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四回：诛心 ...
-
御医很快赶到了。但令妃已躺在地上人事不知。她的头被我狠狠砸了一下又一下，肚子也经过我的捶击，这个孩子是铁定保不住了。
皇后在一边捂着脸不敢看，殷殷地哭泣。我则坐在地上，面无表情地一下又一下捶击令妃的腹部。这情景着实让进屋的人吓个不轻。莫不说御医，连皇后容嬷嬷都没见过我这么疯狂的模样，呆了一阵，才反应过来，一旁的宫女太监才听着太医的吩咐，手忙脚乱地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我被拉起时，还狠狠朝令妃隆起的肚子上踹了两脚。把在场的人看呆了。
架开我之后，御医们才蹲下身手忙脚乱对晕迷的令妃进行急救。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的御医才吩咐一旁吓傻了的容嬷嬷：“容嬷嬷，麻烦您立刻前往圆明园一趟请老佛爷回宫。”
容嬷嬷从外面进来之后，便一直扶着摇摇欲坠的皇后，呆呆地看着我的举动。如今经御医一提醒，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点头，又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目光里带着不解还有哀伤。自从我来到这里之后，皇后与容嬷嬷和我的关系一直不错。但今日出了这样子的事情，就算是她们想要包庇我，也庇护不成了。我在众目睽睽下捶打令妃的肚子。谋杀皇嗣，这件事甚至已经严重要可以请南巡的乾隆立刻回宫的地步了。
容嬷嬷扶了皇后坐下之后才踉跄跑出坤宁宫。皇后原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虽知道妻妾争宠这种把戏，但是哪里见过这样血淋淋的画面，刚才剩了残余理智要拉开我，被我挣脱之后便吓得大哭不止。
我被宫女们架着站在一边。目的已经达到，我并没有反抗，也没有哭。只是脸色略有些苍白，安静地看着宫女们架起令妃到坤宁宫皇后的卧室急救。等到太医们蜂拥而入后，我才扫视一眼架着我不放的宫女，厉声道：“怎么？就打算这样架着本格格？谁给你们的胆子！”
这些宫女都目睹了我刚才的疯狂举动，都还心有余悸。听到我这样冷冷的话，架住我胳膊的手都不由自主一抖，下一秒立马便放开了我。
我貌似镇定地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衣袖，瞥了她们一样。并不去关心屋内的动静，自顾自地走出坤宁宫。
尽管我表面上强装镇定，但出了这种事情，任谁都无法心慌。刚才在坤宁宫内应付那几个宫女，我心里已经七上八下了。现在一出坤宁宫，我整个人便止不住颤抖起来。恐惧无助的感觉狠狠袭上心头。我很想班杰明，可是这时候如意馆大概是一座空屋子。我这样子加害令妃，莫说乾隆，就连不太待见令妃的老佛爷，恐怕也会将我扒一层皮。子嗣对皇家来说是何其重要。而我今日居然胆敢如此。就算是我格格，可能也难逃一死了。
我一路小跑回到淑芳斋。圆明园在北京城郊，如若是快马加鞭，一来一往恐怕也要一些时候。如今，我得赶在老佛爷回宫之前，将一切交代好。我如今最担心的，便是淑芳斋里的那六个奴才，这宫中从来便是势利的地方，谁家主子得宠，便鸡犬升天。我出了这样的事情，总得安排好他们的去处。我慌不择路回到淑芳斋，唤来明月彩霞，对她们说了一下事情的大致经过，将自己所有的家当全部掏出来分散到他们六人手上，又找出上次我过生辰时乾隆送的几颗上好的东珠，塞到明月手中，对她说：“等会老佛爷便要回宫，我出事之后，你们几个立刻去找内务府的大总管，将这几个东珠给他，让他给你们重新安排一份差事，以免被其他宫的奴才看不起。”我如今能做的，大概只有这些。
不顾明月他们的哭泣，我想起一个地方。怀里装了班杰明初见时送我的半本还没用完的画纸，一支炭笔，还有最后他留给我的整盒巧克力跑到如意馆。
乾隆体谅郎教士上了年纪，所以没什么重要事情，郎教士并不需要在如意馆待着画画，可以在宫外的教堂安享晚年。所以班杰明走后，如意馆大多时候是宫门紧闭的。
我颤抖地用班杰明给的钥匙打开了锁，门一打开，熟悉的气息便扑鼻而来。我几步跑到那些画架之前，忍不住泪流满面。
从怀里摸出炭笔，我思索了一会儿，在画架上原本的纸张上用英语写：“班杰明，永远不要忘记小燕子。”
我并不喜欢英语这门学科，但是选修的是文科，所以大学毕业一定要拿到四级证书，便也刻苦用功过一段时间。但大学毕业后也就没再用过，如今再写英语，词句和比划方面都略有生疏。可我还是写了下来，但是举笔之时，我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写了。
我呆呆地看着那张纸，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写。如若是以前，如若是没出事的时候，我大可大大方方对他说：“班杰明，我喜欢你。”甚至我可以告诉他：“如果你也喜欢我的话，我们就一起走。”可是这些我都没有说。因为不懂爱，因为羞涩。现在我出了这样子的事，我是一个狠毒的杀人凶手，这种话就更不能说了。
爱、远走高飞这些全都已经没有了。也没有人愿意和一个能对着孕妇大打出手的狠毒女人一起走。
Don't forget.
我定定看着写在纸上的那句话。暗笑自己，齐燕啊齐燕，你都快下地狱了，你还要拉着他陪你吗？
我发呆了片刻，眼泪终于哗哗地掉落。我还能怎么说？我一把将那张夹在画架上的纸张扯落，撕个粉碎。已经没有办法了。
留恋地看了一眼，我最终起身，毫不犹豫地走出了如意馆。我必须赶在太后之前到慈宁宫门口下跪请罪。只有这样，才能让太后的怒火平息一点。减轻对我的处罚。
如今是冬天，即使是慈宁宫门口的雪已经被扫干净了，但是跪在上面，我的膝盖还是止不住一阵阵疼痛。已经几个时辰过去了，老佛爷还是没有到慈宁宫来。大概……回宫后先去了坤宁宫察看令妃的情形了。我跪了几乎整整一个下午，临近黄昏时，老佛爷的鸾驾才到达慈宁宫门口。
“齐燕，你跟我进来。”老佛爷一看见我的身影，脸色阴沉几分，走到我身边瞪了我一会，才说道。
我低着头不敢说话。老佛爷让我进去，我也就站起身。不想在地上跪得太久，猛得起身，膝盖竟传来一阵阵抽痛，又重重摔倒在地。我苦笑一声，想必是雪天在地上跪久了，膝盖受凉了。不由地想，这膝盖受了凉，以后可免不了一番吃苦。但转念一想，如今能不能活下去还不知道呢！更别提今后了。只能跟在老佛爷身后进了屋，重新跪下。
晴儿理所应当跟着老佛爷一并回宫。她本就弄不清楚事情，见我这个痛苦神色，不由伸出手要来扶我一把。但事到如今，我哪里还敢让她扶。只在嘴边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屋内最后比屋外暖和得多，地上也铺着厚厚的地毯，但我跪在地上，膝盖还是止不住一痛，但我如今只是个罪人了，无论什么表情都是不敢表现出来的。
但让我奇怪的是，老佛爷并没有想象中的震怒，接过晴儿递上的茶，抿了一口，才淡淡道：“你可知，皇嗣没有保住，连令妃终身不能再生育了？”
我跪在下面不敢抬头看老佛爷的脸色，但从她的声音判定，如果她不是隐忍到极致，那么便是完全不生气，声音才会如此从容。这点让我感到震惊。我努力平静了自己的情绪，答道：“老佛爷明察，令妃的龙种确实是齐燕生生捶落的。但那都是因为令妃欺人太甚。老佛爷刚从皇额娘那里过来，想必一切都了解清楚了。今个齐燕去皇额娘那里的时候，看见令妃在皇额娘那儿同大骂皇额娘，占着自己怀着龙种，便不把皇额娘放在眼里，不仅对皇额娘肆意辱骂，甚至甩了皇额娘一个耳光。齐燕看不过去，便同令妃理论，谁知令妃受不了齐燕几句话，便占着自己怀着龙种要来打齐燕。齐燕不似皇额娘那般能隐忍，便回手打了令妃一记耳光。令妃不甘心，便扑上前要同齐燕拼命，齐燕一躲闪，令妃自己倒摔在了地上。可不知怎的，令妃同她那个贴身宫女竟叫嚷着‘皇后要害她流产’，要污蔑皇额娘。齐燕一时气不过，所幸就……”我跪在地上，平静地道出早已编好的话。那屋内就四个人。令妃早已人事不知，自然是不会对老佛爷说什么的，而皇后那个样子，想必老佛爷到了那，她也是哭泣不止，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至于令妃那个侍女，她的一番说辞老佛爷岂会相信？而且，本就是令妃无理在先，就算令妃苏醒，她辩解两句，说她没有打我，可又有谁信呢？这套谎言里，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那屋中当时只有四个人，而且四个人都有相互的利益关系。我想老佛爷看得明白的，每个人的说辞都是不能相信的。而到最后，她只能相信我这套谎话。
“那，令妃的头呢？”老佛爷突然幽幽问道：“你说你只打了令妃的肚子，那她的头呢？”
“令妃娘娘的头，是她自己撞的。”我的头垂得更低，一方面是害怕，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老佛爷通过的我眼睛，辨认出我的谎话。
“她自己撞的？”老佛爷提高了声调。显然，她半信半怀疑中。老佛爷曾经也是后宫的妃嫔，后宫的手段她应当是一清二楚的。为了嫁祸别人，什么方法没有？更何况是苦肉计？
“齐燕不敢欺骗老佛爷。”我小声道。
老佛爷没有说话，只是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水。晴儿在一旁，立刻为她续上热水。“此事真相哀家自然会调查清楚的。皇后受了惊吓，哭泣不止，令妃依旧昏迷，所以也不好将你定罪。先将你禁足淑芳斋吧！”
老佛爷对我的处罚轻得让我吃惊。我以为，谋害皇嗣，至少是要打入内务府的监牢的。却不料只是禁足。心中已暗暗猜测，这大概也与令妃有关。只是她到底做了什么呢？我很奇怪。谢恩后准备离开之时，我突然想起什么，止住脚步，重新跪下：“老佛爷，齐燕还有一事要向您禀告。”
老佛爷对我的举动有些吃惊，但还是点头：“说吧！”
我一边回想着早上令妃所说的话，一字不差地将那些话复述出来：“令妃早上向皇额娘挑衅，说到‘皇上已经承诺了，如果我这肚子里的是个儿子，便是太子，今后的皇帝！你这皇后又算得了什么呢？’，齐燕知道大清立储并不一定要嫡子，是要立贤德之君。而且，咱们大清是秘密立储的。令妃的儿子还没有生出，皇阿玛怎么可能就向她这样子承诺？”我说这话，没有其他目的，无非就是向太后透露一个消息，如果令妃这话是真的，那么乾隆已经被她迷得神魂不知了。而令妃的话是假的，那么其心可诛！令妃太心急了，她既然敢说出这样的话，那么就要有不怕被太后除掉的勇气。
况且，现在乾隆不在宫中，护不了她。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二十四回：诛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