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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宝物 ...

  •   我若是爱着一个人
      就绝不会让天下间任何人伤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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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离开的时候,在万分之一的心念下回了头,母亲蜷缩在父亲的怀里,两人那样相偎着无声发抖。
      于是阳光就柔柔地伤了他的眼。
      可他终究还是在回头之前抿了唇淡淡地笑,鲜艳明媚不可方物。
      暖色的阴影在脸上暧昧游移,怀中一直安安静静的孩子在他走到村庄林子边缘处的时候突然咿咿呀呀地踢腾着手脚,然后看了他低头望下的眼歪着头咯咯地笑了起来。
      紧紧抱了那娇小柔弱的身子,他埋下头,再也无法支持般细细呻吟。
      孩子笑得纯真无邪,音节吐字含糊不清:
      哥,哥……

      那一天,他有了新的世界,然后什么都没剩下。

      白药已经不太记得年幼的曾经了,不是白龙那种一看就有问题的完全空白,很正常的记忆淡化。
      仅余的依稀印象是自己抱着还不会说话的弟弟,看到两个应该是父母的身形在夕阳的光照下越拉越远,耳边便配音似地充塞了断断续续又徘徊固执的低泣。
      他们出生在一个穷苦的小山村一直过着清贫却还算和满的生活,直到天公不作美,连着就是三年大旱田里青黄不接家中粒米无存之后父母才忍着心含着痛离开了他和弟弟留他们自寻活路……
      白药在年幼的小白哭着跑来问自己为什么他们没有爸爸妈妈的时候就会摸着他的头用一种悠长而忧郁的口吻讲述应该如此的被弃故事,末了,加上一句精辟的总结:
      所以,小白你看,钱是多么地重要啊!
      当时的小白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对聪明能干还漂亮非凡的哥哥盲目地崇拜,当然他并不知道自己伟大的哥哥会在之后和他的小朋友们进行一些“友好”的交流……
      再后来谈起此事,长大的弟弟就会翻着白眼鄙视他了,接着白药就会无限追忆起那时天真听话的小白。

      小白,小白……
      那是他的宝贝,除了当事者本人无甚自觉外,“宁可得罪白药也绝不能惹到小白”这条在生存守则上是重中之重,用红笔圈起还得加上两个五星醒目的程度。
      “白先生,我并无意加害你和令弟,只是希望你能拿出诚意。”
      加长房车内部宽敞有余,郝震鹏能好整以暇地侧身看着身旁的年轻男子。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本人,尽管已见过照片,郝震鹏还是略微失了神,和照片不一样的鲜明绝色,他能理解自己那个小儿子的巫山沧海。
      “我想你能明白,我也只不过是一个父亲而已。”
      理解和接受又是两回事,郝颜是他最中意的儿子,何况他的确在任何方面都比哥哥们略胜一筹。
      一直闷声不语的男子突然抬头,看着他挑了眉,笑厣如花。

      “我也希望如此。”
      白药挑着眉笑,明媚如花,看到郝震鹏红了脸僵硬地坐直身子,于是再度低低地笑。
      我也希望如此,颜子,我不想要伤害你家人的理由。

      烟欢,是堕落与纵情的梦幻之都。
      这里没有年龄性别种族界限,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唯感官是命。
      车子在烟欢艳丽浮喧的门口停下时,郝震鹏有了片刻迟疑。
      他知道自己从不仁慈,果断狠毒到近乎残忍是道上人的共同认知,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答应了白药,让他先和弟弟见面,白白放弃谈判的大好筹码。
      不过他更深信的是没依附任何组织的白药再神通广大也无法与他抗衡,就算这个城市并不是他的主场,“雷震”这两个字丢出去也能砸死一堆。
      所以他把白药带到那个房间前还笑了笑:
      “他可不像是你弟弟呢。”
      一开始不必做得太过,把那孩子带到烟欢是警告,可只带他大略参观了一下这孩子就跟个被摧残过的兔子一样窝到了角落,不声不响地缩成一团。
      一点都不像自己身旁的漂亮男子,明明是那么担心的好哥哥,在收到他们的消息一直到现在,他都没露出过任何的异样神情,除了偶尔的笑容。
      明媚如花。

      白药打开门看到的便是围了一桌打着麻将不时朝墙角的孩子瞥一两个淫邪目光的精壮男子还有缩在角落被残忍对待过似的弟弟。
      有时候,误会导致的后果超出人的想象。

      身旁的风一瞬间就变了形状,凌厉刺骨。
      郝震鹏眼睁睁看着白药缓缓走上前,平生第一次感到冰冷的寒气从脚底涌上头顶,无端就觉得他会突然赤红了双眼暴长了头发--
      变成择人而噬的妖。

      最后白药没有动他分毫,躺在地上的四个看守和两个保镖的伤也没凄惨到无法接受的地步,白药抱起没任何反应的弟弟神情平静地越过他,然后打开门。

      到底怎样才算是真正地爱一个人?
      养他宠他保护他,不让他受到任何委屈任何伤害?

      白药看着自己搭上门把的手,修长白净纤细优雅,简直比那些女孩子精心保养过的还漂亮上几分。
      然而,这样的美丽有时候,是无能的代名词。
      于是手上有意无意地使了力,木制门板便用一种夸张的形式告别了门框。
      所以说,如果真有人想象力丰富到能把白药和无能这两个相隔了几亿光年还不带平行的词联系在一起的话,认识白大魔王的人大概会人手一块豆腐集体撞死:那他们算什么呀,蜉蝣草履微生物?

      “小龙,你为什么不知道?”
      白药的声音优雅而低沉,不喜不怒。
      自己怀中的孩子其实并没有受到什么实际性伤害,他明白。可是,如果能预见到的话,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抓着自己不住发抖。
      这孩子,是唯一需要他保护的人,他却无法保护他。
      所以,如果能预见到这一切的话……

      脑中有什么东西硬硬地划过,细微而无法忽视地疼。
      跟着冒出来的是年幼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像动听的咒语般到处飘荡,远远的是色彩鲜艳的村庄和扭曲的各式的脸。
      第一次他说谁会在第二天死去的时候没人在意,第一次他说谁谁会摔断胳膊瘸了腿的时候被骂了一顿,第一次他说谁谁谁会被骗破产的时候没人理会……
      然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有人开始害怕。
      再然后,是所有人开始害怕。
      大人们不敢看他不敢被他看,年幼的孩子们则成了群结了队进行着他们不知道但确实是叫排挤或者欺负的举动。
      他们还不懂罪恶,不知道自己的残忍。
      白药的记忆中,孩子们都是兴高采烈地以铲除魔王的英雄姿势来找自己最后鼻青眼肿地抹着眼泪回去的。
      就算势单,白小魔头也不会力薄。
      人的本能之一,小孩子也知道害怕。
      所以渐渐地不再有人叫着“妖怪妖怪”朝他做鬼脸不再有人带上一帮“正义”的伙伴朝他扬着竹竿木条做的宝剑叫嚷起为民出头替天行道代表月亮消灭你……
      他那时只会眨眨眼,不知道那种轻轻的淡淡的无处可抓无力可使的感觉,叫寂寞。

      最后,白药选择离开。
      他那善良又胆小的双亲,连高兴都不敢表示,只用了细小的声音答应,不敢看自己的孩子一眼。
      一直在摇篮里的弟弟却突然伸了手,明明确确地看着他,灿烂地笑:
      哥,哥——抱——

      那种事情,再看不见就好了……
      抱着唯一承认自己存在的弟弟,七八岁的孩子软软瘫下,跌坐在村庄边缘处。
      再看不见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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