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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28章 窥秘 ...

  •   “回娘娘,夫人到了。”

      姐姐死讯传出,萧家必然派人入宫,我了解的大娘是个不惜血染双手亦要疼惜护佑子女的母亲。逝者已矣,如今我们该做的是守护活着之人。

      我坐在堂前等着大娘,刚命苏玖前去子宸殿,也是赌一把,若大娘肯舍下姐姐前来,那我们必能成盟友。反之,我则得寻其他路。只是没想她来的这么快,算算时间,她亦不过只陪了姐姐一个时辰罢了。

      眼前走进的老妇一身素服,衬得人愈发沧桑,一双通红眼睛,让人看着心酸。“老妇参见德妃娘娘。”

      我让苏玖搀扶起大娘,赐座,“一家人,何必客套。姐姐的离世,大娘与梓菀都是伤心,两个伤心人且互相陪伴吧。”

      “皇后娘娘自幼便是懂事乖巧,一生都为人着想,且不想,最后天不见怜,让老妇白发送黑发,也许,真是应了老妇刻薄报应。”说完用手帕拭泪。

      “母亲不必伤感,姐姐去的时候,是带着笑的。”

      大娘抬头诧异看着我,我知道她在疑惑我的那句娘亲,这些年,我从未如此叫过她。不过终究是守礼本分,只答:“皇后有所希冀,应是安排妥当,带着安心离去的。”

      我看着大娘,多聪明的妇人啊,女儿去世,再大伤痛都能压下,面对如此厌恶的我,都能和颜悦色。

      “母亲,二嫂身子怎样了?”

      大娘听得这话,立马起身答言:“平莳公主虽身子有些虚弱,但臣妇定寻访名医,将公主身子调理好。”

      我走下,扶着大娘坐下,“母亲误会了,本宫没有责问之意。是这样,太医院新来一位太医,医术颇好,大娘今日不妨将他召入府去,给二嫂把脉治疗。”

      大娘看着我,不明所以,我只笑笑,“太医名唤齐珩,入府后,他自会尽心做事。”

      大娘点点头,我很是满意,大娘应该与姐姐深谈过,她今后怕是会极力给我些帮助的。

      -

      待大娘离去,淡眉上前奉茶,“为何娘娘不将要寄去西北给萧大人的信笺一并交予夫人?”

      我浅酌一口,摇摇头,“有些事情只能交给特定的人,许多人即便是盟友,依然不可信。”

      淡眉没有多话,陪在我身边,待我一盏茶尽,她端着空茶盏走到大门口才道:“对于娘娘,我也是那些不可信之一吧。淡眉只想娘娘给人多些信任,有些人,注定不会背叛的。”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我深思了会,淡眉平日处事谨慎,半分不会任意,如今是姐姐离去,让她伤了心么?还是我真的对不起她了?遂对身边苏玖道:“我是不是太过冷心,伤了人。”

      “不,娘娘有自己的顾虑,如今娘娘如履薄冰,只许胜不许败,太过冷心是对自己,亦是对太子殿下的保护。一步不慎,谁能再给娘娘一次重来机会?”

      我回头,看着苏玖许久,道:“其实你很像我,第一眼,我就看中了你。”

      “不仅娘娘看中奴婢,第一眼,奴婢也看上了三小姐。”

      我笑了,“若我说,对于你我依然有顾虑,你可怨我?”

      苏玖摇摇头,“娘娘的心奴婢懂得,虽然很想对娘娘说,确实有些人至死都不会背叛您,但如今的娘娘,大意不得,亦接受不得。不过奴婢庆幸,娘娘还有全心相信的人陪伴。”

      如此玲珑心思,我如何全心信你呢,苏玖,若你一朝反咬,那将对我多么致命。不过确实庆幸,我还有齐珩,我全心信任的人。

      -

      守灵七日,明日便是姐姐下葬日,整个宫里头都很是平静,不管曾经如何窃喜过,这个关头都不敢表露,人人躲在自己宫内,只说是帮皇后娘娘祈福。

      这几日,只我忙前忙后,宫里头自有官员负责,可总归是亲姐姐,我亲自操办也是安心。曾经宜妃向皇上请旨操办皇后丧事,却被驳回。皇上反将这些都放手于我,他心里明白,皇后丧事,交给我才最妥帖。

      然,一次丧事所需隆重,牵扯部门则繁多,这对我是个意外收获,第一次,我全然可以接触整个后宫事物。

      夜间,我捧了明日丧礼细节去往宣政殿,殿内昏暗让我诧异,皇上日日夜里都会批阅奏折到深夜,今日怎么早早休息了么?

      “是德妃娘娘啊,皇上今日身子不适,娘娘没要紧事便…”

      眼前走近的是皇上贴身张公公,我不待他说完,便道:“皇后丧礼事宜,可算要紧事?”

      张公公呐呐不好答言,最后道:“皇上心情着实不好,要不交给老奴,明日一早给皇上过目。”

      “明日一早?死者为大,张公公如何说得出此等话语,本宫记得,皇后身前待公公不薄。”

      被我一呛声,张公公也不好再阻止,“可今日...那,皇上在清心堂,娘娘且过去吧。皇上可能不是很清醒,娘娘放在桌案上便离了吧...”

      我没有听下去,得了地点便急急走去,我倒想看看,那个一向严谨对人苛刻对己的皇上能有多不清醒。

      -

      清心堂没有一丝光亮,我一踏进,便是扑鼻酒香。屏了呼吸,步步走近,我仔细寻找皇上身影。

      酒气最浓处,满地的酒壶围着一个匍匐着的身影。透着月色,还能看着他身上明黄衣袍闪出丝丝亮光。

      威严如他,原也有这般脆弱一面,天子亦不过常人耳。我压下心底对浓浓酒气的厌恶,靠近唤了句,“皇上。”

      没有等到回应,我加大了音量,再唤了几声,还大胆地配合着轻拍了皇上肩膀。“皇上,明日皇后丧礼事宜还需您过目定案啊。”

      “咳咳~咳咳~”几声咳嗽传来,腥臭酒味立刻扑面而来,我几欲晕倒。

      皇上侧头微微睁眼时,我看见那一抹眼眸中黑亮的眼珠轻轻转动,眼色从迷茫到懵懂,再渐渐激烈。突地猛然激动地拉住我。

      “苒苒,苒苒,朕的苒苒。”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使劲箍着我,让我半分不能动弹。

      “皇,皇上。松,松手,您弄疼臣妾了。”我被这样癫狂的他吓着了,着实吓得不轻。

      “不松手,不松不松,朕一旦放开手,你便再也不会回来了,朕的苒苒,再不会回来了…”说完头靠在我的肩头,似孩子般无助蹭着我。

      脖子上丝丝热气,惹得一阵酥麻。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安抚道:“皇上,臣妾不走,皇上先放开臣妾,皇上喝多了,臣妾给皇上备些醒酒汤,不然明日皇上您又要头疼了。”

      我扭头时,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总板着脸的皇帝,竟然砸吧了嘴!!这是,这是…

      “苒苒的醒酒汤最好喝,朕好久没喝着了,好久好久呢,等朕想想有多久,好像,好像有十四年,对了,朕的苒苒离开了十四年三个月又二十七天。”

      我终于听明白了,皇上是将我当做了别人,一个叫苒苒的姑娘。我以为,他是因为姐姐明日的下葬酗酒,却原来,呵呵,一切都是假象啊,恩爱不疑的夫妻,原不过是宫廷里的一场戏么?苒苒?宫里有人叫这个名字么?或是小名?十四年三月二十七天?这么清晰的一个数字,该是怎样刻骨的存在?

      “苒苒,你知道么,梓矜也走了。为何你们一个个离开朕。朕如今最怕闭眼,总想起梓矜最后离去时的容颜,如梦魇般,那样苍白却安然的模样。朕,是不是太自私了。”

      我任由他抱着,静静地听着他低喃,内心却巨浪翻腾。五年前那个夜晚,似乎都是幻觉,也许子宸殿内从没有出现过那样一对恩爱夫妻,不过是我臆想罢了?

      “苒苒,梓矜把延翕照顾得很好,咱们的儿子上战场了,他会和朕一样凯旋归来,将天下握在掌中。可惜,可惜你却看不见。”

      “朕曾恨过梓矜,为何你只能常埋地下,冰冷凄凉,她却高高在上,享受所有荣耀。为此朕报复过,朕利用何家,逼太后至深宫不再问世事,甚至,甚至如此恶毒对待梓矜,只因为太后为她而害了你。然而每当看见梓矜极力维护延翕、百般疼宠,朕总深深罪恶着,梓矜又错在哪?朕只是不爱她罢了。朕不过是个感情骗子,呵呵,感情骗子。”

      一番醉话,却说得这么清晰分明,可想这些心思被压抑了多久,又是多么需要一吐为快啊。然而它们却让我心中高墙轰然坍塌,“咱们的儿子”?是啊,我如何没有想到,延翕今年一十七岁,他不满三岁便失去母亲跟了姐姐,可不正好一十四年!原来,在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心中,果真有着最心爱的人,却不是姐姐,而是传说中百媚丛生、回眸倾城的然昭仪。

      听着他嘴里一口一句苒苒,我只能冷笑,姐姐,你拼去一切保护的,原来只不过是个笑话。从头至尾,你与萧家,都被皇上玩弄在股掌中。最可悲的棋子从来不是我,而是你。披着爱情的外衣,其实一切幸福,都是空。所有的温情,不过因为太子罢了。我们全不过是皇上为太子所设的垫脚石。

      不知这样呆立了多久,身后停了话音,不久浓重呼吸声传来。我使劲掰开箍着我的手臂,甚至不在意是否因为用力过猛而惊动皇上,我只知道,我不想与他在一处继续呆着,我怕,我怕我会做些什么,让他立刻去陪姐姐,去赎清他的罪孽。

      终是自由,我什么都不顾,只使劲往外跑,一路跑一路抹干净脖子上的湿气,这一切都让我恶心。这个宫里最后一丝情意都没有了,姐姐,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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