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洇传说》蘑菇Momo

6、六

　　“如此，”尹蔻继续道，“作为姑姑的，便给你一个机会如何？”

　　“侄子听从姑姑指示。”

　　“子君，你可知我为何要到中部地区来？”

　　“可是和齐家有关？”

　　“消息果然灵通。不错，我此次前来，正是为亲自解决与齐家的纠纷。”

　　“听闻齐家多是经营钱庄，生意延伸全国各地，而尹家则经营古董酒楼，侄子虽道听途说些风声，却实是参不透其中玄机。”

　　“没错，齐尹两家确实向来河水不犯井水。但一年前在卞源一带，尹家庄的古董货源便莫名地陆续受阻，不仅如此，就连我们的向来去路也被暗下隔断。我当时便派人去调查，发现似是齐家的势力在暗中操作。卞源以北就是龙祖，也就是齐家的核心位置，齐时想从龙祖向外扩张另一股商业势力，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我们四家既曾定下盟约，彼此互不相犯，齐家如今明目张胆想要侵入我南方地区，不知是何用意。这一年来庄中务事繁多，一直抽不得空，然眼下情况，不可再多加拖延了。”

　　“原来如此。擅自破坏盟约，确实不是商家人明智之举。不知侄子该如何为姑姑效力？”

　　“对方已应邀赴下个月卞源之约。到时你便代我去一趟。”

　　当晚，孟子君在床铺上辗转反侧，脑中尽是回响着这晚在卉颐阁的对话。他的直觉没有错，果然自己的性格正对姑姑胃口。十九年来，每日只能空怀志向，纸上谈兵，如今终于有一个实实在在的机会，不论前景是凶是吉，他都觉兴奋难当。我命由我不由天，给我一条路，我就能走到底。

　　到卞源需十数天路程，现离赴约之期还有二十多天，一行人便决定在此地的尹家别院多留几日。这几日孟子君跟随尹蔻指派的一个管事的下人在账房内学习点商业交易的基础皮毛，除吃饭时间外与就住隔壁的杜云起竟也见得甚少。虽然只相处过几日，孟子君对杜云起的性情和功夫已略知一二，深感带上他办事说不定会有许多便利之处，便邀他与自己一同前往龙祖，虽多费些时日，但路上总有个照应。杜云起初次出远门，人生地不熟，现得有人做伴兼带路，又何乐而不为。

　　闲来无事，杜云起就独自一人在别院里无目的地晃悠。抬头看看天，深湛的蓝，几抹白得纯厚的云如棉花糖般飘荡其上，让人说不出的心旷神怡。杜云起平时在山上除了做家务和练功，或者说被师父训练外，无甚娱乐节目，无事时便喜欢躺在屋顶上看天，白天看蓝天白云，夜里看皓月繁星，各有春秋各有姿，大自然的神奇造化是如何也看不完，看不够的。虽说现下是流火般的六月，这庭院里竟觉不时有丝缕凉风拂过，实是避暑胜地。

　　正心情大好，突然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抹身影，在一棵随风起舞的柳树下正独倚朱栏。没多想杜云起就走了过去，直到近三米处树下人才察觉到杜云起的脚步声，回过头来，一双丹凤眼冷冷扫过，“谁？”

　　“我是杜云起，前辈好。”那人转过头来，杜云起看到正是孟子君的姑姑尹蔻，当下笑着问好。

　　“杜云起？”略带疑惑上下打量眼前的人，尹蔻倏然想起孟子君一同带来的那年轻人，想来便是此人了。柳眉微蹙，“我不是吩咐下人不许任何人走来这里么？”

　　“啊，这样啊，”杜云起歉意地笑笑，“对不起，我不知道。”

　　真不知这个年轻人是如何和孟子君混到一道的。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两人乍看之下是一点相似之处也没有。自当上尹家大奶奶后，很少有人对尹蔻说话如此不知礼数，尹蔻固觉有些微不妥，但也不甚在意。只是若在尹家下人看来，杜云起这是大大地无礼了。

　　便在这时，远处一个红杉丫鬟匆匆跑来。“夫人……”

　　接二连三地被打扰，尹蔻开始有点不耐。“什么事？”

　　“三天前偷入账房的人查到了，是上个月新来的小厮窦浮。”红杉丫鬟顿了顿，眼神向远处稍作示意，“等候夫人发落。”

　　“把人带过来。”

　　意识到这是尹家的私事，杜云起再怎么迟钝也知道自己不好逗留，便转身离去，视线的余光还瞄到一个年轻小厮被几个人夹持过来。

　　那个叫窦浮的小厮被拎到尹蔻面前跪下，身体微微颤抖，低着头不敢直视尹蔻。

　　“给你三句话解释。”尹蔻也不看他，只冷声道。

　　“小人……小人那晚……恩，抓到一只鹌鹑……”

　　小厮咽了咽口水，见周围寂静无声，便颤巍巍继续道，“然后，它一不小心飞进了账房……”

　　又是片刻沉默。

　　“小人知道私自入账房是死罪可是小人只是几个月没碰几口荤这只鹌鹑简直是上天赐宝小人不想白白浪费况且鹌鹑进了账房搞不好会吃掉什么或者弄乱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小厮一口气说完，抬头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尹蔻，“所以请尹大奶奶绕一条小命……”

　　“三句。”尹蔻的声线依然无甚起伏，“带下去。砍了双手。红儿，给点银两打发他走。”

　　“是。”红杉丫鬟利落地应着，拎着小厮的几人便欲拖走他。

　　“等一下！”

　　听得横空一声断喝，众人都望向声音来处。

　　却是杜云起。刚才本已走远，但他听觉敏锐，加上有一定程度的内力，将几人的对话听得是一清二楚。听到尹蔻竟然说要砍断小厮双手，无论什么缘由，这在他的世界观来说实在是不可理解的行为，当即转身回来，出声阻止。

　　“他虽然擅自抓了一只鹌鹑，也不用砍断双手吧？”

　　在场的人，除了早已被吓得脸色苍白的小厮外，都以一种怪异的眼光看着他。

　　“愣什么，还不快去。”无视杜云起的拦阻，尹蔻继续下令。

　　看到众家丁又欲拖起小厮继续走，杜云起下一句话语未出，身体就已冲向前去，刹那间从几人手中拎过小厮，跳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