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梦长君不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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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意正浓，宜嫔宫内亦是花朵娇艳缤纷，徐贵人、林贵人、尤贵人和宜嫔正坐在一处摸骨牌。昨日皇帝一个月来破天荒地宿在宜嫔宫内，再加上一早下来，牌路一直顺顺当当，宜嫔手边已经攒了一小堆金裸子，现下裹着嫩粉色金丝绣花春衫，笑颜如花、容光焕发。另外三个贵人见宜嫔心情难得一见地大好，亦一齐你一言我一语地吹捧奉迎，闹得宜嫔一时间合不拢嘴。
正摸着牌，宜嫔瞧着牌又忍不住露了笑脸。林贵人最会察色，见如此，忙道：“莫不是娘娘又拿着了什么好牌？哎呦喂，可别了，到头来咱们连接下来三个月的月例都被赢去了。”
尤贵人自小口无遮拦，听此话忙笑了：“可不止是月例，恐怕连咱们身上这些刚让尚衣间新做的春衫都给赢了，咱可得穿着亵衣裹着被子回宫了！”
听了尤贵人话，本已经美滋滋的宜嫔没得放声大笑，连带着周遭宫女们听着也都捂嘴笑起来。宜嫔笑道：“妹妹可别说了，我可是不敢再打了。”
林贵人从身后侍女手中的茶盘上拿了茶来，刚啜了一口，忙接口道：“娘娘这可不中，怎能赢了咱们这么多，就想着走了？咱们可还得赢回来。”
连着又是几局，林贵人所谓要赢回来，也只不过说说，三个贵人连连放牌，宜嫔又是连赢了不少，闹得宜嫔也不好意思起来，忙让明月取了新制的点心上来招待。各位贵人整个早晨都陪着输，倒也早就失了兴致，忙从牌桌上退下来，尝了半口点心，又众口一致赞好。皇帝一改半月来独宠沉雁馆的局面，后宫内雨露均沾，各个妃嫔均得了恩宠，自然都神采熠熠、心情快活，也连着让不少奴才们享了福，个个宫女太监们也跟着笑逐颜开。
几个人胡乱聊着，便又说到了卫江亭。宜嫔端坐正中，刚饮口茶，放下茶碗便率先笑着开了口：“也不知这会子，沉雁馆该如何了？”
林贵人听这话，只作低头饮茶，尤贵人又耐不住开口道：“想必该是冷冷清清，寂寞憔悴了罢？”说着自己嘻嘻笑了，宜嫔也勾了嘴角。
徐贵人接了口道：“皇上不过图个新鲜，再加上她那样的家世，这才给她几日荣宠，还真能宠着让她翻了天去不成？”宜嫔听这话，正对了心意，笑了几声。林贵人放下茶，惊问道：“娘娘这可是八宝茶？怎个与臣妾宫中的味道不同？倒没了八宝茶素日那股甜腻，喝着清爽了不少？”
宜嫔听了，淡淡瞧了林贵人一眼，道：“这茶原是我娘家的泡法，明月赶明儿去教教你宫中的婢女便是。”
尤贵人笑嘻嘻地惹了别的话题，几人又闲话一场，宜嫔也告乏，几个贵人也坐了许久，忙行礼告退了。出了宜嫔寝宫，徐贵人脸上渐渐挂起了笑容，身旁跟着的贴身宫女元儿疑惑地问道：“娘娘这是在笑什么？”
徐贵人回头看她一眼，道：“这林贵人倒是警觉，心知不敢得罪人，怕那卫江亭仍有复宠一日，忙不迭想不动声色引开了话题，却没承想，宜嫔这八宝茶的泡法是当日在她娘家华家学来的，皇上最爱这味道，宜嫔也正是仗着这茶，才能让皇上三五日地上她那坐坐。哪能让她林贵人学去了？”
元儿忙忙道：“娘娘神算。”又走几步，问道：“如今皇上也有七八日没见过卫昭仪，想必她已经是全然失势，如何又能有复宠之日？”
徐贵人这回头也没回，道：“你这笨蹄子，枉我素日对你诸多提点，这都看不出来？”见元儿吓得要哭，才放缓语气道：“当日皇上如此喜爱卫昭仪，日夜不离，这下突然舍了，阖宫上下都知兴许是二人间闹了什么事情。偏生宜嫔和尤贵人两个，还真以为她失了宠。要说来，宜嫔这几年独霸后宫，我还以为她有什么本事，现在看来，倒是宫中这点事情也看不透。皇上也只不过是看在华家的势头上，才给了她后宫主位，她倒以为自己能上天了。”
元儿挨了骂，又听得这样的言语，也不敢说话。一行人一路静静地回到寝宫，入了内室，元儿正伺候徐贵人脱了披肩，徐贵人突然又道：“这些天下来，听正殿伺候的那些御前的人说，皇上自那日起便变得寡言易怒，周遭动不动就挨罚，拣人侍寝也毫无个喜好，只是随手拈来。想来他仍心中别扭着，倒是明显对那姓卫的有情。”
元儿听了，未曾停下动作，只是悄声问：“这样一来，将来卫昭仪复宠时，与皇上一说，皇上觉得那日的事有蹊跷，可会……”
徐贵人冷笑一声，道：“事关卫昭仪名节，皇上定然不敢明目张胆地彻查，但是就凭宜嫔素日行事说话的作风，加上她华家和敬亲王的关系，皇上也自然想当然觉得当是她做的，怀疑不到咱们头上来。咱们现在当务之急，是趁着两人冷下来，赶紧夺得皇帝垂青。”
仲春季节，沉雁馆中草木渐渐繁盛，一派青葱郁郁模样，院中两盆海棠也开了大半，掩映其中倒是更显美艳。各色莺燕也多了起来。江亭惯了晚起，侧身倚在床上，便听见各色鸟儿在欢欢叫着。江亭取了茶几上的龙井灌了一杯，待到略觉得神清了，才低声道了句：“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
偏生鸣禽之音还没有听多久，院子里就传来狠命拍门声。江亭早就担心失宠后有人趁机报复，想着应是是哪宫里人来寻不快，赶紧喊人去开门，没料想竟然是青萱。她气鼓鼓地风风火火进来，摔了帘子进屋，正巧江亭打起帘子从里屋出来。青萱看见主子，瞪着眼睛竟然流下泪来。
江亭忙上前扶住青萱的肩膀，轻声问道：“这时怎么了？”
青萱正恼着，众位宫女太监围上来，她也不管不顾了，嚷道：“娘娘素日被宠得没边了，阖宫上下谁不赶着上来巴结，咱们还不屑与搭理人家。结果现在皇上竟然……，如今到处都在看咱笑话……”
江亭有些不耐，轻轻摆手让别的宫女太监们退下，又道：“我问的是今日的事情。”
青萱泪眼朦胧，刚想接话，江亭余光瞟见青芸正端了茶往屋内走，忙做手势让青萱住口，压低声音悄悄道：“你等青芸来了再说罢。”
待到青芸走近了，放下茶，抬头看见青萱哭得眼睛都肿了，忙问：“怎么回事？”
青萱记得江亭的吩咐，回头见江亭只是表情淡淡地拿起茶来喝了，只好道：“现下天已经热了，咱馆里还是用的初春的锦布帘子，我想去给主子要了湘妃竹帘来换上，那内务府的下人偏偏故意说没有，还说咱家主子何必用那么好的，反正也不会有人看见……”说着，又呜咽起来。
青芸听了，若有所思。然而江亭只是淡淡挂了半分笑容，端详着青芸。青萱看不懂二人的表情，只觉得云里雾里一般。
好在江亭打发青芸下去了，青萱随江亭进了里屋，尚不等青萱问起，江亭便开口道：“当日我往胡婕妤宫中去后，为何皇帝当晚召侍的便是胡婕妤？我与皇上交谈，见他对我起居饮食，甚至是每日做了什么，都了若指掌，这又是为何？”
青萱跟着江亭久了，也机敏异常，当下明白过来，只是觉得震惊：“难道，主子您说，青芸是……？”
江亭叹口气，道：“当日康公公给咱们送来两个奴婢，我本没想到什么，后来观察到这些现象，又想起当日康公公说，这两人未曾有宫中任何背景，便觉得蹊跷。只是我尚未确定是一人，还是二人。后来平日观看二人举止，我才明白原来只是青芸一人。”
“那今日让青芸听去了……”
“所以，你两日以后再去内务府取帘子。”江亭说罢，仍若有所思，照现在这样，即使青芸是皇帝那边的人，也定是见不着皇帝了，但只要康定德得知了，愿意发话，几个竹帘子又有何难。
青萱见江亭略显出神，亦不好再问，加上这番话下来，青萱也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半刻后方愣愣道：“皇上对娘娘如此用心，又为何这几日来见都不见？”
阳光透过松绿色软烟罗，仿佛一团混沌的烟气，缭绕在端坐窗前的江亭身边。她脸上又染上那抹笑容，似有似无，端的存在着，但却又仿似眨眼间要飘然而去。她眸子清亮若水，笑容亦绝美倾城，几缕发丝垂落两鬓间，更显得肤若凝脂。饶是青萱伴着江亭长大，此时也被这美貌引得移不开眼。她看见江亭嫩唇吞吐，听见她平静而缓声的一句话：“见都不见，因他不信我。”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梦长君不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