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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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锦记’？这是什么玩意儿？”转翎灵巧的舌尖吐着那三个字，脸上露出一副迷惑的神情。
折锦愣住。
慕峦淡淡道：“就是糕饼铺的名字。折锦，我们去看看工人们打扫得如何了。就不陪姑娘闲聊了。”
“你……”转翎叫道，恼怒地一跺脚。这人怎么说走就走啊，连个解释也没有。
“那个不太像糕饼铺的名字。”折锦急忙说道，却被慕峦拉住手臂拖向店里。
“为什么取这个名字啊？”折锦问道。
慕峦只是说：“突然想到的，觉得还不错，就用上了。”
这慕峦起的名字也奇怪了点。折锦想不明白。可是这店铺的出资人是慕峦，自己说是合伙人，实际上就是个伙计，哪里有什么决定权？折锦并不笨，他知道这是人家出的钱，人家找的铺面，人家找的工人，自己没出一分力。反对意见其实无效。不过细细一想，也不是特别离谱，就这样吧。
慕峦这边没了异议，转翎那边可是意见大得很。虽然给店铺取名跟她没什么直接关系，但是转翎回想了整个取名过程，觉得挺不甘心的，俏脸上便含了几丝愠怒，并将该脸色一直带到自己的哥哥面前。
旋羽正在书房里看书，一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翻着书页，悠闲无比。转翎心中有气，几步走过去，将怀里的一堆书哗啦啦地往书桌上一倒，也不管书堆是否淹没了旋羽的手。
还没等她开口抱怨，旋羽便悠然道：“还不赶紧去梳妆打扮？待会有客人要来。”
转翎看着旋羽平静地从书堆下抽回手，挑眉道：“又要见什么公子了么？你知道之前见的那几个太叫我失望了。要不是有客人要来，你现在早就开始骂我了！”
“我几时骂过你？”
“骂是没真骂过，可是你嘴巴毒啊，比毒蛇还毒。”转翎的舌头好像在跳舞，“什么‘都多大了，还整天嘻嘻哈哈，没个贤淑样儿。’，‘再不嫁出去，就成老姑娘了’，‘人家这把岁数，孩子都满地跑了。’，还有‘我前世作孽，怎么会摊上这么一个妹妹？’，这还不算证据么？”她一边说着，一边还活灵活现地模仿旋羽说话的语气和神情，看得旋羽冷了脸。
“难道我说得的有错么？一大把年纪了，早该嫁人生子，而不是成天要么跟在兄长身后撒娇，要么抱着一堆杂书幻想风花雪月。”旋羽翻了个白眼，说话毫不客气。
转翎本来还想在哥哥这里讨点安慰，可没想到得到的却是如此凌厉的打击，心头火气喷上来：“什么一大把年纪了？我才过四百岁，我们羽族跟凡人又不一样，活得那么久，干嘛早早成亲？再说，我只是跟你表示亲近，那能叫撒娇么？你是我哥哥呀。还有，我看的杂书还不是你的？看得再多，哪有你看得多？风花雪月什么的想想也很正常啊！”
旋羽冷笑，凉凉道：“你非要跟凡人比？你怎么不跟族内的女子比呢？谁不是刚满三百岁就嫁出去？我是宠着你，才让你一直待字闺中。撒娇可以，但是别让外人见到，不然还以为温家没有家教。看书可以，风花雪月就算了，好好学些女红，规规矩矩找个好婆家才是正经。”
转翎被说得脸蛋飞红，不服气地反驳：“哥哥你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要将我嫁出去啰？可是你比我大许多，你怎么不给我娶个嫂子进门？”
“长兄如父，我要看着你嫁出去才放心。再说了，男人么，什么时候娶都不是差不多？”
“不公平啊！”转翎嘟着嘴巴嚷道，“女人跟男人怎么区别就这么大呢？”
“没办法，区别就是区别。”旋羽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转翎在话头上占不了上风，心说自己该是使出杀手锏的时候了，便猛然跪了下来，一把抱住旋羽的腿道：“哥哥，我实在舍不得你啊！你不要把我嫁出去好不好？”她的声音哀哀切切，颇有一股茫然无助的凄凉感。
“说实话，我也不想把你嫁得太远。可是，有谁愿意入赘呢？”旋羽笑道，做了个无奈的手势。
“那还是算了。”转翎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抖抖裙子。“我可不想嫁给那样的男人呢。”
见目的达到，旋羽肃然道：“那还不快去准备一下见客？不要把粉扑得跟墙一样厚，也不要在嘴里含糖，或者抠鼻孔，还有一点就是——不要一边说话，一边漫天吐瓜子壳！”
“可是那几个人真的很难看，肥猪，瘦猴，还有一个黄得好像得了痨病似的，”转翎不满地吐舌头，“看着一个比一个恶心呢。哥哥，你就那么急着把我嫁出去么？”
“所以才安排了今天的见面，听说对方出身书香门第，一表人才，品行端正。你待会可要端庄些。”
“知道了——”转翎拖长声音道，心里打定主意，若是见了个恶心的，自己一定要装作肚子痛。
磨蹭了半天，转翎才慢吞吞地去了客厅。刚进门便听见旋羽在跟人家寒暄：“许公和许公子一路辛苦，这里有上好的春山玉峰，请二位尝一尝。”
见她进来，旋羽便起身介绍道：“这就是我的家妹，温转翎。”
转翎便依礼道了万福，见了来人。那年纪大些的应该是许公，他身边安静得跟一朵花似的应该就是来跟自己相亲的许公子。她以及其明显的挑剔眼光将那许公子上上下下刮了一遍，模样是挺秀气，身子也不算太文弱，心里便弃了作怪的念头，淑女一般坐在旁边看哥哥与许公闲话。
其实相亲时的闲话也就那样，彼此探听一下虚实，家境，人口，营生，犬子念过些什么书，家妹会做些什么女红，厨艺……转翎听得直想打呵欠，偷偷瞅了那公子一眼，发现对方面色变幻不定，屁股在椅子上动来动去。
转翎不由得想起一个词：“如坐针毡”，难道本姑娘长得不够漂亮，还是咱家的香茶不好喝，或者是你根本不愿意来？要是不愿意来就直说啊，至少不用在这里装模作样浪费大家的时间，不是么？她又瞅瞅哥哥与许公，聊得正欢。看来哥哥对那许公子印象很好呢。
她心里憋不住话，便突然打断客厅里的交谈声，在旋羽不满的眼刀和许公惊讶的视线中问向那许公子：“许公子，我看你一脸心神不定，坐立不安的样子，可是有什么要事在身？”
“我，我……”许公子踌躇道。他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又瞧了瞧在场的另外两个人，欲言又止。
旋羽脸色不变，只是有意无意地从转翎脸上瞟过，然后回到尴尬的许公身上道：“许公，你不是说跟令郎今天是特意过来的么？”
“那是，那是……”许公狠狠地瞪了自己儿子一眼，对旋羽笑道：“小犬今日可能是坐马车有些倦了，过来不太习惯。”
好像是为了彻底揭开许公的谎言，有个年轻女子尖锐的叫声从大门处传来。这温家有一前院和一后院，后院与折锦那边的后院连着，前院却是独立开在另一边。前院不太大，这人声便叫客厅里的几个人听得一清二楚。仔细一听，却是“许子建，你在这里么？”
那许公子仿佛得了令，咬咬牙，道声：“抱歉。”便从座位上起来，朝外面冲了出去。
这下有好戏看了，转翎很有些幸灾乐祸地想，面上却保持着讶然之色，瞥了眼脸色突破尺度的哥哥和脸色铁青的许公，跟在他二人后面走去前院。
果然是好戏——只见那许公子不顾男女有别，授受不亲，公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与一名青衣女子相拥在一起。
那女子面容秀丽，眼角溢出点点泪珠，嘴里不停地说道：“你怎么能扔下我，怎么能扔下我，去找别家女子……”
“对不起，小翠，是我不好，不该为了家里人的话而不理你……”许公子痛心地回道。
转翎暗自为这动人的一幕啧啧称赞，比话本子上的还精彩呢，真恨不得搬个椅子过来一边磕瓜子一边欣赏。嘴上却哀伤道：“哥，原来许公子已经有了心上人，我可怎么办啊？”说着，便一头扑进旋羽的怀里做哭泣状。
旋羽没工夫跟自家妹子斗嘴，只对难堪的许公道：“令郎真是个多情之人，已经有了多才，还要过来与我家妹妹相亲。许公，请您评个理罢。”
许公不甘心好不容易寻到的一门好亲事就这么黄了，急忙分辩道：“其实小犬从未与人有过婚约……那女子从哪里来的，在下更是不知道。温公子看这亲事……”
这时那女子忽然愤怒地打断他的解释，“许公！我与许公子是一见钟情，也曾到贵府拜见，你不就是嫌我家贫，不愿结亲么？可是贵府也不算富有之家。小商户怎么配不上？”
“小翠，别说了……”许公子也是哭得一脸泪水。
旋羽的脸终于垮了下来，对还欲分辩的许公冷淡而客气地说：“许公，看来贵府的家事还未弄清。我还有事，阁下请便吧。”说罢，示意转翎一并回屋。转翎舍不得中途离场，不过她也不敢在此时违逆心情欠佳的旋羽，便乖乖地跟在他后面。
“温公子……”许家父亲见温家兄妹冷了脸，后悔不迭，便转身抓住自己的儿子作势要打。
那许公子此时却硬气起来，抓住他的手臂道：“爹爹，我已经决定要娶小翠入门。她是个好姑娘。”
“你这个孽障！……”许公气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不得不叹道：“怎么就生了你这个孽子……”
身后传来一阵长吁短叹外加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转翎心情愉快，偷偷瞧了瞧自己前面半步远的旋羽，开口劝道：“哥哥，别难过了。”
“我一点都不难过。”旋羽淡淡道，“若是没这回事，你嫁过去了，也会在婆家吵翻天。”
“为什么？”
“以你的性子，在婆家必定是说东不得往西，指上不能看下，谁受得了？”旋羽嘲笑道，“除非是只王八。”
转翎一听，炸毛了，气鼓鼓地回击道：“还不是跟你学的！说我，还不看看你自己！”
“非也，是我把你宠坏了。以后定要找个人好好管教你。”
“想得美。天上地下，谁有资格管教我？”转翎在哥哥背后挥舞着拳头，恶狠狠地叫着。
旋羽摇头表示遗憾：“念了那么多书，原来你的眼光如此短浅，难道是鼠目寸光？还是只在书里学了些皮毛而已？”
“我，我的眼光才不短浅呢！”转翎想辩驳，却一时间找不到有力的证据来。
旋羽得意地笑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三界里这么多男子，难道我还找不到一个满意的妹婿么？”
“喂，你就是想把我送出去么，自己好清静过日子？”
“说对了，你不在身边的日子确实会清静得多。”
“……啊，你真可恶！跟那个慕公子一样！”
旋羽有点惊讶，快到书房的脚步停了下来：“怎么了？他得罪你了？”
“还不是为取个名字？”转翎快步走过他，来到杂乱的书桌前，将先前扔在上面的书籍一本一本摞起来。“他说要给开的糕饼铺取个名字，我见折锦没什么好主意，便好心肠地拿了书过去给人家参谋。谁知说了好几个，人家都说不好。”
她充满怨气地哼了一声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想出个好的，那慕公子却说自己已经决定了新名字，却不是我说的那个。”
“哦？店铺的新名字叫什么？”
转翎瘪瘪嘴，道：“叫什么‘念锦记’，我看了那么多书，可还是不明白。难道人家是‘阳春白雪’，我就是‘下里巴人’？”
“‘念锦记’？”旋羽将这三个字在嘴里轻轻念了几遍，露出一个不明涵义的微笑。他坐在书桌前帮转翎一起整理书籍，过了半晌才继续道，“人家的店铺决定起什么名字是人家的事。你少掺和。”
“你居然这么说我，你是我哥哥呢。”转翎撅嘴，见旋羽的面色晴转多云，也就不敢再顶嘴，手脚麻利地将书籍归回原位。
温家兄妹的吵吵闹闹一点都没有影响到院子那头的折锦与慕峦。折锦以前一直以为慕峦只是不经世事的大家子弟，对银钱账务什么的只限于饭馆，酒楼之类，没想到慕峦的表现却大大出乎自己的意料。他不仅对屋子的清洁程度提出了极为具体的要求，而且还细致到了边边角角。比如“屋子里不要留死角，那个墙角里的蜘蛛网要扫干净，屋梁上也不要留灰尘。”，“多洒些水，不要弄得到处是灰尘。”“厨房里的橱柜也要收拾干净，不要以为我不会去看。”弄得李大不得不叮嘱手下干活细致些，还笑道：“慕公子，您可真是个精细人。”
慕峦微笑地回道：“我出了钱，你们自然要把手里的活做到位。”
等到屋子清洁完毕之后，折锦看那些人个个忙得汗流浃背，准备叫他们喝点茶水再歇息一会儿。李大却只让手下喝了茶水继续干活，并对折锦说：“时间紧得很，慕公子要求今天太阳下山之前干完，不然就要扣工钱。”
是吗，扣工钱？折锦望着那些手脚不停的工人，心想李大说的应该不是假的，再偷偷瞧了一眼闲在一边当监工的慕峦，一颗小心肝便有点发憷，我好像还没有跟慕公子谈工钱的事，是不是要问问他？他会不会也跟对工人一样，一分工钱一分活呢？他现在正忙着，我是不是该晚点时候再问他？折锦心里犹豫着，晚点问跟现在问其实是一样的吧？反正都是要问的。可是那慕公子似乎很会打算盘呢，还能说会道。在他的面前，我肯定只有听的份儿，想着想着，便有些胆怯。
请来的工人们开始给店铺里的陈设刷上红漆，那红漆的气味比较刺鼻。慕峦便走到店外望着，折锦的内心挣扎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过去。身边是络绎不绝的车马行人，很是喧闹，折锦却觉得自己与慕峦之间安静得要命，好像自己的喘气都成了负担。
“慕公子，我想问你一件事。”折锦迟迟疑疑道。
慕峦见他双眼微垂，乌黑的眸子在眼眶里左右打着转儿，粉色的双唇似乎被牙齿轻轻咬住，一副忐忑不安的神色。心里猜到几分，便问他想问什么事。
对方声音平缓，折锦的心安定了些，便问道：“因为我要在铺子里做事，那个，那个工钱……”
“原来是问工钱，这个嘛——”慕峦笑道，语气转折了一下。
折锦听不出那语气是好是坏，心里却紧张起来。难道他想给自己一个难题？他抬眼去看慕峦，却正好撞上那双令人无法正视的绿色眼睛，心里一慌，赶紧偏过视线去，只看着一个小孩扯着娘亲的衣角叫嚷着要吃糖葫芦。
“恐怕在铺子里的生意红火起来之前，我没法给你发工钱。你也知道这店铺的租金，工人的工钱不算少。以后还有面粉食材和店里伙计的花销，都是我在负担着。所以嘛……”
折锦只听清楚最前面那一句，后面原因什么的他不听也知道。以前在山上听杂役们老说山下的铺子里店主们如何克扣工钱，如何讹诈伙计，当时的自己懵懵懂懂，还只当故事听。没想到那些嘴巴里的事如今却真实地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折锦的心情低落了一会儿，倒不是很委屈，他知道慕公子以前救过自己，还帮过自己的忙，如今又给了自己一个容身之处，想想也该给人家回报点什么。
过了半晌，折锦闷声问道：“管饭么？”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 1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