流逝......终于,秦爷细数了花朵数量之后宣布“这花,好像还是一样数量嘛......”“这儿还有一朵呢,怎么会是一样多呢,秦爷?”这时,陈其美手握一朵玫瑰走出人群。没错,他手中握着的正是他的手下奉命弄来的那一朵。但是,陈其美办事滴水不漏,又有谁会知道呢?瞬间,他成为了焦点。只见他拿着花在筱翠云和红衣之间踱步。客人们却是各个都心急如焚,被陈其美吊足了味口。“其美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呢,迟迟不下决定一定是事出有因的......”一个声音在心里告诉叶雅安。

      终于,他走到雅安面前,靠在她耳边说道,“我决定要带你离开这里了!”说完却立刻转身,向另一边的红衣走去。“这花,献给优胜者!”场下掌声响起,红衣鞠躬表示谢意,同时又不知道陈其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乐队开始演奏欢快的乐曲。雅安怔怔地站在原地,觉得简直不可思议。转过头去就看到秦爷一张愤怒的脸,看到红衣获胜的喜悦,看到宾客中有人窃窃私语......陈其美献完花,立刻回来拉起雅安的手走向舞台中央,示意大家安静。“英士有话要说。这次的‘花魁’落在红衣姑娘的身上可以说是名符其实。但是筱翠云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所以说,她并不是落选。只不过,接下来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即日开始就逐渐会淡出这个舞台了......”说完,陈其美握着雅安的手放在他胸前。场下一片惊嘘。人们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此刻,雅安的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没错,虽然我很想摆脱筱翠云这个身份,可是就连自己也没有决定好是否要离开怡乐院,离开秦爷。陈其美,你凭什么今天站在场子里里替我做决定?!好一个霸道的男人。”果然是主意捷、行动捷!

      叶雅安望向坐在台下的秦爷,只见他全身瘫软下来,靠在座椅上,缓缓地闭上眼睛。没过了一会儿,人群里开始有人起哄,“秦爷,看来有人站出来要与你争翠云喽......”“怡乐院的台柱子居然要淡出了......您秦爷倒是站出来表个态啊!”由于陈其美的一席话,现在的场面重担完完全全落在秦爷肩上。雅安的心里真有点落寞了。只见秦爷缓缓起身,不慌不忙走到台上。“容我说一句(声音微微有点沙哑)。这么仓促的情况下,陈先生你提出了有关我怡乐院运营的重大问题,真是给老夫出难题啊......”说罢,无奈地大笑起来。雅安她知道义父现在很勉强,她从来没见过秦爷他老人家有过这么难看的笑容,就算是通过筱翠云的记忆看以前的秦爷,也未曾见过像现在这样如此无奈的一个老人。“翠云,你的未来在你自己手中......义父老了,无权勉强你什么,如果你想过正常的生活,不再愿意从事这行,义父会尊重你的决定。但是,你可得保证从此不再入任何一家同行啊!我可不愿外人看来是你抛弃了义父!”秦爷半开玩笑地调侃到。“当然,如果你依然想留下,这位陈先生只是一厢情愿的,我怡乐院的大门依然向你敞开,随时欢迎你。”在场的人无一不被秦爷的大度所打动。连陈其美也为之一惊。“今天的活动就到此吧,大家一会儿请入席参加晚宴。

      秦爷的书房里——

      “英士君这招棋走得好,也走得巧啊!”秦爷赞叹。

      “英士只是在替优柔寡断的筱翠云铺路而已。秦爷也该考虑到,这么优秀的姑娘,留在怡乐院里实在是大材小用吧......既然她就像您的女儿一样,秦爷为何不能成全女儿的自由?!难倒说,‘女儿’是幌子,只是把翠云当做‘摇钱树’么!”陈其美以谈判的方式说道。

      “陈先生,不要把你那的一套用在我秦某人身上。我只是一小本生意人。之前我就跟你说过翠云在我这儿的与众不同,若不是当女儿来疼,你以为今天你当众给我出难题,我就必须妥协了嘛!要带走翠云,可以。3000大洋。交了钱,翠云同意,你可以带她离开我的怡乐院。”

      陈其美一听,琢磨着这笔数不小,但是他很肯定以秦爷的为人绝不是为了钱才开出这个价。于是,大手一挥签下字据,要用3000大洋赎走筱翠云。“请秦爷静候,英士一定给你满意的数目!筱翠云,我要定了!”

      顿时,秦爷感觉到陈其美果然够胆识,相信此人日后若走上正道应当会有所作为。

      陈其美走出怡乐院,叶雅安早已经等在了门口。看见陈其美要走了,她却也不相送不告别。只是冷冷地望向别处。“我知道你肯定在怨我。但是我希望你知道,离开这里是你的小心愿,别人看不出来,但是英士可以。原谅我今天用这种方式跟秦爷要人。如果不这么做,秦爷又怎肯轻易给你选择的机会?”陈其美解释了一通。雅安打断他的话,“你为什么要跟我解释这么多?好一个霸权主义的男人!......”陈其美听到“霸权主义”不禁大笑起来,“哈哈......对,我陈其美就是一个霸权主义的男人!你舍不得做了断的,我来替你做!总之,我就是要定你了——筱翠云!”说完带着帮中兄弟离开了。

      半路中陈其美遇见了虹琴姑娘。“琴,你怎么在这堵我?”陈其美笑着问。虹琴眼神里充满失望,对他说道,“其实你早就有打算要带走筱翠云,是吗?”陈其美刚被叶雅安冷落,现有些不耐烦地答曰:“是又如何?琴,这件事不在你的任务之内,你可以不用费心思去考虑那么多的。”虹琴绝望地笑了笑,“果然是心思缜密啊!把我安插在怡乐院里,只是为了她筱翠云?为了知道她过得开不开心,过得幸福不幸福?!英士,你可真是大费周章了——我感觉现在自己傻得就像颗棋子,一生都被你定在棋局里了!”说完,虹琴泪眼婆娑的推开陈其美,与他擦身而过。陈其美更是一头乱麻,不知道为什么同一天里要经历这么多的感情纠葛。难道真的有“上一秒天堂,下一秒地狱”“物极必反,乐极生悲”的灵异事件吗?......

      晚上,雅安正在自己的房间内望着满载星斗的夜空发呆。秦爷敲门进来了。“翠云,看你头脑灵活,才华出众,留在义父身边这么些年,真是有些委屈你了。”秦爷语重心长地说。雅安刚想说些什么,却被秦爷打断了,“也是时候该让你出去闯闯了......你的性格向来都坚毅,桀敖不驯的,和怡乐院其他女子大不相同......以前你还温温顺顺的,凡事不会强出头的。但是自从上次你不顾安危地挡在阿歆面前替他挨了一鞭子,我就开始发觉原来每个人都是会成长、会变化的。义父不能永远圈束着你。只是,陈英士这个人总是混迹于最危险的边缘,我担心你要想和他走到一起,会很辛苦......”

      “义父......翠云并没有想得很遥远。只是有些事,当下必须要去做了。霍元甲霍师傅是我很敬爱的人,原本我有办法帮他的,却阴错阳差的错过了......如果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翠云不希望再次失去自己很关心的人......义父,日后翠云如果还有命活着回来见您,一定留在义父身边,陪伴您安享晚年......”雅安说着,起身给秦爷叩头,拜谢养育之恩。

      一周之后。陈其美动用了在商界的关系,凑足了3000大洋,亲手交给了秦爷。从此,陈其美和怡乐院前任歌舞伎台柱筱翠云双宿双飞的传闻一点一点弥漫在街头巷尾。

      【3】

      “这样选择......你会后悔么?”陈其美牵着雅安的手,和她并肩在街上走着。

      “你破费了3000大洋赎我,觉得后悔么......?这笔钱,花在革命上,些许作用更大些呢......”雅安一边说着,一边想起离开怡乐院前,秦爷派阿歆送给自己一个信封。说是“只有在日后非常非常困难的时候才能打开”。

      “你是你,革命是革命......哎,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革命的?”陈其美爽朗地问。

      “稍微动动脑筋就能看得清呀......你不会只是为了混迹于帮派之中这么简单吧?”雅安反问着说。

      “天知道我发的什么疯,非要把你带在身边才安心!虽然明明知道,在自己的身边可能是最危险的地方。可是越把你推开,反而越不能自拔了......与其这样,不如我就彻底自私一次了......这就是你让我非常欣赏的地方,神秘莫测,好像什么事情都了然于胸,却又总是低调行事,从不张扬。”陈其美说。

      “那......既然这样,你可不可以叫回我的原名......‘筱翠云’只是个艺名,以后用来想必也不方便......”雅安的确是想摆脱一代名妓筱翠云的光环,只想做自己,想做回叶雅安,尽管容貌没有办法复原。她一直都很想第一个告诉其美,她是叶雅安。想听到陈其美唤的是她真实的名字,而不是别人。可是一直以来都没能实现......

      话还没说完,就见陈其美饶有兴趣地问,“小姐,请问您尊姓大名?初次见面,真是三生有幸!”说着挑起眉毛,一张淘气的书生脸。

      “你好,我姓叶,名叫雅安。”她撩起长裙,做了个礼貌的姿势,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原来是叶小姐,叶雅安。英士有礼了......”说着陈其美蹲下身,示意她爬到他的背上,“来,上来吧我的叶小姐。脚都磨出泡来了。”她低下头,才发现走了好多路的脚被高跟鞋子磨得通红。于是她甩掉在怡乐院里穿了很久的高跟鞋,双手环住让她觉得安心的男人的脖颈......就这样他背着她,开始走上一条全新的路途。

      且说沈云峰从上海回到河南安阳袁世凯隐居处——

      “沈先生,老爷今天概不见客,请先生回吧。”守门的人说。“放肆,义父布置给我的要事在身,不准在此挡驾!”说着单枪匹马闯进了洹上村。见袁世凯正独自一人饮酒念诗:“百年心事总悠悠,壮志当时苦未酬。野老胸中负兵甲,钓翁眼底小王侯。思量天下无磐石,叹息神州变缺瓯。散发天涯从此去,烟蓑雨笠一渔舟。”

      “好诗!”沈云峰边鼓着掌边走向袁世凯。“义父虽然隐去,但仍挂念天下苍生,真是英雄壮志,可歌可泣!既然义父这等苦心,为何不重出山门?您可知道,精武体操会败了,并且,霍元甲也遇害了?!”袁世凯背对着来者,听闻此消息,也微微皱起眉头,“死了?”沈云峰自小跟着袁世凯,被收为义子,成为训练有素的情报人员的同时,也和袁家的几位公子成为至交好友。他从小思想细腻,受到袁的赏识。“义父都安排了另外的人马,一心想铲除霍元甲,他还能有命吗?”袁世凯听闻这句话,叹息着反问“怎么?你似乎对此感到很不满?!”沈云峰径直绕到袁世凯面前,直直地盯着袁的眼睛问“您原本是想借日本柔道会的势力挫败精武门,没想到反而助长了他们的势力。所以一计不成就再施一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派人除掉了霍元甲!”

      “哈哈哈哈......臭小子,你的想象力怎么会这么丰富!......是啊,没错,老夫派人去对付霍元甲。可是都是一次又一次损兵折将的回来。老夫还能有什么办法?”

      “义父的意思是,霍元甲之死与您无关?!”沈云峰叹道,透着不相信的语气。

      “沈——云——峰——你这是在跟谁说话,这么没大没小的!”袁世凯一阵咆哮。

      沈云峰跪地。“义父,云峰从小敬佩您的声明大义,认为您是坦荡荡的君子。可是,霍师傅乃是名族的英雄,他不该得此下场的。恕云峰冒犯,今日赶来是向您递辞呈的。”

      “你——居然为了一个乱党分子,来向老夫请辞?!......你知不知道精武门背后的利害关系?你以为,霍元甲就只是个民族英雄这么简单?”袁世凯气的七窍生烟。

      “并不全是的义父......孩儿只是疲倦了这几十年来的生活模式,想告别这样的生活,向义父学习。但是,是真正的做到‘散发天涯从此去,烟蓑雨笠一渔舟’。”沈云峰答曰。

      “既已踏上这条道路,你以为你还能全身而退?!”袁世凯讥笑着反问。

      “云峰以为,世上无难事。只要放得下一切,就能开始全新的生活,完全在于自己的意念。”

      “年代尚未风起云涌,你何以想过归隐田园的生活?天下未得太平,你就疲于现世,为父真是哀其不争!看来,克文这孩子真是跟你在一起呆久了,染上你这软弱的脾性......”说着,灵机一动,或许对沈云峰有紧有驰是件好事。遂说道“也罢,你若不问世事,为父的也不勉强你。但是你记住,你是我袁家的人。既已选择隐去,最好不要插手任何对袁家不利的事情,否则我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你该知道为父的脾气。”

      “多谢义父成全!”沈云峰拜谢完袁世凯,遂将一封信留下,信封上留字“袁二公子”。当日便动身前往上海。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接下来想要做的是什么。

      1910年的尾巴上,同盟会的大小起义在南方各省频频发动,但均遭到失败,导致了同盟会组织纪律涣散,四分五裂,革命党人也都因此而灰心丧气。就在这时,宋教仁来到了上海,与陈其美见面,决定组织中部同盟会以团结四分五裂的革命党人。此刻孙文在南洋槟榔屿开会,决定在广州再次起义打击清政府。这次起义由赵声担任总指挥,姚卓担任副指挥,孙文负责在海外的募捐,为起义准备善款。赵声,江苏镇江人。字伯先,娶得一位贤良淑德的妻子严吟凤,十分支持他的革命活动。姚卓,浙江杭州人。妻子黄氏因病早逝,家中有一女儿。名文英,自小饱读诗书,筵席了母亲黄氏的书香门第的风气。二人都被称为领兵作战的“黑马”。赵声与陈其美关系很要好。在赵声眼里,陈其美对事情有独到的见解,精明能干。陈其美也十分敬佩赵声,认为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文可治国,武可安邦。于是二人惺惺相惜。而这个姚卓与陈家更是渊源颇深。且说陈其美的父亲陈延佑和原配夫人吴氏与姚家是世代好友。吴氏身子骨弱,生下陈其美的弟弟陈其采之后,不久便离开了人世。在她阖眼之前,亲自为几个孩子定下了亲事:老大陈其业配何氏;老二陈其美配姚卓的女儿姚文英,尽管文英长陈其美三岁,可是吴氏还是希望其美和聪慧恬静的文英结成连理;老三陈其采配黄氏。陈其美生母死后,父亲陈延佑又娶进了杨氏。在陈其美15岁那年,父亲过世,陈其美由继母杨氏抚养。这个姚卓可就是陈其美未来的老丈人了......

      时间一晃到了1911年。4月27日那天,在黄兴的亲自带领下,120多位革命志士在广州起义,没想到起义却是以失败而告终。遇难者72人被葬于广州的黄花岗(原名:红花岗)。还有很多的革命党人被捕,情况是非常之危险——

      “蒋华,嘿老同学,好久不联系了啊......近来可好?”陈其美在电话中说,边说边示意雅安去倒杯茶给宋教仁。

      “在广州做个小官儿,闲着晃悠晃悠过日子呗!哟,这刮得是什么风啊,英士老弟,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电话里蒋华问。

      “知我者莫若兄也。哎,我在上海做了个新闻记者,三日后来你这转悠下,跟警察厅的人招呼下,想去做个采访,有几个问题想问一问那些个革命份子”陈其美说着。

      “好啊,咱们也难得聚聚,来吧。为兄的好好招待你!”寒暄了一阵,蒋华放下电话。随后又立即拿起电话,拨给了广州警察厅。“左厅长,我是蒋华。嗯,有确切的消息,革命党人陈其美三日后到广州。对,对。好......好,一切听从您的安排。再见。”又一次挂断电话。

      “英士兄,我觉得你这么做很冒险。”宋教仁说。雅安又端着茶水给陈其美送去,“宋先生说的很有道理啊。之前一批革命党人刚撞在他们的枪口上。现在你又搅合进去,岂不是越帮越忙?弄得不好,还会身陷困境中......”

      “此言差矣。广州起义的失败,无疑是给我们当头棒喝的打击。许多骨干分子在这次起义中都牺牲了。也不知伯先和姚卓二君怎么样了。这趟广州之行是非去不可的!”陈斩钉截铁地说着。

      “那我与你同去!”雅安说。“不行!”宋教仁和陈其美不约而同地说。“一来危险,二来带着你,英士行动也会不便的。请叶小姐还是留在上海等消息的好......”宋教仁解释说。雅安见其美胸有成竹的模样,连宋教仁也觉得自己陪着去有所不妥,只好答应了。

      广州——

      陈其美以上海记者的身份,只身到达广州打探消息准备营救被捕的革命党人。他哪里知道其实身份早已暴露。刚抵达广州站,就看见到处有人在搜捕革命党人。他立即明白过来,一定是蒋华这个人靠不住,虽然满口答应自己会安排一切,但一定是怕殃及到自己,现在居然反咬一口!遂在墙角里打晕了一个站台的工作人员,换了制服混迹于人群中,顺利逃脱了。就这样,陈其美在广州一日几装躲避警署的追捕,终于一日找到了蒋华。

      “蒋兄可否帮我查两个人,赵声和姚卓。告诉我结果后我便离开广州,绝不给你添麻烦!”陈其美拜托道,尽管知道蒋华并无诚意,但是此刻没有比了解革命党人的情况更重要的了。“好吧,我这就去办。这船票给你,现在到处都是人在抓你,你呀,还是赶紧离开我这儿吧......等着,我查到了立马打电话给你。这点时间里还是别出去走动了,现在风头紧。”蒋华说罢,就出门了。

      四十分钟以后,电话铃响了。“英士,你要找的人应该还活着,他们人已经不在广州了,至于去向还没查到。这个咱们私底下说说就好,别张扬啊。”

      “谢了蒋兄。我这就离开广州。”陈其美遵守承诺地说。电话那头又说,“哎,英士啊,你千万不要走罗浮桥,还是坐船安全,知道了么?”

      “谢谢,谢谢。兄弟大恩,英士没齿难忘!”挂了电话,陈其美思索了一会,迅速离开。走到门口,便把蒋华送的那张船票丢进了垃圾堆里。他决定了,就走罗浮桥。凭着一股直觉和意念,陈其美成功的摆脱了所有的追捕,来到了香港。

      且说,埋伏在水道边准备逮捕陈其美的警署人员等了一天,现在一声令下收队了。于是来了一阵抱怨,“这陈其美到底是何方神圣,两次情报都出错!人没逮着,倒是弟兄们在这吹了一天凉风!”

      【4】

      且说广州起义败了,革命党人受挫不少。尤为悲痛的就是总指挥赵声。这么危急的情况下,也只有香港是最安全的,能先避一避风头。于是赵声和姚卓二人带着手下的人相互照应着去了香港。到了在港的同盟会秘密机关处,赵声不吃不喝了好几天,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停地在哀叹、责备自己。妻子严吟凤看了极为心疼,和副官李竟成百般劝说,数日之后赵声才得以从广州起义的失落中缓过神来。陈其美离开广州就直奔香港去了,他知道,赵声和姚卓一定在那里。

      赵声又开始了下一阶段的计划。“李副官,我得到消息说陈英士可能来香港了,你想办法把他找出来,带他来见我,务必要办好这事儿!”晚上将近十一点种,李副官终于不负赵声的期望,找着了陈其美的踪迹,并即刻带回了机关里去见赵司令。陈其美一踏进门,赵声大吃一惊,感叹道“英士君何以打扮成店小二模样?也不怕大伙儿真把你当伙计使了......”陈其美卸下身上的行头,大大咧咧的喘着气说,“欸,伯先君不知英士对革命的心了,就算只能是给革命党人们端茶送水,英士也乐意啊!何况,就这身行头,可是帮了我不少忙咧,咱这一行就要灵活多变。不然早在枪下做亡魂了......我从广州一路过来,可是全靠它啊!”

      “哈哈,好!咱们直接切入正题。想必你已经知道广州起义失败的事了......这次行动失败,责任于我。我理应向孙先生请罪。”赵声低声说。陈其美却不以为然地说,“伯先君此言差矣!一场战役的失败,原因是多方面的,怎可轻易归咎于你一人?!说到底是同盟会的战略有错误。自从同盟会大小起义开始发起,哪次不是一失败而告终?如若再不能正确分析出原因,革命何日才能成功?伯先君又何苦将所有的过错一人扛起?”

      赵声细细分析陈其美的话,觉得不无道理。“可是我身为总指挥,总是难辞其咎的!”赵声说,“那么依你之见,同盟会的领导存在什么问题呢?”

      “最明显的弊端就有两个:一是独有宗旨,却无计划;二是有很多人才,却没有切实可行的组织。两个弊端导致了革命党人像一盘散沙,怎么揉,也凑不到一起啊!”陈其美分析道。

      赵声连连点头,“的确,同盟会的总部设立在海外,对于国内形势来说作用实在是不大......几乎是形同虚设啊......没有人将革命党人联合起来,怎么能叫革命呢?”

      “的确,这是个非常头疼的问题。好在宋教仁之前已经在上海与我碰面了,我们商议在上海成立一个中部同盟会,以团结在长江流域的革命力量,先下手为强,轰轰烈烈的干起来。本已经着手准备了,只因为听闻伯先君你在广州起义了,而且并不是所有的成员都同意成立这个中部同盟......所以不得不把这一工作暂时搁置下来。”陈其美说着,又问“姚司令还好吧?”

      “他在起义中受伤比较严重,已经在医院里昏睡几日了。可怜他只有一女,这阵子可把文英累垮了......英士君计划的这个中部同盟会可有进展?”赵声问。

      “如今看来,是非走这一步不可了。”陈其美坚定地说着,眼睛里放出光来。赵声听后也异常兴奋起来,“好,成立这样的组织是当务之急。我立即向孙先生提出来。就这几日,咱们即刻动身回上海,我与你一起并肩作战。只要伯先一息尚存,就和鞑虏血战到底!”他刚刚立直腰背站起身,猛然下腹一阵抽痛。一瞬间,赵声的脸犹如一张雪白的纸,只觉着一阵晕眩之后便倒在了陈其美面前,不省人事......

      自从赵声病倒在陈其美面前,陈心急如焚,昼夜守在赵声的床榻边,极力劝他治病要紧,还是赶紧入院接受治疗的好。赵声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病已无望恢复了,想利用所剩无几的时日把一切事情都交代妥善。“英士,这上海,恐怕是无法与你同去了......”赵声颤颤巍巍地说着。“伯先君,我理解你的意思了。请你尽管放心,你心里面想的我一定会办妥了!我英士绝不会看着革命党人低沉下去!长江流域的那点事儿全交给我。你放宽心调养身体。”说着说着,热泪就不知不觉顺着脸颊掉落在赵声的床榻边。赵声很满意却是非常吃力地点了一下头。“吟凤,你嫁与我伯先......真是难为你这么多年......一起和我四处奔波,浴血奋战了......”赵声转而向妻子说。严氏早已经在一旁泣不成声。“伯先,你我有缘相识,做了一场情深似海的夫妻,吟凤心愿已了,不觉得苦。你追求的,就是我的信仰,你痛恨的,我也深恶痛绝。从今日起,我改名严承志,带着孩子们继承你的革命壮志!”话一说完,走到桌边拿起大剪刀,“哗啦——”剪下一把头发,用一条米色的头绳扎起来,轻轻放入赵声垂在床边的手中。“这个,你带走。待我完成革命任务时,就去找你。那时候,请你一定要认得我......”赵声听到此言,眼角的泪像珍珠般滚落。“英士,吟凤......就劳烦你......照顾了......”赵声硬撑着说完这句,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握紧手中的发丝。挣扎了两三秒之后,他轻叹一口气,只见一缕发丝从他的手中滑落......

      赵声离世。陈其美和香港的革命党人士纷纷出动,给赵声置棺木,买墓地,刻墓碑,把赵声入殓。择日将赵声的棺木运到笳菲公园安葬。处理好这一切,陈其美显得有些精神恍惚。但是他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刻,遂动身前往广州起义副指挥姚卓所在的医院。

      陈其美赶到医院,询问姚卓住在哪间病房,却怎么查也查不到住院册上有这么个人。“难道,出了什么状况?”陈其美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文英一个人要怎样应对。”想到这里又即刻马不停蹄的赶回秘密机关处,联系了李竟成,安排其去打探姚副指挥的下落。“李副官,咱们已经失去了‘黑马’中的一匹,不可再失姚卓!务必找到姚家人!”

      【5】

      且说,姚卓在广州起义中浴血奋战,胸口上离心脏半寸的地方中了子弹。可是因为年纪大了,在广州为躲避追捕也没能及时住进院将子弹取出,后又急急忙忙撑到了香港。好不容易住进医院,熬过了几日,却终究未能逃过死神的拉扯。在剧痛中挣扎了几下,终于还是停止了呼吸。唯一的女儿姚文英是悲痛欲绝。今年已是36岁的她,依然守着当年姚陈两家的约定,一直在等着陈其美,并没有奢望用当年的婚约束缚他。但是此刻,文英只是希望有一双坚实地肩膀可以依靠,哪怕小憩一会儿也是好的。就在这时,一个男人出现了。

      浙江杭州姚家——

      姚家家境不错,是商界政界的双雄。此时,家里到处悬着黑白两色的布。一男人带着一伙人风风火火地闯进姚家。“文英那,姚叔叔去世了,我很难过。特地来此拜祭。来人啊,把花送上!”男人大声呵斥着。“我父亲为了革命而牺牲,死得光荣......劳烦你来看他,但是我想,父亲现在最需要的是安静......”姚文英不慌不忙地回应着。“那是那是......不过话又说来啊文英,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司令泉下有知,估计也该为你着急了吧?我今儿个来此,也是想向姚司令表个态,姚文英你我林翔宇要定了,还请他老人家可以放宽心!”男人强硬的语气让在场的姚家人都觉得不舒坦。这个林翔宇是杭州丝绸买卖一暴发户人家的独子,向来骄横。因为生意上的关系自小就认识了姚家人,得知她与陈家二公子有婚约后一直都耿耿于怀。“还有啊,”男人又说着,靠近姚文英身边,“你不是还在等着那陈家的二爷来找你吧?我可是听说他在上海和一代名妓双宿双飞了啊......再说了,那婚约是你父辈的事情了,陈二爷父母双亡,你的父亲也去了,还有谁在意这桩婚事?!你呀......就好好想......”话还没说完,就被猛然被姚文英扇了一个耳光。“我的事情,与你无关。姓林的,你可以带着你的人滚出去了!”看到这一情形,林翔宇手下的几个混混躁动了。姚卓的旧部迅速把客厅包围了起来以稳住局面。林翔宇见姚家依然是重兵在握,也不敢再放肆了。“好......好......好,我们走。姚文英,你记着,你注定了就是我的人!”说罢,眼中燃着愤怒的火焰离开了。顿时姚文英嘘出一口气,“谢谢你们及时赶来,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旧部中走出一人说“小姐,虽然司令去了,但是我们一样要保小姐周全!”姚文英抱起自己疲惫的身体,“父亲说了,遣散你们,这并不代表是放弃,只是想让你们回家过安宁的生活。文英一介女流,不懂领兵征战,辜负了父亲和大家。对不起......”全场静默。“丧礼办完,各位将士就还乡吧。不必牵挂......”姚文英抑制住抽泣,转身离开灵堂。

      香港——

      此时,陈其美托李竟成查找姚卓的下落一事也有了着落。“陈先生,姚司令已经离世了。昨日在浙江杭州老家举办了丧礼。不过......传闻昨日有人在葬礼上惹事,听到些风声,好像是与姚卓的女儿文英有关......”李竟成报告说。“姚卓才刚刚过世,就有人打姚家的主意了!......那么,那些姚卓的旧部呢?”陈其美问。“看他们倒是并没有什么行动......倒是有几个褪下军装,想必是准备还乡了......”李竟成答曰。“嗯——看来是文英是发了命令要遣散旧部了。姚卓没有儿子或者信任的副将来代替他领兵,遣散这群人自然是第一选择。哎,可惜了这么多的将士......”陈其美分析道。“照英士这么说,你完全可以从他的女儿姚文英身上下手。问她借兵起义,那些姚卓的旧部一定会誓死追随的。”李竟成建议道。陈其美思量了一下,“这个可不容易做到啊,虽然陈姚两家世代交好,向文英一开口就是借兵,她也未必会答应的。”“不借怎么会知道结果呢?英士,就凭你们两家的关系,我倒是觉得借兵一事,九成能行得通!况且现在是姚家有难了,您主动伸出援手,再厉害的角色也该掂量着看吧!”陈其美遂领悟了李竟成的意思,决定动身前往浙江杭州,向姚家出发。

      浙江杭州姚家——

      料理完姚卓的丧事,姚家顿时失掉了往日的生气。姚文英独自在姚卓的书房里整理父亲生前的东西。落满灰尘的日记本,泛黄的旧照片,一个个父亲奋战赢得的战功勋章......看着看着,不觉的热泪滑落消瘦的脸颊。顿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父亲的那些旧部还真是忠心耿耿,辞退他们至今,还是不停的有人来请令留在姚家做事......这回又是谁呢?”姚文英喃喃自语,擦干眼泪,走到楼下开门。猛的,门后蹦出一张林翔宇的嘴脸,于是文英立即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关门,却被一身酒气的林翔宇一把推开了。“嗨,这么急着关门干嘛呢?至少让我好好看看你嘛,昂,文英......”林翔宇闯了进来,用力拧起姚文英的下巴。“你的那些兵呢?怎么不来......不站出来保护你?”姚文英故作镇定的说,“我让他们出去办事了,看这时间也就快回来了。你来我家干什么,识相的赶紧滚出去,不要在这里自讨没趣!”林翔宇仰天大笑,“自讨没趣?我自讨没趣追了你十几年啊?!姚文英,你少来蒙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虾兵蟹将们都告老还乡去了!我倒要看看,今天我就在这儿放肆,还有谁会来帮你!”林怒嚎之下,一把抱起姚文英朝房间走。“不要啊,放开我,你这个混蛋!放手啊!......”姚文英开始挣扎。楼梯拐角处的一个瓷瓶被她碰倒,轰隆隆滚到一楼大厅,碎了一地......

      林翔宇平日里也就是有心无胆,今日借着酒兴终于将自己魂牵梦萦的姚文英压倒在床上。一双粗暴的手撕烂了文英的衣服,火热的唇开始在姚文英身上游走。挣扎已经让姚文英没有丝毫的力气了。一向坚强的姚文英开始无力的流泪,开始绝望......此刻,陈其美和李竟成及手下一队人马已经站在姚家大厅里。看到碎了一地的瓷瓶,知道大事不妙,陈其美一个箭步就往楼上冲。看到眼前的状况,气不打一出来,拿起锋利的匕首就扎进了还在留恋姚文英身子的林翔宇,又反身一脚把他踹到了墙角里。于是迅速的脱下身上的衣服,包裹住上身赤裸、满脸泪痕的姚文英,“对不起,对不起,文英......英士来迟一步......李副官,带些人进来把这小子给我处理了。”姚文英精神恍惚之间,听见来人说自己是英士,于是蜷缩进陈的怀里,开始颤颤发抖,连哭都没有了声音。林翔宇被教训了一下,顿时神智就清醒了,“你就是陈其美陈二爷,你怎么会来这里?你还敢来?!姚文英现在是我的女人!”陈其美把姚文英平稳的靠在床边,冲到被架起来的林翔宇跟前,收起右膝盖来猛顶他的腹部。“说清楚,文英什么时候是你的人了?你看好,我,陈英士现在回来了!文英即日起就是陈夫人。你最好给我安安稳稳的,不许再出现在文英身边,不然我保证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你的全家都会是同样的下场——听清楚了吗?!你是哪只手撕烂文英衣服的,说——”林翔宇顿时傻眼了,心想,这陈其美已经成了混世的大佬了,我怎么偏偏撞在他着枪口上?“说啊——”陈其美一阵怒吼。林翔宇吓得差点尿出来。“右手......不对不对,是......是左手”林翔宇紧张的语无伦次。陈其美嘲笑到,“我看,是两只手吧!”遂拔出插在林翔宇身上的小刀子,“哗——”的一下,麻利的挑断了林翔宇右手的手筋。正准备断其左手筋脉,林翔宇顿时腿一软,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李竟成从没见到陈英士身手如此敏捷,究其手法也有些残忍。于是上前制止陈,“欸,英士兄,算了算了。他的恶行已经被咱们及时遏制了,废了他一只手就可以了,让他长点记性就好。我们还是办正事儿要紧。”陈其美眼中的怒火顿时才稍稍平息了一些。

      一旁的姚文英确定眼前看到的是意气风发、清秀英俊的陈其美,满心的安定和欢喜......各种情绪汇集之下,昏倒过去。

      【6】

      昏睡中,姚文英的脑海里时不时出现陈其美的一句话,“我,陈英士现在回来了!文英即日起就是陈夫人。”每每听到这里,文英就会忘记之前所遭遇的一切厄运。有时又梦起林翔宇在父亲葬礼上说,“你不是还在等着那陈家的二爷来找你吧?我可是听说他在上海和一代名妓双宿双飞了啊......”不禁又在睡梦中眉头紧锁。

      “看来,姚小姐这次打击不轻啊......”李竟成看着姚文英挣扎的面部叹气。“是啊,这个时候我怎么方便开口就问她借兵呢?”陈其美不情不愿地说。“英士,依我看那,好事成双。既然您救了姚小姐,不如,等小姐醒了您就向她求婚吧。一来给姚家充充喜,二来,你做了姚家的女婿,以这个名义替姚家起兵,那是名正言顺啊!”李竟成建议道。“那怎么成?副官你有所不知,雅安还在上海等我,我怎么能在老家成起亲来?!雅安她要是知道了,定以为我负她,不知道会难过成什么样子......我这条命都是她的,又怎可做对不起她的事?”陈其美毅然决然地说。“那为何刚才您说‘文英即日起就是陈夫人’?这话,姚小姐一定也是入耳了啊!”李竟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姚陈两家的确是有婚约在先的,可是我和文英从小都是接受新式教育。她应该能明白,我的那句话只是想警告那小子莫再纠缠。婚姻的事情岂能儿戏?”“可是,姚小姐今天这么一折腾,怎么......”二人争论的声音越来越大,让昏睡中的姚文英从梦中惊醒了。

      “二位在为什么争吵?......”姚文英用肘撑起疲惫的身体坐起来。“文英,你醒啦?......对不起,英士今日来迟了,没来得及跟姚叔告别是一错,还差点连文英你也失掉了......”陈其美郑重其事地道歉。“不用道歉,英士你何错之有?是文英命薄,父亲这个顶梁柱不在了,如今还能依靠谁来维持姚家的地位?你能来,已经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赐了......”姚文英善解人意的回应道。李竟成同情地说,“姚小姐,你若不嫌弃,以后就请跟着二爷吧。大家同是革命队伍中人,理应互相帮忙。你又是姚司令唯一的孩子,还望你能坚强起来,替父亲干未能继续的事业!”“文英一介女流,今天又发生这么荒唐的事,恐怕文英很难保住名节。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妨碍英士?”说着,红着脸低下头。

      李竟成见状,走到陈其美身边小声说,“英士,人家姚小姐可是完完全全‘误会’了你之前意思啊。您看着办吧......”“这事儿是副官你挑起的,要带着她的话,你负责她生活。我是分不开精力了......”文英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她想着:也许英士身边真的是有一位红颜知己了,所以现在才会如此推脱。“如果,英士觉得有难处,文英不加入便是了!像我现在这个样子,任谁都不想去搭理......”姚文英绝决的说。出于羞愧难当,起身便去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一瓶药盒子,剥开药片便要往下吞。陈其美见状,立刻飞身去夺走药片。“文英,你何苦这样轻生?!”陈其美捉住姚文英的双肩,想摇醒她。顿时,文英的眼泪砸了下来,“如此下去,文英不如早些去见父亲的好......”。眼前的这个病美人,真是有七分楚楚动人了。陈其美斟酌了一宿,恐怕父辈们定下的约定,不得不开始起用了。“你要是去了,让英士有何脸面去见地下的父母,去和姚叔交待?你要是去了,谁来做陈夫人?......”姚文英听到此,紧紧的抱住了陈其美,泪流不止。过了一会儿,陈其美吩咐下去,明日动身回湖州,一周以后与姚文英举行婚礼。革命党人不宜这么大张旗鼓的集体活动,婚礼就不宴请了。一切从简。消息尽量封锁,尤其是不要传到上海。

      且说沈云峰向袁世凯请辞后,立即到达上海寻找筱翠云。首站去了怡乐院,打探之下才知道筱翠云已经辞掉工作很久了,上海滩大佬陈其美花重金赎了人,传闻二人已经双宿双飞了。“筱翠云啊,筱翠云......你为什么不能放慢脚步,等一等我这个赶路人——”沈云峰叹息。“听说你向义父请辞了?”红衣不知道何时走到沈云峰身边,居然沈云峰都未能察觉到,他听到红衣的话时才回过神来。“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连身边3步之内有人占领了都未发觉,你是迟钝了吗?”红衣淡淡地问。沈云峰笑而不答。这样的笑容是红衣从来未曾见到过的。“你变了。是不是只有脱离了组织,你才会有这些变化?”红衣接着问。

      “恭喜你坐上‘花魁’的宝座了,红衣。我来找一个人,没想到居然比别人迟了这么久......”沈云峰无奈的笑笑。“看来,我得接着去别处寻她了。”

      “你是为了她才离开义父的?......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她筱翠云?!”红衣觉得非常难以理解。“当年,我明明已经折磨死她了,你也在场的......这到底是为什么?最可笑的是,现在连你云峰的心都向着她?”

      “对不起,红衣,杀死筱翠云不在义父的任务范围之内。当时我把药液倒掉了一大半,然后往瓶子里灌了解药,中和一下。那瓶灌入翠云嘴里的毒药,药性应该没那么强了。后来,我救了她......”沈云峰解释说。

      “解药?哪里来的解药?”红衣迷糊了。

      “总之,我在你身上找到的。然后灌进毒药液里。所以,筱翠云应该是没有被毒死。”沈云峰说,“对不起红衣,当年骗过了你。”

      红衣越来越觉得奇怪,心想“怎么可能?自小父亲就教导,身上配着的毒药,无论如何也不能带着解药,或者是两种能相互抵消药力的其他药液。我身上怎么会有解药呢?筱翠云怎么可能没有被毒死呢?”于是红衣问“你确定,你把两种药液加在一起了?给筱翠云灌下去了?”

      “是啊......”沈云峰答曰。“怎么了?”

      “既然这样,筱翠云是必死无疑的。你给她加的,是两份毒药的量,而且这两种药是不可能相互排斥的。但是,你我明明都看到她还好端端的活着......你不觉得奇怪么?”红衣倒吸一口气。感到丝丝的不安。“难怪......后来再见到她,就觉得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难不成是鬼附身了?”

      “是人是鬼,我都要找到她!”沈云峰眼光坚定。红衣此刻心生挫败感,说:“原以为做‘花魁’有多神气,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大家喜欢的永远都是她筱翠云一个人!你好自为之吧,义父的性格是‘不为我用,也决不允许别人得到’,你别以为他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以后万事都要小心!”

      沈云峰对筱翠云是越来越好奇了。遂毅然决然的离开了怡乐院。凭借着替袁世凯办事时结下的人际关系,四处托人想法子,打探到陈其美可能的办事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进到了《民立报》馆。

      这天,宋教仁在友人于右任创办的《民立报》的编辑部内听到传言,说陈其美好像在湖州老家要成亲了。霎时一头雾水。左思右想到底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叶雅安。

      晚上,和宋先生等人一起用餐时,雅安总是觉得他似乎有话要对她说似的。可是每每言欲出,却又止。“宋先生,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告诉雅安?”她实在忍不住了,便主动提出来。“叶小姐果然机敏。是这样的......我得到消息,就是不知道可不可靠......”宋教仁说。“是什么?莫非和其美有关?”雅安接着问。宋教仁当下就投来惊奇的目光,“的确......听说,英士现在在湖州老家了......而且,他就要成亲了......”说完静静地等着看她的反应。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明明就知道他有夫人,还会有两个儿子。甚至他的两个侄子陈果夫、陈立夫后来做了CC系的头子,这些叶雅安都知道。可是,要怎么去改变呢?她在心里想着。历史果然坚定的像一碗无波无褶的水,如果她去打破这一家族的关系网,只怕自己要变成篡改历史的罪人了。宋教仁见雅安半天没有丝毫的反应,急忙说“我会再去核实,如果是确有其事......”我打断他,说“不用再费力气核实了,应该是真的...”雅安淡淡地说。角落里,立着沈云峰,他终于找到了她。“筱翠云,你为什么会对别人都不能肯定的事有这么大的把握?就好像......就好像有先知一样。”沈云峰没有现身,继续审视这眼前这个他很爱并且很想拥有的女人。

      “叶小姐,陈英士他应该不会这么混账的......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情况。”宋教仁出于不想让一个无助的女人难过,说了这么一句。至少雅安是这么认为的。于是她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地低头说,“就算您核实了又能怎样?英士一定是担心各位的安全,所以不想大张旗鼓宴请革命党人。我想知道他大婚的确切时间,宋先生可以帮忙吗?”

      “怎么?叶小姐,难道你想去前去给英士贺喜不成?”宋教仁简直惊呆了,同样惊呆的还有站在墙角的沈云峰。

      “是啊——结婚,这么大的喜事,总得有人祝贺才行呀......既然同志们都不能冒然出席,那我来代劳好了。我会约上青帮中的几个兄弟,这么久没见,想来他也很希望得到弟兄们的祝福。”雅安边想边说。其实心里明明就是被一座大山压着,感觉到疼痛,感觉到窒息。

      此刻,在墙角观望的沈云峰再也忍不住了。“筱翠云——你这个傻女人——你到底还要维护这个没种的男人到什么时候?!他就要成亲了!你还打算千里迢迢去贺喜吗?你是哪根筋搭错了?!”雅安吃惊地望向来者。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就落下来了。“云峰?沈云峰?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沈云峰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说“这也正是我想问你的问题,你不在秦爷手下好好过你的生活,为什么偏要跟着陈其美?”“雅安已经不是从前的筱翠云了,我已经退出那行业了。现在在从事革命工作。我觉得这样更有意义。”雅安回答说。

      “你是为了革命还是为了陈其美?”沈云峰单刀直入的问。

      雅安知道自己无话可说。瞪着泪眼望向沈云峰,“你还能问得再直接点么?你到底想要听到什么样的答案?”而后一阵沉默,四眼相对而视,互不相让。忽然,沈云峰就展开手臂来抱住了她。不急促,不强硬,却是让人觉得温暖的一个拥抱。奇怪了,顿时她的眼泪就像关不上的闸门,一泻千里......听到陈其美要成亲的消息时都没有这么难过。原来在清末民初的她还是和在21世纪一样,表面刚强,却是受不了别人半点的嘘寒问暖。

      而后不知不觉就在沈云峰怀里睡着了。隐约中听到沈云峰的宋教仁的几句对话。

      “宋兄,还劳烦你查明陈其美大婚的日子。要阻止雅安去湖州,依我看没难么容易。我打算陪她一起走这一趟。”沈云峰说。

      “放心,这事儿包在宋某身上。只是,这叶小姐就麻烦你给照顾好了。真没想到,听到这样的消息,她居然扛得住,真是难为她了。哎,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啊......”宋教仁感叹。

      浙江湖州——

      陈其美请来了表叔杨信之做主婚人。这一天陈其美家里一片红火,到处挂着红绸缎和红灯笼。就在这个屋檐下,陈其美即将迎娶姚氏。在此之前,李竟成也安排了姚卓的旧部再次整装待发,准备一并归入陈其美的名义之下。此时此刻,陈其美站在窗前眺望远方,“雅安,对不起......英士做不到尽善尽美,这次的举动恐怕要叫你很失望了......”屋外传来叫声“刘三爷贺礼到——”。陈其美大惊,怎么,青帮的弟兄怎么来了?遂往外走去迎接。

      “阿彪!你怎么来了?”陈其美笑脸相迎,心里的的确确是开心,没想到青帮兄弟们消息这么灵通,也会来参加这场婚礼。“二爷,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是筱......不对,因该叫叶小姐了,是她请我们来的,不然弟兄们们哪会知道您居然要成亲了!”刘福彪有点埋怨的说着。听到“叶小姐”三个字,陈其美不禁伤神起来。“二爷,您这唱得到底是哪一出啊?怎么新娘子不是叶小姐,居然另有其人?”刘福彪压低声音在陈其美身边耳语。这时候,叶雅安的一只脚迈入了陈家大门。“咳咳......叶小姐来了。”刘福彪接着放开声音说。陈其美顿时像被雷击中了一样,愣愣的抬起头,看见憔悴了几分的叶雅安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不禁微微的张了张口,却是一个音也没有发出来。“陈其美,你为什么像个木偶一样,站在原地不动呢?只要你向我走过来,带着我离开这里,我还是愿意和你一起走的。就算做历史的罪人又怎样?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雅安在心里对自己说着。“雅安,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怎么可以出现在这里?赶紧离开啊,你这个笨女人......”陈其美在心里念叨着,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迈向了她的方向。他走向她了!虽然缓慢,虽然沉重,虽然犹豫不决,可是他还是向她走过去了。雅安的眼泪此刻就在眼眶里打转,眼看就要掉下来。

      就在这时,新娘姚氏连盖头都没有盖上就径直走了出来。“这几位应该就是英士在上海的兄弟们吧。欢迎欢迎,英士每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都会念叨你们呢,可见你们兄弟情深啊!”说着又转向了我。“你,应该就是叶小姐了吧。听英士说你是个奇女子,琴棋书画舞样样精通。来吧,我们家里有架钢琴,是我以前生日的时候父亲送的礼物。我把它给带来了。一会儿你可要好好露一手!”说着将我引进屋。“姚姐姐,您的盖头还没盖上呢......”雅安提醒她。“哦,你瞧我看见你们给激动的......看到英士的好兄弟们都来了,只顾着好好表现一番了......既然大家都见过了,这盖头不盖了也罢。英士说了,在这里没有那么多繁杂的规矩。”说完,姚氏继续领着大家进屋里。沈云峰紧跟在雅安身后,低声说着“我们只是来看看,不要表露出任何的情绪,明白吗?”

      屋内,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安静地伫立在窗户边上。“怎么样?叶小姐可否现场表演一段?”姚文英问。眉毛上挑,好一张挑衅的脸,可是却叫别人不大容易觉察出来,满脸的笑容中看不出藏有任何的心机。沈云峰心里顿时明朗了,“想必这新娘子是知道陈英士和叶雅安的事了,这会儿才故意刁难来着。雅安一直都在怡乐院这种地方呆着,根本不可能会这种西洋乐器的。她这么做,无疑是挑衅了。”遂拉起雅安的手,准备替她解围离开现场。她却挣脱了沈云峰的手,贴近他的胸前说,“不用替我担心,这个我应付得来。”沈云峰焦急地回复“可是......”话还没说完,只见雅安已经缓缓地走到了钢琴旁边,立直脊柱坐在了钢琴凳上。她翻开落满灰尘的琴盖,把右手放到黑白键上,轻轻按下,琴发出萧瑟的声音。不禁让人联想到四个字——人琴具亡。“该送一曲什么给你合适呢,陈其美?”她搜索了一下记忆,突然脑海里就出现了陈小春《献世》的旋律。于是决定了,就弹此一曲吧,用国语版的——《一定要幸福》。

      钢琴声响起。雅安的手指缓缓的在黑白琴键上舞蹈。“淹没在城市里看不见的星星/其实仍在守着你/你有没有心/你愿不愿意/逆转时间结局/朋友忽然聊起/关于你的消息/原来尘埃已落地/我为你高兴/为自己伤心/好复杂的情绪过去往往总是过不去/留成现在最痛的印记/左一句右一句对不起/你救不了我我挽不回你/人生能有几次的可惜/我想我的眼睛已泄了底/夜深人静突然想起/一定要幸福/当时的约定没忘记...【以上是歌词】”

      从遇见陈其美那天开始的画面像电影胶片一样,在脑海里一遍一遍的转动。场上立刻沉默了。除了萧瑟的琴声,什么声响都没有。陈其美的眼睛湿润了,蓦然闭上了双眼。“这是何苦呢?为什么要让我遇上你——叶雅安?!”他在心里默念。沈云峰此时也是吃惊地望着雅安的背影,弄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她在秦爷的生日宴上会跳那种充满异域风情的舞......现在她会为陈其美弹钢琴,唱这样的歌......红衣说她必死无疑了,为什么此刻她不仅能活着还如此传奇?......”姚文英更是觉得不可思议,“这上海来的女子果真这般有才气,一代名妓而已,怎会如此多才多艺?!难怪英士会为她神魂颠倒......不行,今日与英士的婚礼,千万不能被这个女人搅合了才好......”

      叶雅安的歌声还在继续:“朋友忽然聊起/关于你的消息/原来尘埃已落地/我为你高兴为自己伤心/好复杂的情绪/过去往往总是过不去/留成现在最痛的印记/左一句右一句对不起/你救不了我我挽不回你/人生能有几次的可惜/我想我的眼睛已泄了底/夜深人静突然想起/一定要幸福/当时的约定没忘记...(眼泪倏倏地划过脸颊,滴落在她按键的手背上。)夜深人静突然想起/一定要幸福/你一定要幸福/祝福你【以上是歌词】”

      一曲弹唱完,现场的人还沉浸在雅安所带来的氛围里。她起身拭去脸上的泪痕,“对不起,原谅雅安的用情,弹的过于专注了......你们二位快快成亲吧,不要耽误了吉时......”说完,她左手掩面,匆匆地转身离开厅堂。顿时,眼泪在掌心如雨下。此刻,她想做的只是痛快的大哭一场。身后的陈其美再也安奈不住了,正当他想冲出厅堂追寻叶氏女子时,被一只手拉住了,“欸,英士你准备去哪里?姚家军已经全都来了,来喝我们的喜酒。你现在出门,一会儿让我怎么跟大家交代?”姚文英坚决地说。陈其美闻言于此,知道了其中的利害关系,既然姚氏拿兵权来做赌注了,今日也只能是伤害叶雅安了。紧跟叶雅安身后跑出去的是沈云峰。那一刻他深刻地体会到自己的选择是多么正确,再不出现在雅安这个笨女人面前,难以想象她该会是多么的无助......

      屋外,雅安不知走了多久、多远。当疲惫的双脚再也迈不开大步子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雅安,相信我,虽然新娘不是你,但是你一定是今天最美的女人!”沈云峰说着,绕到雅安的正面,“你看你,泪珠就这么挂在腮上,真是美得很平时大不一样......”于是一双手环抱住了她。还是那样的不急促,不强硬,但是很温暖。泪眼迷糊的雅安知道是沈云峰。“沈大哥,谢谢你陪我来。我的心愿已了......”沈云峰不语。她接着说道,“你知道吗?在我的家乡,以前我穿的衣服都会是那种有大口袋的、有帽子的,我怕自己在走路的时候不知道要将手安放在哪里才好,也怕下雨天忘记带伞而打湿了面孔......现在我一点也不怕了,因为我知道,无论如何你都会在我的身后。谢谢你做我温暖的口袋!”沈云峰听得云里雾里。可是那又怎样呢,现在自己是雅安温暖的口袋了,这个比喻让他有些高兴。云峰以为:只有他,才会是她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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