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士》醉年

39、（十二.三）

　　这个……我突然发现这一年来我竟然一次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为什么？这里不是我的故乡，这里只是路易的家。或许，这只是我对我自己的惩罚？
　　“我记得很久以前我也问过你类似的问题。第一次，你说你不知道，第二次，你说你不走了。”奥菲路西亚看着我，那目光温柔的让我联想起苏伊村月色下那个小小的森林池塘。那是多久前的事情了？当我们第一次见到彼此。“你说不走的时候，我感觉是那么的幸福……”他说的是真的吗？真的吗？为什么，你到现在才让我知道……
　　“我现在也不知道，我没想过是留在这里还是离开……”
　　“如果你想留下，那我也留下。但是如果你不是很想留下的话……”
　　嗯？他想说什么？
　　“不留下的话怎样？”
　　“我想去冰原。你觉得呢？”他看着我，非常的认真。“你也知道，虽说我这次走的很绝决，但是，只要我还在这个世上，恐怕就很难真的切断和菲利普，和苏伊菲兹的关系……”他一下子变的痛苦起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又会把你牵扯进那些你讨厌的事情里。那些事情，会让我身不由己，所以，或许冰原可以……帮我……”
　　“无论你去哪里，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我终于说出了这句藏在我心底几十年的话。
　　夜色如水。虽然这里的村民笨手笨脚的给工程增加了很多的人为麻烦，虽然明天天一亮新的一轮苦干又要开始，虽然我们决定回去的冰原离我们还有千里远……但是今夜，今夜就只是我们的吧……今夜只是我们的……那宁静呵……那舒适的宁静……

　　大桥终于竣工了。那是撒音沙达许久以来第一次的狂欢吧，火把映的夜晚的天空也显得分外明亮，就仿佛路易微笑着的脸庞。
　　现在，离开的时刻也到了。
　　村民们围聚在屋子周围，似乎还不想放我们走，村长拉着奥菲路西亚的袖管不放，女人们哭了。
　　朵罗西已经坐到了车子的后座上。“我们必须走了，不然天色就太晚了。”奥菲路西亚终于让村长放开了手，坐到了控制器前，修长的手指按下了启动按钮，随着车后盖打开，泛着银白色光芒的光神之翼一层一层展了开来，车上的显示屏上绿光闪烁，车子发动了。
　　“菲利普给我的这辆车是‘海－冰66’科研型的，速度慢些，但是防滑装置和破冰器都用钛金属加了镀层，加热器线路也重新设计过了，还增加了浮翼的强度。他好像知道我们会需要用到一样。”
　　“你们本来就心意相通吧。”
　　“为什么这么说？你妒忌了？”
　　“才没有。”我转过脸去避开奥菲路西亚的笑容，站在村口的村民还在看着我们，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看到了我最后对他们挥手道别？

　　“真冷。”车窗外一望无际，除了皑皑白雪还是皑皑白雪。暴风雪在昨天半夜的时候突然停了，但是我们的车子还是被埋在了雪里，破冰器顶了一个多钟头才终于又钻到了地面上。车窗已经全部关闭，暖气也打到了最大，可是任凭我把所有的衣服毯子都裹到身上，连朵罗西都抱到了胸前，我还是冷的不停的打哆嗦。奥菲路西亚因为要在毫无标志的白色平原上看着路修正行驶方向，为了行动方便身上只穿了普通的衣服，捂在他胸前的暖炉成了他唯一的热量来源。
　　“这里似乎一年比一年寒冷了。”
　　“因为末日战争后地球气候慢慢恢复了的缘故吧？象我们之前来的时候那样暖和是不正常的。你要不要再吃一块饼干？多少能增加些热量。”
　　“不用，我还受的住。你呢？”
　　“你受的住那我也受的住。你说冰原现在怎么样了？”我望着车窗外，眼前又浮现起那些倒地不起的冰原人，他们淡绿色的皮肤上是一块一块的被紫外线严重灼伤的焦痕，那是冰原之外的太阳送给他们的礼物，是冰原对于离开它的背叛者的惩罚。
　　“即使没有那些冰原人，那里的生态结构应该还是稳定的吧，毕竟人类只是整个儿生态里特殊的一环，但不是必不可少的一环。而且这几年以来定向仪一直工作的很好，这说明那里的一切并没有遭到太大的影响和破坏。”
　　——“纵使我们万千次的背叛她，最终自然还是会接纳我们的回归，毫无怨言的庇佑我们。她是孕育一切的起始。”
　　我的脑海里响起了智者临终前的话语。我们曾经对冰原造成了那样大的伤害，可是现在，我们却又要去寻求她的庇佑，是因为我们始终是自私的吗？还是因为我们其实太脆弱？

　　定向仪的灯光闪烁的越来越清晰，窗外永夜已经降临，只有车灯映照到的地面上反射出惨白的光芒。
　　“就快到了。永恒之门。”奥菲路西亚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是的，我们又回来了，永恒之门，我们，永恒之城的罪人，最后又回来了，我们来向自然之母寻求最后的庇佑了。

　　定向仪的闪光最后微弱的闪了一下，伴随着轻微的咔哒声，永恒之门再次在我们面前打开，冰原那宽广的入口一如既往的平静，纤尘不染，光洁的地面倒映着通透的天顶，所有的一切在这里仿佛都已经停滞，时间突然丧失了意义。但是我依然能感受到空气中微微流动的那种奇妙感觉，冰原，她依然活着，并没有因为“人类”这个物种在这里消失而随之灭亡。
　　行走在冰原的大厅里，寂静的能听到自己脚步的回音，我们就这样走着，穿过大厅，穿过回廊，穿过无人的中庭，渐渐的耳边传来了各种声音，听上去那宽广的仿佛无边无际的后院里除了“人类”之外的那些生物都依然活的很好。耳边突然响起了那个熟悉的女声：“欢迎你们回来，奥菲路西亚，清风，我等你们很久了。”
　　“冰原，你好。”
　　我们，背叛者，我们回来了。是逃避也好，是赎罪的自我流放也好，我们终究还是回来了。

　　可是冰原说三年后这里就要封闭了？为什么？
　　“你们可以在这里停留三年，之后狗可以留在这里，但是你们必须离开。我－我们，冰原，我们会将自己完全封冻起来。冰原的冰封期就要到了。”
　　“可是为什么？你不是活的吗？还有这里所有那些生命。”冰原也要拒绝我们了吗？
　　“那是命运。从瓦尔基里带着他们离开的那时起，命运就这样注定了。”
　　“不是命运吧？这应该是从这里开初起就设定好的条件吧？”奥菲路西亚的漠然显得有些做作。
　　“设定的条件只是给我做参考，而对于未来的推断也只能等待未来的印证，只是一但某一种可能性被证实了，那么命运就无可避免了。”
　　“上一次，我无法反抗，因为最终做决定的是他们，纵使在久远以前他们的身体已经得到澄净，但是创造冰原的神依然考虑到了‘人类’这一物种根深蒂固的本性。所以，在推断未来的程序里，我必须考虑一旦事情出了偏差将会怎样。你们的闯入触发了这一偏差，从此冰原的命运就被改变了。本来如果他们没有离开，冰原就不会有冰封期，但是现在，命运选择了我必须将我－我们封冻起来，我就必须那样做。这是为了整个儿冰原。”
　　“好了，我现在想休息了。以后我们还有时间详细讨论。我们还要等一位客人呢。”
　　“谁？”我和奥菲路西亚同时问到。
　　“我们的老朋友啊。这也是命运。”冰原的语调里竟显得很温柔，但是说完之后就再不开口了。
　　老朋友吗？这世上知道冰原的就只有三个人，那么，是剑飞？

　　“十四公主终于成了女王。”不知道为什么，当巨大的投影上出现公主的女王加冕典礼，我感觉到了一种释然，奥菲路西亚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那打了十多年的战争就这样结束了吗？真快。”
　　“没有你奥菲路西亚，剑飞也就没有了打仗的愿望了。”冰原用一种完全置身事外的口气评论着。
　　“说的好像我是战争的罪魁祸首一样。”
　　“战争是必然的，但是你确实增加了战争的残酷度。”
　　“那柳剑飞就没一点过错了？”
　　“剑飞当然也有他的责任。不过我们是在说战争结束的原因。”
　　“我也不是战争结束的原因吧。原因是十四公主终于让自己的皇兄下台了，原因是中土现在更注重国内的发展了，原因是菲利普终于觉得疲倦了，原因是西斯带领的议会终于争取到了跟国王平等的决策权了，原因是两国的人民都不想再打仗了，原因是……”
　　“原因是扩张由于你们的离开而突然显示出了它无意义的一面。而你的离开是导致剑飞离开的原因。所以你还是战争结束的原因。”冰原同我们上次来有点不一样了，变的有点孩子气。
　　“如果你非要这样推论，那么战争结束的原因就是清风。”奥菲路西亚转过脸来看着我，眼神柔柔的。
　　“想听未来的预测吗？今天我感觉不错，说不定还能给你们解释一下我－我们必须封闭的原因。”
　　“当然了，我们洗耳恭听。”
　　“不过请先回答我，你们找出什么是生命的意义了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倒数第二次更新 下回就是最终回了……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