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终回（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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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眼年关就到眼前，禁中已经放出话来，所有涉案人犯全部收押入监，年后开审。本来子瞻他每便不是正经在朝堂之上承担调查此案，如今更是早就职责移交，又无需担心案件审查后果，遂终于空闲下来。左右横竖年前赶不回临安，便干脆在开封府内陪他家老师过了年再走。
虽然府中新年并不铺张，但有京中大小事务，又兼年边宫中各项应酬也多了起来，子瞻他每帮同欧阳老大人，日子却也过的十分迅速，展眼便到了三十除夕。
这一日总算略得消停，子瞻同山谷俱是难得足睡，到起时天光已经大亮，屋外落了一夜的雪，此时已然停了，青天白日映着皑皑白雪，倒是难得冬日里好光景。
出得房来，下人便送来饮食，道是老大人连日来劳烦过度，今日早上要略多睡些儿时辰。似此便不再阖家用早饭，欧阳老夫人就命下人将早点都送到子瞻他每院中，请他每自便。
二人这几日随着老大人各处公干，尤其宫中各项应酬，都是提着十二分精神的各种筵宴，吃又吃不好，偏都还是些鱼翅熊掌之类，日日只觉油腻反胃。此时略食用一点，便失了胃口，预想待公假时更有一堆的应酬，肚内都道还不如直接回了临安的好。但往日里不在京中便罢，既在了，恩师几位公子都不在眼前，自己与恩师负担一些儿总亦是应当。
思及此，想起恩师身体不适，二人又一同前去欧阳老大人院中探看。只无何老大人仍未起身，想来是睡的沉了，二人悄然退出，又回了自己院中。
今日虽然除夕，到底开封府内下人不少，种种新春准备是不用他每帮手的，连日来忙碌，今日突然空闲，反不知如何是好。
便是清风同明月，总是他每的贴身小童，亦无需多做事情。早早准备好了自家先生晚间衣帽，将所住小院又清扫干净。因是在外，事事从简，反倒成了无所事事，此时四人都围在院中，逗那黑蛋玩耍，看它在那雪中将一身黑毛都滚成了雪球也似。
正悠闲间，只觉院中微风轻起，再抬眼时，众人都大吃一惊，就见院中平白就多出一人来。来者风姿俊秀，卓尔不凡，却正是那神出鬼没的百里勤。
见众人怔忪，百里勤亦不为意，拱手行礼，爽朗笑道：“二位大人，两位小哥，草民百里勤，这厢有礼了。”
他这一番招呼，众都回神，子瞻同山谷忙忙的回礼。清风明月这才丢了黑蛋，要紧请人入内去坐，又要去准备茶水。那百里勤见他每匆忙，连连摆手，拦住两个小童道：“小哥莫要匆忙，勤不过略站一站，有几句话，说了便走。”
清风被他拦了，倒是停了动作；明月却是万万不容自家怠慢客人，终究拖了清风依旧去准备茶水。百里见拦他每不住，只得罢了，转回头向子瞻他每又拱手道：“二位大人，勤此来，是为辞行。勤此时不比当日，今日一别，来日只怕只得有缘才能再见，勤慕先生文采，可惜无有时日相处，实乃此生憾事，故而临行前定要拜会先生，方不致日后万般悔恨。”
见他说的蹊跷，子瞻心下多少明了必定与百里勋那事脱不得干系，只不知为何竟似诀别，不由开言道：“此话却是从何说起？百里阁主一向精进，手下各大铺庄都乃岁贡首席；此番更是大义灭亲，于朝廷实是大大的忠臣。如何却得不比当日？”
百里听问，面上只淡笑，却是抬头把眼去望那难得的万里碧空，良久，才道：“昔日太白曾唱长相思，中有‘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之句。其实纵使关山遥远，明驼千里，终有到时。无何魂飞不到，便在眼前，亦如隔世。
“吾彼时总角，甫入京，苑中与他初见，始方知何所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从此日日梦魂关山。他那时需财，吾便舍了功名，回家乡一心经营；无何美人如花，却隔云端；蜡炬成灰，蓬山无路。
“如今他身边有了那人，更方铲除朝中一大患，又顺便拔除一枚眼中钉，风头正劲，却又开始忌惮百里一族财大势大……也罢，终究这些都是为了他来的，他要，便都拿去了罢。”
子瞻听的一头雾水，一旁山谷倒是若有所思。只那百里勤亦不再多说，收回眼光，再拱手道：“勤此去，与凌霄阁极其相关事务再无干系，当一路南下，安分寻些市井的营生谋生便罢，同二位来日有缘再见罢。
“欧阳大人处还请代为转达致敬，大人恩德，必令天下万世敬仰！勤无以为报，此前无意间觅的良医一名，虽当不得扁鹊华佗，但那活死人肉白骨之事，还是略通一二；大人年迈，至少令他诊断调理身体，当保长寿。此人年后就到，到时也要请二位着意了。”语毕，拧身而去，只两个起落，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子瞻待要去拉他，都措手不及，此刻只把眼呆呆看向山谷道：“如何的吾方才听到了生平不解之事？”
山谷摇头：“你可记得那次吾每去皇孙处，他那殿中传来呼喝打斗之声，但一众宫娥太监却都只当不知；后殿中闪出一人，身型绝肖那百里阁主。当时匆忙，亦无处去印证，此番想来，那却必然是他无误。”
“就算是他又如何？他难道看上了皇孙的嫔妃？”子瞻此言脱口而出，话语出口才惊觉不可乱说，又匆忙四下里乱看有无被人听了去。
山谷却是依然摇头：“非也，只怕他上心的是……”是字之后却又迟迟不语。子瞻心痒，方要让他“不可说，便写了，看过就烧掉”，那厢里明月备好茶送出来，却见客人已不在，不由吃惊“咦”了一声，二人对话便被中断。
子瞻方要再问，却不想今日来客兴隆，门口就有人通报进来，道有位龙二爷来拜见。当下顾不得其它，忙整顿衣衫，将龙二请了进来，却见那白森亦跟在龙二身后转入门内。盖白森一人留在临安无趣，便仍随了路安大船上京，前些时日刚到时，子瞻他每每日里忙的人影不见，今日闻听龙二要来给他每拜早年，急急便跟了过来。
三个小童见了，自是欢喜不已，左右龙二都算熟人，茶水倒是刚刚备下了，送过茶点，三个小人自去屋外玩耍，就留子瞻他每在屋内闲聊。
三人先说了会子闲话，都道年前繁忙，年假中更不得歇，故而龙二才在此时就来拜年。龙二又问欧阳老大人，山谷命清风去看了，却道老大人方才醒，年迈之人行动不便，要到可以出外见客怕还要耽搁。
龙二自不会催促，三人耐心等老大人出来，山谷便有心问道：“说来，那百里阁主龙侍卫是熟识的罢？”
龙二见问，点头却又摇头道：“要说熟，他日常往来甚多，样子是极熟的；但他为人处世温婉内敛，于他本人，吾所知其实同坊间流传相差无几，若由此说，则又算不得熟。但想必殿下同他极熟，他往常来，都要寻殿下说话玩耍的。”
“龙侍卫所说殿下，可是指皇太孙殿下？”
“正是。”
山谷闻言，点点头，不再多言。子瞻却在方才见到白森时才想起他两位兄长之事竟成不了了之，此时顾不得山谷所想，就向龙二道：“那白森二位兄长白木白林，白木究竟死因何在？白林又是收押在何处？他可有提出要见？”
龙二见问，这才猛击自己头道：“看我如此鲁莽，竟忘了同大人交代！那白林果真在押运途中暴毙，乃被他自己党派内人所杀。又因他本身各项罪证确凿，实是李庆年一党，中间帮同做了不少案子，不得同情，已是结了案的。白森同他这个二哥感情应是十分不睦，闻说之后十分淡然。
“白木后来查察，是被杀害白林之同伙人所杀。白林失风，白木日常同他尚有来往，李家怕他亦知内情，这才一并安排除去。那些人乃李家雇用绿林众人，行踪便是李家自己亦是所知不详，故目前仍在追查之中。白木当日血衣已交予白森，他道就想来年同大人每一起回临安，在那里定居，把他家大哥也葬在西湖边就是了。”
子瞻同山谷听他如此说，虽则唏嘘白森身世，到底他家这一宗事总算也有了结果，三人望向院中欢快雪杖的三个小童，都有恻隐之感：“吾每回去之后便好好教导他罢，就算读不出书，至少可以谋个生路，重新开始亦是好的。”
龙二眼见除夕喜庆之中，屋内气氛却愈见沉重，便分开话题另提起一事：“说来大人那首《定风波》，吾在临安一见，便觉眼熟。这几日回到京中，又到新年，这才突然省起，原来旧年里新年会上那阮籍大学士曾同殿下论说过，说是苏大学士新词，那时殿下便赞赏有加。吾辈莽汉，于文学一道实在狗屁不通，时至今日才幡然醒悟苏大人便是名灌东京的苏学士，失敬失敬！”
听他如此说，子瞻自然又是一番谦恭。无何面上虽不露，终究苏黄二人心中却是掀起了滔天大浪。尤其山谷，再对比此前百里所说，此时隐约便觉，自己同子瞻，怕不都做了别人手中行事的工具摆了。只那都是皇家行事，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便明知都是那位的局，你又哪里来得办法拒绝？何况此番其实自己亦是想要查那一回的。似此几番思量，虽则开始如鲠在喉，终究平静下来。
三人又坐一回，欧阳老大人出来厅堂，众人过去见了，龙二又呈上贺礼，闲话一番，这才告辞。
闲言少述。
展眼年后，百里勤所请医师早就到了开封府，只同老大人诊了一回脉，开了一个益气延年的方子吃了三天，老大人便觉自己精神又好起来，真个是容光焕发一般。都知那医师绝非凡人，便依他意思，帮他在京中盘了家小小医馆安顿下来，日常定期与老大人保养。
安排妥当这些事，那一头几件案子亦都开审，无何此类大案，审理时日必然众多，子瞻他们至此，已离了临安将近一年，再不得耽搁，便整理行囊，回转临安而去。
只此番回转，临安府早有瓷花阁人等候在那里，就待清风到时，就要带他同黑蛋去履行此前契约。此前众人都只道那不过略有风险，有那瓷花阁担保，绝无意外。谁想清风此一去，却又牵扯出另一桩缠绵悱恻的人鬼情缘！
欲知详情如何，且待第二部：江城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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