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士》醉年

21、（七.二）

　　日子一旦有了目标过起来就那么的快。准备旅行的一个月转眼就过去了，天也渐渐开始热起来。中土历550年，庭院里花全部盛开的时候我们离开了这个住了整整五年的地方，带着我们不多的行李，踏上了去往遥远大陆的航船。
　　“这几艘船是依据伊和国的战船的装备建造的，就算碰到暴风雨也不用怕。”柳剑飞是真的喜欢旅行，谈到航行，谈到交通工具，他总是一脸的兴奋。
　　“阿鹏不一起来真是可惜了。不过他从小就不喜欢旅行。”他不无遗憾的说。
　　“为什么每艘船都有那么大块的金属版覆盖？”我从一看见这些船就一直在疑惑，每艘船的船舱顶上都有巨大的可以翻转的金属版，在太阳下闪闪发光，那金属我甚至不认识。
　　“那个啊，不怕下雨咯。”柳剑飞笑着走开了。他瞒着我们什么……

　　在海上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船一直走的飞快，我从来没想过船能航行的如此之快。我们一直向东，根据古书上记载，从中土到那片曾经被叫做亚美利亚的大陆需要从中土往西，走过很长的时间之后才会到达，或者往东的话那么就需要乘坐“飞机”或者通过一种叫做“海底隧道”的东西。可是柳剑飞却说往东只要乘船三个月左右就能到。我们现在的地形跟五百年前相差那么多了吗？
　　本来计划旅行中间需要到伊和停靠一次补充些给养，但是后来计划改变了，我们的船队带的东西足够，我们将一鼓作气直接航向那片遥远的土地，现在叫做琥珀的大陆。

　　海面上的第四十六天。
　　昨夜起了相当大的风暴，我在船舱里躺着，却还难受的一个劲儿想吐。阿云和奥菲路西亚住一个舱，就在我隔壁。隔着船板透过海风肆虐尖啸的间隙我听到了阿云干呕的声音，奥菲路西亚照顾他的声音，这孩子从风起的时候就开始晕船，什么都吃不下，这一晚绝对够他受的了。远远的随风传来柳剑飞在甲板上指挥的怒吼声，水手们呼喝着抢救的声音，什么东西的撞碎破裂声，所有的混乱都和着不断拍打船体的海浪声一起咆哮着。
　　但是当阳光再次撒满海面的时候，一切都恢复平静了，平静的仿佛昨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金色的阳光在海面上泛着点点的光芒，远处甚至游过了一群海豚。
　　水手们在太阳下修补晚上风暴对船体造成的破坏，我们一行有六艘大船，三艘淡水船受到的破坏还不是很大，两艘补给船在风暴里互相撞了一下，幸而撞的不是太严重，但是主船因为船体和载重都相对比较轻，受到的海浪颠簸和冲击的破坏是最严重的。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漏洞。
　　阿方颂一早起不来了，他毕竟年事已大，这一宿的折腾让他几乎半死过去。我给他送吃的，他还试图挣扎起来，结果却一头又栽倒在床铺上。
　　阿云脸色苍白的和奥菲路西亚一起出现在甲板上。柳剑飞高兴的和他们打招呼：“你们这些内陆人没死啊。”
　　奥菲路西亚表面上似乎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但是他的眼神那么黯淡，显然昨晚的冲击对他也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唯一真正没有事的似乎就只有柳剑飞和船上的水手，连跟随来服侍他的他自己的手下都多半被风暴打垮了。
　　“你还好吧？”奥菲路西亚的语调淡淡的，黯淡的眼神却依然那么温柔。
　　“她没事，她看上去比你好。要不要来个苹果？”柳剑飞一手抓着两个苹果，一手提着一盘缆绳。苹果……看见这东西我的胃里就开始泛酸。
　　“柳大哥，我……想喝点粥……”阿云终于说话了，明媚温暖的阳光似乎让他慢慢复苏了。
　　“跟我来，今天早上厨娘也倒下了，不过你清风姐可煮了很好的粥呢。不过那样一场风暴就让你们都吃不下饭了，也真娇贵。”

　　船前方有什么东西往我们这里漂过来了。
　　我拿起一个远望镜看，了望台上的水手也看到了，大声的喊着下面的同伴：“前面有人！前面有人！”
　　是昨夜遇难的其他船只吗？那我们得快点救人才是，水手们开始准备绳索。
　　人终于漂到了我们船前，但是我一眼看到就软了，如果不是奥菲路西亚就站在我旁边我一定会跌到甲板上。那是一个浮尸，头发散开在水面上，浸透了的身体上衣服已经被卷走，惨白的肌肉在海面上一浮一沉，伤口上还渗着血水。而且这样的浮尸不止一个，第一个之后又接二连三的漂来了好几个，有的仰面朝天，有的似乎已经被海里的什么东西攻击过，身体已经不完整了。
　　水手们在往船上钩这些尸体。阿云已经害怕的躲到了阿方颂的船舱里。我靠着奥菲路西亚，努力忍住不吐出来。突然有人大叫起来：“有活的！”钩住的尸体暂时就被这样栓在船边，水手们七手八脚的先去捞那个奄奄一息的还抓着一片木板的活人……
　　“好了，现在活的死的都在船上了。”柳剑飞依然是那副混帐的高兴样儿。
　　“我们捞起来了十七个，三个活的，一个半死不活的，十三个死的。”那是掌柜算帐的口气。“对，还有一口空箱子，那没什么用。”
　　“他们也是昨晚遇难的？”奥菲路西亚问。
　　“是啊，这条线又没有海盗，敌人除了风暴还是风暴。”
　　“那那些人怎么办？”我其实很想问那些死尸怎么办，但是突然想到柳剑飞说不定会告诉我们人肉也可以当作给养……
　　“他们啊，身份弄清之后活的暂时就只能跟着我们咯。死的还是放回大海。”
　　“你是说再扔回去？扔回去喂海里的鱼？”我的胃里又开始抽筋。
　　“不然怎么办？这里在海中央，我们船上也没那么多棺材。”柳剑飞盯着我的脸，我看到有危险的光在他眼里一闪而过。“其实扔回去之前我们应该先把他们给剖开，这样比让鱼撕碎要好些。”
　　我的胃里终于翻了过来。奥菲路西亚顾不上和他生气，扶着我回了舱房。

　　漫长的三个多月之后，眼前终于出现了连绵起伏的地平线。无论如何我们终于到了，琥珀大陆，那传说中的遥远大陆。
　　这里的原住民和我们之前见过的人都不一样。那是普遍偏矮的人种，五短身材，红脸膛，皮肤黑黑的，可是性格分外的热情开朗，食物辣的够戗。然而柳剑飞说这并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地，我们还要在这大陆上往北走一段路才成。
　　“如果我们直接就在更北方的地方靠岸的话，那么上岸我们就得翻山了。”

　　在这片大陆往北走了十来天后，我们来到了被柳剑飞称为“国中国”的小国鲁西斯。
　　“这么小的国家却居然能一直保持独立。”
　　“那是因为这里是宗教圣地。”柳剑飞这个向导果然无所不知。
　　“宗教圣地？”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到记载，关于古代宗教的。”
　　我有印象，那时宗教有好多种，但是重要的派系是东方的佛教，西方的基督教和介于两者之间的□□教。其他还有各国土生土长的各类宗教。国中国……我突然想了起来……
　　“梵蒂冈……好像是这个名字……”奥菲路西亚沉吟着说。
　　“你们果然没浪费时间。”柳剑飞瞥了奥菲路西亚一眼，微笑着说。
　　“末日战争开始后，那里一度还属于相对安全的区域，但是随着战争的渐进，即使是宗教圣地也变得岌岌可危。参加战争的可不完全是基督徒……”
　　“所以，战争中后期梵蒂冈就开始为了躲避战乱而搬迁了……”我想起来了，曾经读到过这样的记载，这个权力中心在战争后期已经逐渐的沦丧原有的地位，并随着□□教教徒的西进而逐节退避……那么说这个国家并没有消失？
　　“后来他们发现一直在亚欧大陆并不安全，他们已经退无可退，退到了海边。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真正的彻底的逃亡……那时这里还被称为美洲大陆，战争后期有大量的难民涌入，想必你们还记得这段记载……”
　　记得，当然记得，这片土地在末日战争一直进行到最后时刻之前始终□□的屹立着，大量的难民希图能够在这里重新开始他们的新生活。但是北美大陆有着几乎坚不可破的防御和严格的入境审查制度，于是人们都涌向了管理更为松散的南美大陆，可是我明明记得梵蒂冈是进入北美大陆的少数权力机构之一……
　　“后来，战争结束前夕，想必你们没有读到相关资料了。北美内部出了奸细。呵，再严密的系统也不可能永远的无懈可击……”柳剑飞突然感叹起来。“或许本来事情是可以避免的吧，但是他们在打击□□教势力的时候可能是犯了错误，总之手段不够彻底。而残余的那些宗教狂热分子发誓要和敌人同归于尽。”
　　“然后呢？我确实没有看到过那样的记录，奥菲路西亚你呢？”他微微摇了摇头，眼光凝聚起来了。
　　“当然中土不可能有那种记录，苏伊菲兹也不会有。因为再后来战争就结束了。而所有的记录都保存在北美大陆的资料库里。也就是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话题怎么跑开了？
　　“后来呢？”
　　“别急，清风……”又是那讨厌的似笑非笑的眼神。
　　“后来当时的北美政府终于意识到内部出了问题，但是已经迟了，他们的堡垒是末日战争最后被炸毁的地方。在此之前，不知道这些北美人是出于宗教使命感还是迫不得已，在自身被毁的最后一刻之前把梵蒂冈又迁了出来，就扔到这里了。所以这片大陆到现在还依然信仰着上帝，末日战争在他们看来也是完全理所当然的。那是他们的圣经上记载的末日审判，而他们是受上帝眷顾的真正的神的子民。”
　　“幸亏战争也几乎催垮了这片大陆上的一切，人文和科技所受的创伤并不比我们的国家来的少，不然的话，说不定末日战争之后就是美洲大陆的复兴时期了，他们会称霸全世界吧。”
　　“可是既然他们保留的东西比我们还多，为什么这里会被称为琥珀大陆？他们似乎并没有舍弃过去，不像我们……”
　　“谁说琥珀大陆是他们自己起的名字了，那是以讹传讹，反正记录里不也把这里当成是几乎不可能存在的世界吗？琥珀只是个音译，原意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