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满地·顾晨》秭離

10、六 春暖花开（下）

　　过了许久，商万金才衣冠楚楚地走了出来，神色却不大好看。见到顾晨笔直地站在门边，他笑道：“小翠花，你是哪个村的？”
　　“杏花村。”顾晨胡扯道。
　　商万金仿佛是根本不在乎这个答案，走近了几步，压迫地问：“喜欢这里吗？“
　　“不喜欢。”
　　“我带你走，好不？”他深情款款地说，“我帮你赎身。”
　　顾晨没有回话。商万金以为她害羞，靠近了几步，手握住了顾晨的手，柔情似水道：“我会对你好的。”
　　“你有没有一百两？”
　　“有。就是一千两一万两我都有。”商万金哑然失笑、
　　顾晨迷糊地抬头。这一百两，这么好赚？她毫不客气道：“给我。”
　　“翠花若从了我，我商某自然真金白银地双手送上……”
　　“现在给我。”
　　商万金愣了一下，诱哄她：“我们现在去找嫣嫣就……”
　　“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顾晨自然知道商万金是怕她收了钱翻脸不认人，可惜，那就是她想做的。
　　“给你赎个身都不要这个数！”商万金恼怒道，“你别不识好歹。”
　　见商万金兽性大发，就要扑上来，她冷笑一声，像滑溜的鱼一般挣脱了他的手，推到了包厢内“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商万金在门口破口大骂。

　　顾晨面色如常的转身，看到夜莺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地看向这里。
　　顾晨一下子也有点慌了，结结巴巴道：“那个商万金不是好人……他说只喜欢你一个不是真的……他不是真心的……他对我……”
　　夜莺扑哧一笑：“傻丫头。”
　　顾晨见夜莺虽然一脸无所谓，却还是流露了几分伤感，不由得有些愧疚：“我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虽然他每次都来看我，却也不止是看我一个……前面几个丫鬟他也不是没有占过便宜……今天，我们吵架了。他说他想讨了你。呵呵，对我最好的商老板尚且如此，你说说，男人的话怎么能当真？”
　　见夜莺一句比一句幽怨，顾晨手足无措极了：“你……没事吧！”
　　“不逗你了！我当然没事！”夜莺一瞬间收了哀怨的表情，冷笑着翻了个白眼，“我会喜欢那种浑身铜臭味的商人？”
　　“那你的脸色怎么那么差？”
　　夜莺红了脸，凶巴巴道：“我……我累了不行啊！你才是，以后哪个男人用露骨的眼神看着你，你就瞪回去啊？那么柔柔弱弱的样子像什么话！勾引谁啊？你要是被欺负了，可别找我负责啊——”
　　顾晨呵呵笑了出来，眉眼弯弯：“夜莺姑娘，我有点喜欢你了。”
　　夜莺的脸更红了。
　　顾晨在这些天里第一次真心地笑了出来，心中郁结的愁绪也淡了一些。原来，这里的大家都是可爱的人呢。夜莺，是在保护她。

　　当晚，夜莺以身体不适推拒了第二批第三批来客，只是坐在二楼静静地看着一楼的喧闹。百灵的歌，黄鹂的舞，画眉的琴，将一夜笙歌推向了高潮。若是再加上前阵子被赎身的雁回的字画，那可真是要把春暖阁的宝都集齐了。
　　她夜莺，又是在什么位置呢？
　　最在行的歌，也总是比百灵逊色那么一点。
　　她嫉妒地想道，却听顾晨在那里满意地喃喃“百灵的歌真不错”不由得怒火中烧，不由得又开始讨厌起她来。
　　哼，她夜莺也不差，怎么就没人夸？

　　却听顾晨问：“夜莺姑娘，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这认真而温和的声音传来，她一下子也沉默了。她想了一会儿，倔强地说：“喜欢，为什么不喜欢？人人觉得我漂亮，人人觉得我歌声好听，有什么不好？”
　　“是吗？如果你老了呢，如果你的歌声永远比不过百灵呢？”
　　“那就到那个时候再不喜欢吧。”
　　顾晨“嗯”了一声。她托着脑袋想了好久，懊恼道：“早知道就不拒绝姓商的了……赎了身，拿了钱，我就杀了他逃跑，到时候……”

　　还没说完，天旋地转，她被狠狠地按在地板上，头磕得生疼，眼前一片混乱。她的眼的嘴被一双大手给蒙住。她死命地挣扎，呜呜叫着，却挣脱不得。恐惧、迷茫一下子涌了上来，化成眼泪流了出来。
　　救命……

　　是谁？
　　商万金？

　　来人恶狠狠地用粗野的嗓子说道：“你试试来杀我啊？死丫头，真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像是感觉到了手下的湿润，他停顿了一会儿道，“别哭，我不会伤害你。”
　　手的力道没有扯去分毫，这话说得有些没诚意，却意外地有着平定的作用。顾晨放弃了挣扎。
　　“你不要耍心眼了……不论是你对安冉之使苦肉计，是对嫣嫣使迂回术，还是对画眉一脸逆来顺受，然后动摇夜莺的伎俩我都看在眼里。真是自作聪明！”男人怒气冲冲道，“这下厉害了？知道勾引男人了？知道骗人钱财了？还想杀了人拿了钱逃跑？你知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人家要是真的这样制住了你你怎么跑？你要惹了事，谁来替你收尸？”

　　说累了，他用丝带绑住了她的眼不让她看，又作势要走，却听到顾晨冷漠道：“苏曵歌，你这个孬种。”
　　男人停顿了一下，道：“我不是苏曵歌。”
　　“哦。”顾晨不以为意，“你若是不承认，苏曵歌，你更是个孬种。”
　　“随便你怎么说。”他粗喘着气，“我来只是要警告你。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安冉之。他跟你不是天涯沦落人，更不是个善茬。”
　　顾晨不说话，也没有解开丝带的意思，安静得像是了无生气。

　　“听清了吗？”

　　“苏曳歌，你和丞相在打什么注意？”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就算你再讨厌我，还真当我闻不出你身上那股狐臊味不成？”顾晨冷笑，“下次想要找人假扮，记得脸上的粉少涂一点，难看死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敢说我被绑过来的时候，那老鸨不是你假扮的？”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下顾晨还真是有些泄气了，这几天下来的猜测本让她沾沾自喜，此刻却得不到求证，真是闹心。

　　的确——第一日见到的嫣嫣和之后的嫣嫣虽然容貌及其相似，却还是有许多不同。第一日的嫣嫣举手投足都是风尘味，媚到了骨子里，倒让人没有那么注意她脸上的脂粉。只是平日里的嫣嫣妆容从来没有那么厚，脾气暴躁，倒有点孩子气。
　　顾晨一开始没有多想，只是一但细想了便越来越心寒。

　　为什么丞相会让苏曳歌亲自把她送到这，还让她被接进安冉之的院子？为何他现在又突然出现？如果嫣嫣一开始是苏曳歌假扮的，为何后来对她没有半点吃惊？

　　似乎他们老早就挖好了一个陷阱，让她乖乖跳进去。
　　嫣嫣，夜莺，安冉之……或许一个都脱不开关系去。

　　“我若是真的跟商万金走了怎么办？”顾晨把头偏向了他，明明看不见，却仿佛自己真的对视着那个人，“你又待如何？”
　　“你不会。”他说，“若是真的发生了，就到时候再说好了。”
　　“所以我说，你是个孬种。”
　　他没有再回话。
　　他已经走了。

　　顾晨慢慢解开了丝带。夜莺已经昏睡在一边，没有大碍。她坐起身来，心中疑云重重。
　　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一、他一直在监视着她。
　　二、不要反抗。
　　三、不要相信任何人。

　　妈蛋，他以为他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