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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一只无脚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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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橘爱包子。这份爱已经无法用南宫维所掌握的正常高三生能用的语言来表述和形容。
……
当然,这一点总结不过是庞大的生活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而已。
……
最让南宫维震惊的,是一直空着的座位上已经坐上了人。
不过这并不是她通过直接观察得到的结论,事实上,和自家弟弟一起吃完午饭之后,俩人在食堂门口便分道扬镳了。
南宫橘有午睡的习惯,这个视包子如命的男孩除了爱包子和爱姐姐之外,还爱午睡,中午是必须睡觉的,这是死规矩,无论如何都不可破。
身为大六个月的姐姐,南宫维的嗜睡的习性自然与自家弟弟一个模子刻出来般,只是,中午打瞌睡的南宫维已经渐渐被雪菲若带的,改掉了这个仿佛自出生时起便一直陪伴着自己的固定习惯。
小若中午是要看书的,吃完午饭先练半小时的字,随后趴在桌上小憩十分钟,便爬起来,重又将自己埋进高高的题山中。她重视那样专注地咬着笔杆思忖着不知密密麻麻的题目,这份认真和执着也在不经意间感触着她身侧的南宫维,于是渐渐地,南宫维中午来到教室的时间越来越提前,但无论她怎么提前,来的时候都能看到雪菲若。
……
她就像只无脚鸟,无论怎么飞,都不会因为疲倦而休息。
这是南宫维对雪菲若的评价。
南宫维觉得不可思议,到底是什么力量,能让雪菲若这样执着地努力下去。
……
吃完午饭走向教室的时候,南宫维脑海里又不自觉地,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
一个剪着齐耳短发架着黑框眼镜的女生低垂着头,晃动着笔杆仔细地写着题目。
……
那样真实的一段记忆……真的只是梦境么……?雪菲若这样一个人,真的只是存在于她的梦境中么……
南宫维无法相信,可是完完整整的事实就摆在她的面前。
无法逃脱,便唯有接受。
……
走到楼梯尽头拐过走廊随即便走进平时上课的教室,有些让人意外的是,班级里并非平常那样静悄悄的。
随着日子向六月流淌而去,中午也来上自习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南宫维推开班级的门走进来,本能地觉得班里的氛围有些古怪。
平时,来上自习的人约莫有十几个,但大家都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即使讨论题目,也是用轻轻浅浅的声音,因为这是中午,也有些走读的学生因为家住的远,便趴在桌上小憩。
……
而今次却不一样——
零零散散分布在教室各个角落的那是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齐刷刷地盯着某一组某一排的位子上。
南宫维认得那个位子,是最初,雪菲若消失那天,她们坐的地方。
也正是那个位子,一直空着,没有人来坐。
原先是雪菲若坐的位子上,坐了一个清秀的少年。
一个极其清秀的少年。
他留着齐耳短发,细细碎碎的刘海下一双黑如深潭的眼眸,如同吞去了星芒的黑夜,深不见底。
少年的皮肤极其白皙,甚至能看见他脖颈间苍白皮肤下淡青色的脉络,尖瘦的下巴和清秀的轮廓,这个纤瘦的少年穿着一身黑色系的衣服,远远看,是做工极其精良的黑风衣,搭扣是银闪闪的骷髅。
少年此时用手背撑着尖削的下巴,黑眸静静盯着书桌上摊开的课本,眸中暗光流转,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他伸出的那只手,隐隐约约还能看到精致的暗黑色蕾丝镶边的衬衫袖口。
那只手,也一样是苍白的。
……
——像吸血鬼一样。
……
南宫维被脑海里跳出的这个形容吓了一跳。
的确,这个少年就像小说中描述的吸血鬼贵族一般,精致到不可思议。
养着齐齐中短发的女孩有些些微的吃惊,她沉默了片刻随后走向自己的座位,然而她走路发出的细碎声响显然引起了那吸血族少年的注意,少年抬起清秀的眼眉,静静向她投去一眼,随后,又平平淡淡地将视线收回。
就好像他并非是在看她,甚至这无心的一眼,都没察觉到她的存在似的。
可南宫维却因为那一眼,惊得站在了原地。
女孩像失了魂一样,梦游似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掏出题目习惯性地相要写,才发现自己真的写不下去了……
那张人,跟记忆里某个消失得干干净净的某个女孩,重合在一起。
南宫维只觉得自己脑袋快要炸开了,无论怎么专心都写不了题,算了很多遍只得因为各种稀奇古怪的小错而划去。
而后上课了,南宫橘压着点踩着铃声踏入教室,当视线落在仿佛凭空冒出来的那少年身上时,男孩漆黑的眸中也闪烁着让人难以猜透的光芒。
而那个气质清秀的少年始终低着头静静看书写题,像其他高三生一样,他的桌子上也摆着一个塑料大书架,分出五六个格子放着数学物理化学生物英语语文的课本和辅导书。
他就像完全不在意四周朝向自己猛盯的视线,而是偶尔地抬起头,面色淡然地环视一圈,安静诡异的黑眸子映上一张张盯着自己还来不及视线的目光。
他那份淡然和冷漠反倒让盯着他看的人感到不好意思,但依旧有为数不少的女生偷偷用手机拍他。
当然,某个一瞬间觉得他无比眼熟的女孩也悄悄地、不时地回头看看他。
他拿左边东西的时候,动作有些笨拙。
南宫维在观察了好几眼后,有些奇怪地发现了这点。
的确,那精致的少年在写题时,始终用手扶着纸页,一只苍白纤瘦的手在草稿纸上飞快演算着,偶尔会伸出左手点点眉心,像是在思考问题,而写错时,他会用左手去拿透明胶,甚至写数学的时候,他也会去拿尺子——这一点让南宫维立刻联想到雪菲若,那个连画分数线和平方根符号都要用尺子的认真鬼——,而拿尺子时,吸血贵族般的少年伸出的左手总会有些笨拙地摸错地方。
……
就好像他的左眼看不见似的。
这同样是个疯狂的猜想,南宫维摇摇头转过身去,用笔杆子敲敲自己脑门提醒自己要认真听课。
关于转校生的介绍及其简洁和简短,上台来介绍一下自己的名字随后便走回教室于是教室继续上课,当然,这个简洁的介绍却也能让讲台像是舞台一般吸引学生的视线,众多的眼神追随着苍白的少年一直跟到讲台边,清秀的少年平静地念出自己的姓名,他的声音清冽淡漠,倒你更像是个女孩。
雪菲若。
……
很女性化的名字。
慢慢地讲台下因为写题脑袋石化跟浆糊似的学生们终于意识到他的喉咙间并没有该有的东西,再仔细地去打量讲台上的“少年”,便不难注意到他……她纤细的腰肢和并不平坦的胸部。
再仔细看的话,清秀的容颜上有着女孩子的细腻和温婉。
的确,若不是先入为主的观点,仔细观察的话是能看出他的性别的。
……
于是,这个“他”便传奇般地转变成了“她”。
清秀的少年成了清秀的少女,班里女生纷纷失望的同时也有不少男生向讲台边的清秀少女投去复杂的眼神。
若不是高三这个匆忙到无法容纳下丁点儿情感的时代,讲台边这个女孩也会不乏追求者的吧。
……
而班里上演着这一幕闹剧的时候,某个位置上俊秀的少年则用眼角的余光悄悄凝视着自己身侧,比自己大六个月的姐姐。
……
南宫维已经呆滞了,睁着双眸惊诧地望着讲台上的那个女孩。
什么都不需在解释。
南宫维觉得,自己的梦境预知了某些东西,比如,即将来临的未来。
或者说,那压根就不是梦。
……
当从J那里获知了自己能再次步入高三学堂重操“写题机”旧业的雪菲若,心情很复杂。诚然,因为这次暗杀她错过了太多可以学习是时光。
或许在她每日静心养伤,欣赏赞叹着森林里美景的时候,与她同期冲刺高三的学生们已经写完了不知多少套试卷。
雪菲若本人并不支持题海战术,虽然她本人会在不知不觉中实施这点,而口头上宣称这些其实是因为这个臭屁的家伙不愿承认自己写不完那么多题目。
——当然,这些话都是南宫维对雪菲若的总结和评价。
这些面面俱到说得很是有道理的话,来自于两个人长期的磨合和相处,这样一份坚固不可打破的羁绊,南宫维很难接受那一切都只是个梦的事实。
……
记忆里,她的生命中分明出现过那样一个安静平凡的黑发女孩,剪着不像女孩子的齐耳短发,眼神空洞洞的黑,黑框眼镜挡着五官,很少笑,即使笑起来,笑容也无法抵达心底。
的确是有这样一个女孩子,她平凡却又平凡,真实地,曾经活在她的世界里。
但终归不管怎么说,摒弃了曾经那个懦弱的自己,雪菲若重又站在了南宫维面前,一身无法被忽略的哥特和孤立于众人之外的那份气质,她已不再是曾经那个将自己视为异类,没有勇气抬起头的雪菲若。
虽然来之前,雪菲若自己也犹豫了很久。
自己曾经的同桌,最好的朋友,现在已经翻脸不认人完全忘记了自己,与自己相处了一年多的同学和老师,现在也不记得她了。
多么让人发疯的想法。
但是,贸然转到其他班的话,可能会有各种各样的麻烦事,首先肯定不习惯教师的上课方式,课业衔接不上,当然还要考虑到,去新的环境时会面临迷路的危险。
雪菲若挺头疼这件事的。
最后,她还是决定习惯那一身帅气潇洒却绝称不上低调的哥特装,来到熟悉了又陌生了的环境下,继续她追梦的路。
究竟为什么这么执着于高考,或许,理由很简单,很单纯。或许,那便是每一个中国孩子所想要实现的一个梦吧。
她不允许自己的生命里遗漏过那个名为“高三”的东西,她知道,那样的一年,她即使磕磕绊绊,也想走完整。
转学,重新开始,细细碎碎的事情乍看一下或许简单,叠加在一起却是压得人要发疯,为了不必要的麻烦雪菲若选择了走读,就像从前一样。
穿过熟悉幼儿园栅栏,走过长满狗尾巴草的小径,蜿蜿蜒蜒地踩着泥土和露水,去往临时居住的家。
第一次走读回家的时候,雪菲若静静收完了书包,抬起头时没有望向任何人,而是蓦然地起身而后向校外走。
绿荫下的道路铺着红绿相交的石砖,远远的,红色操场还有高一高二的学生上着体育课。
已经是下课的时候,例行地广播站开播。
在任何一个地方——除了走在路上之外,雪菲若都毫无疑问讨厌广播这种东西,因为即使关上教室的门,依旧能清楚地听到那噪声似的东西,时不时地便打断了她想题目的思路,然后往往导致她心情一直低落下去,整个晚自习的效率说不定都会被影响到。
……
现在回忆起来,那时候的自己,真是单纯的可笑。
因为简简单单一个小时看书没有效率,便会失落地甚至连饭都不想吃。
可是,对于现在的她而言。
即使是想回去,都永远不可能再回去了。
那些干净纯粹的日子,永远永远、永远永远,都回不去了。
随即耳畔那一声轻微的“咔嚓”。
细碎短发的女孩低下头去,才看见地上被自己踩碎的笔盖。
是那种大街上一块钱便能买回来,非常简单的笔盖,只是,雪菲若认得那只笔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