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一）前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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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当年初见。
杀生丸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她。
细细的雪花连绵不绝，他推开窗，披着狐裘，看着雪景，掩卷默书。
却忽然风声袭来，小小的雪团砸在他的额角，融化的雪水淹过他的面颊，浸湿了他的前襟，惹得他发怒。
她却笑嘻嘻站在庭院里，笑颜热烈明媚，似一团火，烧红了他的金眸——
“呐，你不觉得读书很很无趣吗，小美人？”
她喊他“小美人”。
想来真是可笑。
那时的她，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整天跟一帮大老爷们混在一团，沾染了浓浓的痞气，吊儿郎当没点正经。
后来，年岁渐长，她又嬉笑道：“哎呀，当年我就是被你这皮相给迷惑住了呢~这人见城，长得比杀生丸大人美的人，可真是凤毛菱角，少之又少呐~”
如此轻浮的家伙，他虽怒极，却不想跟她纠缠。
“滚。”他那时，是这般回应她的……顺带关窗，将她拒之窗外。
她在院子里咋咋呼呼什么“咦，美人儿你好冷淡”和“哎哎哎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打雪仗”之类的话，半晌，他没回应，她自讨没趣便走了。
却不曾想，因着吹了寒风，浸了雪水，第二日他便病了。
不知神奈川家怎么得知她是罪魁祸首，将军临去南疆前，将这家伙扔了过来赔罪。
他病得昏昏沉沉，等到神思清明大病初愈，已是三日后，将军早已行得远了，就算他想将她丢出去……也不能。
那时，他才知晓，父亲将神乐安排给他作陪为——伴读。
在夫子的学堂里，他第二次见她。
她笑嘻嘻凑过来，红瞳亮晶晶，高束的发尾几乎扫到他脸上：“原来，你叫杀生丸啊~”
他懒得理她。
却没料到，她趁夫子没来，将他桌上的书随手一丢，拉起他的手腕，便往外去了——
“读书这般无趣，我带你出去玩儿吧~”
丝毫没理会他的意愿，她将他拖了出去，从后门悄悄溜出去，在集市逛了一个下午，给他买了许多幼稚的小玩意儿——直到相府的仆从找到他们。
父亲对此并无意见，只是叮嘱以后偷溜出去要多带些奴仆。
母亲虽然训了他一通，倒也轻叹“有些孩子心性倒也好”之类的话。
自此往后，神乐变本加厉，三天两头偷溜出府，他抵不过她的蛮力，便任由她去了。
反正，那些书卷，他自小便熟读了，夫子所讲他早已了然于心，跟她出去开开眼界，也是好的。
那时，她对他而言，充其量不过是一个“玩伴”兼“打手”。
那段时日，于他而言，倒真是难得的……童年时光。
他做不到像她一样能在泥里打滚儿玩劳什子“蹴鞠”，但拿着糖葫芦和面人坐在场外看她“逞凶斗狠”却是他幼年时，难得的……乐子。
相国府里大夫人只有他这一子，父亲对他甚为严格，却对二夫人所出的犬夜叉和玲极为宠爱。
他身娇体弱，时年早慧，物欲极淡。待人处物温文平和，心绪无甚波澜，他自觉如此很好，却被她一语道破——
“哎呀，杀生丸，你怎的年纪小小就面瘫了呢~这样不好，不好！”
说这话时，她摇头晃脑，学夫子学了个十成十，取笑他的红眸亮的要命。
他瞪了她一眼，虽气恼却不能起身追打她，便只能反唇相讥：“总好过你，堂堂将军府的大家小姐，活脱脱像只猴子。”
神乐闻言哈哈大笑，当真如只猴子一般窜上了树，折了一枝开满桃花的桃枝下来送他：“既然如此，那我就真学学那泼猴，借花献美人儿啦~”
杀生丸涨红了脸，语塞。
饶是他再早慧，面对如此无赖，也是无力的。
时光如水，白驹过隙。
神乐在相府呆了一年，从皑皑白雪的初冬，到山花烂漫的第二年初夏，她身量抽长，身姿俊秀，隐隐有了大姑娘的风姿。
从南疆回来的神奈川大将军欣喜地看着自家女儿面若桃花甜美可爱，与犬相国略略相谈后没多久，就将这猴子……许配给了他。
他乍闻此事，眉峰猛地折了一道痕。
她乐道：“父亲说了，夫妻就是要永远在一起的，杀生丸你长得如此美，我永远看着你也不会腻，自然是愿意的~你呢？”
他本是蹙着眉，听了她这话，忍不住挑起了眉尾。
她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如此天真……就算要哄得她退婚，也该是件容易的事。
转眼，他敛去怒色，语调平淡无波：“谁会想跟只猴子一辈子。”
他是真心嫌弃她的。
神乐眨了眨眼，笑哈哈地：“我就算是只猴子，也是那猴中最美……人称，美猴王~”
杀生丸掩面，无语凝噎。
她没看出他的忧伤，大气凛然拍拍他的肩：“放心，美猴王会护你一世周全的！”
杀生丸：“……”
所谓鸡同鸭讲，当真如此了。
转眼，又是深秋。
季节交替，天候无常，他为这婚约忧思不已，便又病倒了。
神奈川将军回了人见城，神乐自然跟着自家威武霸气的爹爹当跟屁虫，这相爷府，倒是来得少了。
初时，杀生丸觉得如此这般，他难得清静。
可病中，他却觉得……有些，太安静了。
想来可笑，他本是心绪平淡之人，却被这个暂住在相府的小小“娇客”给养刁了胃口。
小小相府院落雪落无声，却比不上大街小巷的熙攘喧嚣。
他道，原来，他也是希望……有人吵他的。
摇摇头，他失笑。
掩卷默书，他将望向窗外的目光收回。
果真是病糊涂了……否则，怎会厌起这般平淡温顺的日子呢。
又是一年风花雪月。
开春，神奈川将军启程戍边，神乐又被留了下来。
因顶着杀生丸未婚妻的名头，她留下……倒也名正言顺。
她年满十二，常年习武，身姿挺拔，比寻常女子更显得亭亭玉立。
……也比寻常女子更粗鲁万分。
春困之际，她揪着他早早起身，逼着他习武，强身健体。
他恼怒不已，想拒之不理，奈何这笨蛋偏偏执拗得紧，日日纠缠，还特委屈道：“男子汉大丈夫怎能终日缠绵病榻，如此这般病怏怏的我要怎么拎你出去玩儿！”
父亲对此默许，母亲虽然心疼他，却不愿看他一直如此娇弱，便软声劝慰，要他试一试。
“试一试也好，虽无法如犬夜叉那般……总好过每年都大病上几回……”
因着母亲话中的苦涩，他终究还是遂了神乐的愿。
如此，便又过了两年。
时年，她十四，他亦十四。
神乐虽年幼，但骨骼精奇，自小习武，名师教导，耳濡目染之下，对他甚是严苛。
如此严苛之下，他虽因自身资质所限无法成为一流高手，倒再也不是个药罐子。
神奈川将军来了又走，边关时急时缓，他无法在人见城久待。
身为女儿，神乐无法承欢膝下，常常喟叹，偶也忧思。每次将军临行，她不肯送行，偏又在屋顶上眺望将军远行的方向，默默无言。
每次看到她如此，他便明白……神乐的心，更比寻常女子……野。
她似火，像风，如向往天空的雏鹰。
像她这样的家伙，终究不可能会一直蜗居在这小小人见城，只守着他一人，乖乖顺顺，当个温柔可人的妻子。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她终会离开。
思及此，他不由微微弯起唇角。
是了，如此这般……任这祸患远离自己……当真是好的。
……真好。
十四岁的少年身量急速抽长，他本就体弱，更显清瘦。
十年苦读，来年科考，他必要在殿试上一举成名，不让母亲失望。
只是虽然这两年来身体已大好，他没日没夜地掩卷读书，实是折腾得狠了，让神乐都看不过去。
娇艳少女一怒，差点把他书房都给烧了。
“你以为只要这般读了书，便能在殿堂上所向无敌么？”她跺了跺脚，拎了他就翻墙出府，“我告诉你，就你这般作践自己，不用说那些学子，便是那人见城芙蓉阁的花魁也比不过！”
她当真拎着他去“寻欢作乐”了。
当夜是花魁争艳大会，四国有名的名妓在芙蓉阁一聚，要选出花中之王，算得上是文人雅士的年度盛会了。
如此盛会，一票难求，偏偏他身边的这位从来不将那些规矩放在眼里。
偷偷跃上芙蓉阁的横梁，她翘着二郎腿，惬意地将顺来的小食和糕点递给他，红唇微弯：“这些美人，要么温柔，要么妖娆，有的才高八斗，有的更人比花娇……我带你来开开眼界，见见这些人间尤物，好叫你将来别被美人给迷了眼~”
他难得地哭笑不得。
底下美人云集，他却不能如她那般坐得惬意自如。
强自打起精神，他看着这盛会上那些美人儿“斗诗”“品酒”“争琴”“妍舞”，端的是让人眼花缭乱。
“很有趣吧。”她言笑晏晏，“你要不要也下去跟他们斗上一斗？”
他睨了她一眼，没好气地：“怎么，把我从书房劫出来不够，还想将我推入火坑？”
她一愣，然后认真思考了才道：“哎，说真的，这人见城里，长得比你美的人，少之又少……若你想要，这花中之王，舍你其谁？”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直接把手里的糕点扔她脸上去了。
偏偏她又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不温不恼，撑着下颚，看着台上那些美人：“我本以为这些美人里，少说也有一两个文采及得上你，但没想到，是我期望过高了。”
他默默转开脸。
反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本已如此清高了，还想与谁争斗呢？偏要如那恶狗抢食，连自己都不顾，如此拼命，想争给谁看？”她喃喃着摇头，眸子亮晶晶地望着他，“杀生丸，你不要命，别人可不舍得紧呢~”
他默了半天，终于还是把手里的另一块糕点摔倒她脸上去了。
果真没一句好话！被这货说教，他也太掉价了！！！
舔掉嘴角的糖霜，她笑眯了眼。
“啊啊，你看，花中之王选出来了~”看了看那花魁，又看看他，她的眸子弯成了月牙，“哎呀，果真呀，还是杀生丸你最美~”
瞥了花魁一眼，他也不觉那女子有多美，反倒是这家伙的笑颜，让他火大得咬牙切齿：“只要是女子，都比你这猴子好。”
满不在乎地晃了晃脑袋，她站起来，拎起他就从此地飞掠而出：“猴子又如何，那我就继续学那猴子……喂喂，等会儿到家，可别又吐了哟~”
杀生丸：“……”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一）前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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