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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家康,照相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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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以为我将我要离开的消息告诉家康之后,他便不会与我经常见面,没想到,他来的反而更加频繁。每一次的到来都会为我给我送上一个小礼物,这一次是白玉做的古簪,上一次是当地著名的小吃,上上一次是很有趣的狐狸面具……
像个笨蛋一样。
我不是人类,不太懂人类的想法。
为什么对于一个将要离开的妖怪反而更加的友好?注定要走的我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了,所以不要再对我这么好。
流蓦说,喜欢这种东西戒不掉,只会越陷越深。
所以还在我没有更深的陷入之前,请离我远一点,我害怕伤到你,家康。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不怕你喜欢的人嫉妒生气吗,家康?”我曾经问过他原因。
“不会的,因为我喜欢的人现在还不喜欢我,所以不会嫉妒生气的。”家康望着我说道。
“原来如此。”听到他这般回答,我便闭口不提了。
但是其实我还想问更多。
为什么像你这样优秀的人,“她”会不喜欢呢?
是不是“她”有比你更加优秀的人,所以便看不上你?
你为什么要喜欢“她”,而不是另外的人?
不知不觉间,春天已过,夏季来临。
比春天还要漫长的白天,比冬天还要温暖的夜晚,蝉伏在树干乱叫,惊动了沿途路过的飞鸟,安静而又嘈杂,炎热而又凉爽,原来这就是人类的夏天啊。
“啊啊,好无聊啊,阿诺德每次都不理我。”毫不意外的,除了家康以外,最喜欢来找我的人便是流蓦了。
但是每次无非都是有关于阿诺德和她之间的琐碎之事,她的心因为阿诺德而变得敏感而脆弱。
“笨蛋,我们妖怪的脸都给你丢没了!”还有轩唯,没事的时候她也喜欢出来奚落我们。
“怎样?就允许你喜欢你的主人,不允许我这样的小妖怪喜欢阿诺德吗?”流蓦瞪眼,因为她一直看不惯自命不凡的轩唯。
“但是你不管怎么样都抓不住他的心不是吗?”
“我才不要他喜欢我呢,反正我又活不久,要他思念我一辈子干什么?”流蓦无所谓的说道。
“奇怪的妖怪。”轩唯嘀咕一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爱是经久忍耐,亲切友爱;爱是不妒忌;爱是不自夸,不趾高气扬,不举止失当,不自私自利,不轻易动怒,不心存恶念;不以行邪恶为乐,而以求正道为乐,凡是宽容,凡是相信,凡是希望,凡事忍耐。爱永不衰退。”我悠悠的念出这么长一段话,让她们都不明所以。
“……什么意思?”她们异口同声的问我。
“我也不是很清楚,那次我去问纳克尔神父什么是爱的时候,他将《圣经》拿出来给我,把刚才的那一段念给我听,说这就是爱,可是我把这么几句话都背下来却还是不知道爱究竟是什么,大概爱这东西真的与我无缘吧。”
“怎么会,现在那个叫家康的人类不是很喜欢你吗?”轩唯戏谑的取笑我,连一直与她毫不对盘的流蓦都点头赞同。
“不,他喜欢的不是我,他说过他另有喜欢的女子。”我马上纠正她们的错误。
“不会吧,连我都看得出来家康喜欢你啊,怎么可能还有喜欢的人,难道他脚踏两条船?不行,我要去看看你们之间的第三者有什么资格介入你们之间?”流蓦也奇怪的说道。
“你们弄错了吧,他不喜欢我,他之所以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我今年冬天便要回去,至于他喜欢的人我也想去看看啊。”我感慨的说道。
其实我不止一次的要求家康把他喜欢的人给我看看,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但是他每次都以奇怪不一的理由拒绝了,说下次吧。
可是这下一次莫不是你们拜堂结婚之时?
对面男子缓慢散步的身影从容的自我们这边走过,引走了一向聒噪的流蓦。
“拜拜了同志们,阿诺德来找我了。”流蓦笑靥不变,眼神却愈加温柔,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患得患失中。
我看着流蓦渐渐走远,再次与那名名叫阿诺德的男子走在一起,任性嬉闹,仿佛要将自己身体里全部的力量都使出来,要让他看见她是有多么的爱他。
可是喜欢就是喜欢,如一根生长不息的藤蔓,缠住了害怕受伤而不断拒绝的内心。
而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如一块异常沉重的积石,沉淀了因为对方不爱而积压的宣泄。
三个月,这是流蓦的期限,等到了秋天,她便会彻底的消失,连同她对人类至死不渝的爱和依旧灿烂的微笑。
“我可以再给她三个月,别忘了猫有九条命,我拿其中的一条给她就可以了。”轩唯很是骄傲的对我说道,她也同样知道流蓦的事情。
“不用了,何必再给她愈加痛苦和幸福的三个月呢,她现在只准备活到那么久,你这样做不是给她希望又让她贪欲再起吗?倘若她的心不再平静,又怎么能够甘心就这样安然的死去呢?让她好好的活完那么久吧,我们就别去打扰她了。”
我知道我这番话说的未免太冠冕堂皇,倒是让轩唯明白了我的冷血无情和无动于衷。
但是我却只是想要让流蓦更加开心,更加有勇气靠近阿诺德而已。
很多事情我懒得解释,因为不管怎么解释在不相信的人耳中也最多是辩解和借口罢了。
我不喜欢说太多,人类的话语虽然很动听,但却太拗口。
空气中还弥漫着君影草淡雅的味道,那是流蓦在身为君影草妖怪时形成的味道,到现在也在追随着她,让人难以忘怀。
“啊拉,你的家康来了,我就先走了。”轩唯最先打破了沉默,以家康的到来为理由,便匆匆的离去,想必她在以后的时间里都不会与我再想以前那样交心了吧。这样也好,我本就不是一个适合交心的人,就连青鸟都说我的心有时就像是石头一样,硬的很。
“浮溯,你看我给你带来什么了。”每一次家康到来的时候,总是这么一句话,先声夺人。
急促的脚步声停止,我抬头看见家康正拿着一个奇怪的木箱子,后面是满脸嫌麻烦的信昌。
“那是什么东西?”我对于家康这次带来的东西全无头绪,不知道那里面究竟是什么。
“这个是照相机,就是那种可以……嗯,我也说不太明白,不如我们现在就来试试吧,我们照一张照片,让信昌来给我照相吧。”说完,家康将手中的木箱交给信昌,然后将我拉出房间,来到庭院里面。
我的身后是樱花落尽、却满树枝繁叶茂的大树;我的身边是我心怀情愫,却无法言说的家康。
当然,我的面前是满脸无奈的信昌。
午后的阳光透过云层,暖暖的照耀到了这里,明亮了原本就怡人的景色。
信昌钻入木箱后面的黑布之中,透过前面露出的位置,观察着我和家康的位置,然后将手向右一挥,示意着家康还需要向我靠近一点。
而平常一向很不拘小节的家康居然有些尴尬的询问我的意见,我则心情大好的对他笑了笑,向左边迈了一步,更加的靠近家康。
“咔嚓。”白光一闪,信昌从黑布里面出来,表示照相已经照完了。
“刚刚的那是什么?为什么会有白光?这样子究竟有什么用处?……”
我喋喋不休的问着,而家康则是很苦恼的笑着,说他也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反正原因很复杂就是了。
虽然有很多想要问的问题,但是看见家康这样苦恼的样子,便还是不说为妙。
犹记得,这天下午的阳光格外的好,景色格外的优美,我依旧和家康谈论着,从流蓦和阿诺德说到朝利和隔壁平野小姐,从昨天饭桌上他们闹的笑话说到这次照相找出来的东西将会是什么……
诸如此类,即使不足为道,却还是难以抑制心中悸动。
几日之后,家康将照片交给我,那上面的女子与我长得一模一样,嘴角发梢皆是相似,只有那眼中的温柔才不太与我想象。
“这是你画的?怎么会和现实中的我几乎一模一样?”我问,却引来家康的笑。
“这不是画出来的,是照出来的。那个照相机可以将我们的样子复制到这张照片上面,所以你好好的保管它,因为那是我和你一同相处过的证据。”难得看见家康这般郑重其事的与我说话,我的心中也对这张照片很是满意,便点头答应了 。
“……嗯。”
黑白色的照片中,我站在家康的右侧,嘴角噙笑。而家康则是站在我的左侧,比我高出许多,也是心中的喜悦尽收眼底。
背后的樱花树已经没有令人怜爱的樱花,浓绿与葱绿的枝叶为下面的人遮住了耀眼的日光,透出一片阴影,让我看不清家康的眼睛。
我拿着这张照片,不甚喜欢,便将它放在我的床前,与我为伴。
看着它,我似乎可以想象得到,它放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面,随着时光的流逝,逐渐泛黄褪色,模糊了相片中的人和景物。而那些人与景物也同样早就物是人非,不复当年。
呐,家康,是不是你和你喜欢的人也同样照了这样的照片,然后放在床头,看着生活中的“她”慢慢老去,而照片中的“她”却还是依旧?
那么,可不可以我也这样将照片带回去,看着照片中的你从未老去,从未死去,依旧有力气站在我的旁边,让我依靠?
现在我还是不明白爱是什么,就像是纳克尔神父说就算把《圣经》倒过来背也还是不能明白一样。
但是我现在能理解的只有你给我讲述的喜欢是什么。
因为,我好像更喜欢你了,家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