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三）如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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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她说了要娶他的混账话之后，隔年，神乐并没有回来。
她留守戍边，其长兄奈落回城面圣，受封为一品大将军，赏赐诸多。
女帝怜恤神奈川家兄妹二人戍守边疆辛苦，当殿封犬夜叉为四品骁骑将军，命其即刻率领新兵三万随大将军前往南疆，不得有误。
奈落微笑，温顺跪伏谢主隆恩。
下朝之后，奈落循例至相国府一叙。
杀生丸于家宴上静.坐一旁，任父亲与奈落寒暄交谈，扯些不着边际诸如要奈落多多提点犬夜叉之类的……屁话。
神奈川家长子奈落，聪慧内敛，自小在战场摸爬滚打，却全然不似武夫，反倒像个翩翩公子……这点，神乐没少炫耀过。
那只猴子护短得紧，他没少被她烦过，对这位……长兄，自然多了几分了解。
近年来，南疆战事频繁，大将军死时正当苦战，奈落匆忙代大将军之职挥军反击，杀伐果断，用兵奇诡，退敌数百里……真算得上是虎父无犬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比起神乐那只猴子，这位长兄，可要深不可测得多。
宴后，奈落婉拒了相国的留宿，回了几乎荒芜了的将军府休憩。
临走前，他一脸坏笑将一封信偷偷塞给了他。
他回屋拆阅，一入眼，便看到龙飞凤舞一行大字——
“杀生丸，见字如晤。吾甚念汝，汝可思吾？”
他不由好笑摇了摇头，果然是字如其人，洒脱不羁且不.要.脸得紧。
敢这么调戏他的人，舍神乐其谁？
她信中洋洋洒洒写了些琐事，表达了深切的思念之情，殷殷嘱咐了些要他为她守身如玉切不可流连花丛……之类的屁话。
……他真恨不得把信揉揉扔了，可到了最后，他却提笔，回她：
“安好，勿念。”
***
她参军短短三年，由小兵升为三品安南将军，擢升之快，堪称女将中的传奇。
这三年时间，他由一个小小从四品翰林院侍读学士升为正三品大理寺卿，铁血无情掌管刑狱。
光阴似箭，又是一年弹指间。
小院里的白木兰开败了，又再傲放，满院清香，恰如当年她拎他习武时。
他偶尔从公文间抬头，看到地上的花瓣，便会想到……这年，她该满十九了。
神乐为神奈川大将军守孝的三年之期已满。
而他们之间婚约一拖再拖，恐是不能再拖了。
叹了一口气，他不由得……认命了。
如她这般的祸害由他收服，为世人除害……总算得上是功德一件。
南疆八百里加急军情忽至。
女帝急召，群臣肃然听令得知——南疆危急，大将军奈落……战死。
今年国内雨水过多遭了涝灾，大片良田被水淹没，国库吃紧，粮草削减近五成；饥民无数，四散奔逃，在南疆集结遭奸人挑唆群起暴.乱，南蛮子趁机来犯。
奈落当即力断，让神乐开仓放粮安抚饥民，派犬夜叉外出寻粮，他自己则领兵上阵杀敌，苦战月余，却落得个身死沙场的下场。
女帝沉吟半晌，厉声问罪大司农、大司马以及一干人等，又命立刻筹措军粮、医药送往南疆，一刻不得拖延。
末了，圣上疲惫问了句：“那神乐年岁尚轻，代.理大将军之职恐怕不妥，众卿心中可有平南大将军人选？”
众臣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短短四年间，南疆死了两个大将军，当真邪门……值此军情紧急之时，即便他们有争权之心，却舍不得自家人去送死。
杀生丸有些怅然。
奈落这一死，神奈川家，只余下神乐一人了。
大将军身死时，她在外人面前始终坚强，偏偏在他面前落泪……这次，她会如何？
……她可会有事？
女帝最终还是命神乐暂代大将军之位，待战乱平定后再行定夺。
当夜他修书一封，安抚之词落下又抹去，到最后通篇都是命她不得妄动，一切听朝廷旨意，万不可违逆圣上，更要以自身安危为先之类的……种种陈词滥调。
信随军而去，他寝食难安，终于恍然——
他竟如此担忧她。
究竟是从何时起……她在他心头，竟如此重要了？！
信去了三月有余，有了回音。
南疆大战初安，她遣犬夜叉回朝复命，顺便给他带了一纸……
退婚书。
她给了他一纸退婚书。
……她竟给了他退婚书！
——她竟敢给他退婚书？！
这混.蛋……他还没嫌弃她野蛮粗.鲁混账无赖，她居然就敢、就敢……她竟然敢退了他？！！！
十岁时，她招惹他。
十一岁时，她与他有婚约。
十二岁时，她拎着他习武。
十三岁时，她偷偷灌他酒。
十四岁时，她带他一起赏花魁。
十五岁时，她撇下他，应征入伍。
十六岁时，她保家卫国，痛失阿爹。
十七岁时，她在她面前嘤嘤哭泣。
十八岁时，她给他写了第一封信。
十九岁……她退婚。
九年时光，他的生活里，充满了一个叫神乐的祸害。
等他渐渐习惯这猴子，突然有一天，她抽身而退……连个背影都没留。
他不由怒从心头起，愤怒不已——她以为她是谁？！
她以为——他杀生丸是可以如此简单就踢掉的吗？！
***
对退婚一事，父亲并不在意。
母亲却是松了一口气，道这神奈川家只余她一人，此后大约会扎根于南疆不回来，如此了断倒也干脆。
犬夜叉倒是十分开心，直言神乐粗.鲁又野蛮，怎样都不如义妹玲的温柔可人，如今这婚约一解，不如亲上加亲……
他拂袖而去，懒得理那蠢货。
十六岁时，母亲也曾挑选身家清白的美貌少女给他做教习婢女，奈何他眼界过高，身有洁癖，那些女人，他一根指头都不想碰。
母亲见他如此，无可奈何便也作罢。
偏偏那二夫人异想天开，想要拉拢他，竟荐了几位千金小姐，妄给他做妾。
他得知此事，当即冷笑：“我杀生丸即便想往上爬，也不需靠不相干的女人。”
更何况，父亲母亲因何相敬如冰多年，他早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他不想如父亲那样三心二意，害得母亲郁郁寡欢。
他这辈子，只要一个妻子就够了。
正值此多事之秋，偏又起波澜。
大司马参了神乐一本，言其大逆不道，欺君罔上，代大将军职期间，非但不抗击南蛮，竟多次强抢州府粮仓，杀害朝廷命官，妖言惑众致民心惶惶，置圣上大义于不顾，其罪当诛——
女帝默然。
大司马又上呈南疆诸城州府的公文，字字泣血，堪为佐证。
圣上看毕沉吟半晌才开口：“可有爱卿自愿前往南疆查探此事？”
众臣沉默不语，就连吠得最大声的大司马也垂首伏低，不敢抬头。
神奈川一家戍守南疆已有数十年，培养了威名赫赫骁勇善战神奈川家军，就算前些年女帝命犬相分化了那里的势力，那里仍是神奈川家独大。
山高皇帝远，强龙也敌不过地头蛇，哪个敢去送死？
杀生丸暗暗冷笑。
末了，他起身请.命：“臣愿为陛下分忧。”
大司马立刻打了鸡血般抬头：“大理寺卿说笑了，大人与神乐关系匪浅，恐难以胜任。”
杀生丸冷冷睨了他一眼，并不答话。
犬相国却轻笑出声：“大司马有所不知，那神乐日前刚刚送来退婚书。更何况，若然大司马所言属实，本相亦会大义灭亲，以证忠心。”
杀生丸眉峰微折，分外不喜父亲此话。
大司马吹胡子瞪眼，想回驳几句，奈何被女帝打断。
“既是如此，那朕便封大理寺卿为从巡疆御史，即刻上任，明日启程，尽快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
去南疆路途遥远，舟车劳顿，他一路上晕了吐吐了晕，快颠掉半条命。
他想过很多次再见时的情景，想得最多的便是要狠狠暴打她一次。
可惜到了南疆，他腿软得连站都站不稳……想揍她？怕是不能。
离边城还有几十里路的时候，他掀帘，看到远山处一骑烟尘飘然而至。
那是神乐亲自前来迎接他了。
飞身下马，她大咧咧闯进他的马车，满眼的惊喜：“杀生丸，竟真的是你？！”
她的雀跃，她的欢喜，几乎烧融了他。
微微撇开眼，他肃着一张脸：“一来就这般唐突，你果真还是只猴子！”
神乐一怔，似乎想起了些什么，讪讪将手收了回来：“……是呢，我不能再这般待你了。”
杀生丸眯了眯眸子，见她退开，不再如昔般调戏，莫名地觉得……有些气怒：“你知晓便好，省得我浪费口舌！”
神乐恹恹地点了点头，又深深盯了他一眼，这才从马车上下去，去骑自己的马。
一路行来，她与他同行，却甚为稀奇地沉默到底。
杀生丸不由得更气闷了。
……他尚未质问她为何退婚，她就比他还要委屈是要闹哪样啊！
抵达边城时已近日落。
赫赫威名的神奈川家军在城门处迎接，肃杀得很。
见状，神乐收起了失落，挺直腰背，一脸凛然缓步入城。
军士对她甚为敬重，城内民众更是对她极为敬仰，说是夹道欢迎亦不为过。
一路行至将军府，城内秩序井然，没有丝毫饥民作乱的态势，这境况，比之他之前经过的数个重镇都更为安稳平和。
他此次并非独身前来。
除了随从侍卫，犬夜叉之外，玲也跟着来了。
当她看到玲时，有些许震惊，但很快她便展开笑颜，给了玲一个拥抱。
幼年时，玲的身子不好，二夫人便遣了她来跟着神乐与他一同习武，自是熟稔。
犬夜叉不痛不痒去打了个招呼，三人其乐融融，气氛奇妙，这让他……又气闷了些。
当夜，她遣了军医来为他号脉，也不理会他的冷脸，直笑言他病弱的模样着实让人怀念……待得大夫开了药方，命人煎好，她看着他喝完，她才松了口气。
她这般作态，倒是让他的心情好了些。
“这半年来……辛苦了。”搁下.药碗，他眸光微柔。
两年不见，她身子倒不再长了，五官依旧明艳，神情也一如以往。
只是她身上，分明少了过去的跳脱飞扬，少了那份没心没肺，少了清澈的眸光，让她看起来竟如斯……落寞。
她一怔，知他在说什么，不由笑着摇了摇头：“不辛苦，我一点都不苦。”
他沉默望她。
察觉他的视线，她抬眸看他，那模样，分明强自忍耐着酸楚，却依然笑得大咧咧：“我……当真没事。”
她在告诉他——阿爹也好，奈落也好，战事也好，暴.乱也好……她都没事。
但他却觉得心口有些许痛。
他想开口安抚她，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好。
末了，他就只能轻声叹息：“……如此，便好。
夜色已深，她拿起药壶和药碗，起身离去。
他却杵在窗前，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她的身影早已看不见了。
南疆月色清亮，夜风微暖，他浑然未觉。
掩上窗子，他慢腾腾躺到床上去。
他终究是累极了。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三）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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