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洇传说》蘑菇Momo

16、十六

　　“孟兄，对不起，我来晚了。”杜云起上前坐下，笑道。

　　“哪里，是我来早了而已。”听到杜云起的声音，孟子君回过头来，微微一笑。

　　“不知孟兄找我有什么事？”

　　“这个，”被杜云起这么一问，孟子君倒有点愣了，“没什么事……”只是多日不见杜兄，恰巧今日无甚事务，便想与杜兄小叙一番。这几句话到了嘴边，却硬是咽了回去。竟觉自己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如此窘迫。

　　“无事便不可找杜兄么？”

　　“哈哈哈，当然不是，”杜云起边笑边给两人斟满酒，“孟兄来找我，我很高兴呢。”

　　孟子君轻笑，面对杜云起的坦然，自己倒有点小家子气了。不自觉地话又出口，“杜兄近来可好？”

　　“也还好。”杜云起拿起酒杯，朝孟子君一示意，“干。”仰头一饮而尽，孟子君回道，“干。”也一口喝干。

　　桂花酒香而不浓，醇而不烈，只是怡情之饮。两人喝得几杯，杜云起便开始给孟子君述说自己这些天来的种种见闻经历，龙祖的盛世繁华，歌舞升平。其实这些孟子君又岂是不知，但从杜云起处娓娓听来，倒是别有一番味道。两人便一个滔滔畅谈，一个微笑倾听，孟子君偶尔会问上一两句，便又引出更多的下文。

　　“你说吧，一群人为了个女子打打杀杀多不像话，我本来也不想多管闲事的。但是那个人都已经赢了，削去了对手一条胳膊，还要置对手于死地，唉……”

　　“于是你就出手了？救了那个人？”

　　“你怎么知道？”

　　“呵呵，”孟子君轻搁下酒杯，给杜云起和自己又满上酒，垂眸浅笑，“以杜兄的风格，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是这样么……不过管闲事真的很麻烦啊。”接过酒杯喝一口，杜云起接着道，“你知道后来怎么样了？他话没说几句就发暗器过来，我们打了上百个回合，始终没分出胜负。”

　　“哦？”孟子君挑眉，“那人实力必定不差。”

　　“他实力确实不差，只是我一直没有还手攻击。我怕，”杜云起顿了顿，认真道，“我要是不小心赢了，就得娶那姑娘了。”

　　“噗。”孟子君放下酒杯，抬手擦去唇边的酒渍，“杜兄在那种时候还有心思想这个问题啊。”

　　“哎？想这个问题不是很正常么？”

　　孟子君正不知该如何作答，忽见门外闪过一个身影，孟子君略一沉吟，向着门口朗声道，“戴兄，可有兴趣一起小酌几杯？”

　　杜云起便也回头看去。外面静默了几秒，然后门被轻轻一推，进来一个人，黑衣素净，面无表情，正是戴铮。

　　“不了，在下还有事在身。”说话间瞄了一眼杜云起，淡然道，“怎么臭豆腐不与杜兄一起，真难得。”

　　“好久不见啊戴兄。说到豆腐兄，”杜云起笑向戴铮道，“我也两天没见他了。戴兄可是想他了？”

　　“完全不。没见到他在下十分高兴。”语毕，戴铮看向孟子君，“主人命我来向孟兄交待些事。”

　　孟子君会意，站起身来，“杜兄，我失陪一会。”便跟在戴铮身后一同走出去。

　　待走到角落处，确定四周无人，戴铮才压低声音说道，“后天十六，主人希望你和她一同到天一楼一趟。”

　　孟子君心下一惊，“天一楼？”

　　戴铮点头，道，“据内线回报，齐家和黎家也会出席。主人这两日有事外出，到时与孟公子在天一楼会合。在下会领公子前去。”

　　孟子君沉思片刻，朝戴铮微微点头，“我知道了。有劳戴兄。”

　　自那天尹蔻默许孟子君在场旁听她与齐老的对话，孟子君便清楚尹蔻已经潜意识地提用她了。龙祖不比尹家的江南地盘，管事的人基本都不在此间，尹蔻一行在龙祖安顿下后，尹蔻便开始将一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宜交与孟子君处理。孟子君是行动派的人，而且深知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他明白要博得尹蔻的深度信任，仅仅有一层薄薄的亲戚关系是不够的，一切都需用行动证明。因此事无大小，孟子君都亲力亲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而这些时日里，也得以结识了不少人物。

　　如今听得尹蔻要自己一同去天一楼，孟子君的心跳竟有些许的加速。天一楼这一词只在一些行道中人之间流传，许多人纵是知道也极少提起，自己也不过是听尹蔻说过一两次。据说天一楼由来已久，做的均是不法勾当，但与许多富豪商家、武林堂宗甚至皇公贵族都有所勾结，且背后还有不知名的势力撑持，因此暗中运营多年，而平稳屹立。

　　天一楼虽名曰楼，但一年只营业一天，且地址是不固定的，只是那一天的营业之处，便为天一楼。得能参与的，若非老顾客，便是有各种连带关系的人。据尹蔻说，她虽一直知道天一楼的存在，却也未曾出席过。恰巧今年天一楼就在后天九月十六于龙祖周边一带运行，尹蔻便打算带孟子君一同去识见识见，说不定可就此扩增商业通道。

　　两人酒逢知己千杯少，不知不觉间竟叙到了夜间，孟子君自觉酒力不胜，便与杜云起道辞，打道回府了。杜云起在山上时是滴酒不沾，然一日喝得下来，但觉此物甘凛醇口，只无半分醉意。望着孟子君远去的背影直至其消失在视线中，杜云起才向着齐宅的方向踱步而去，依然精神爽朗。

　　深夜的龙祖渐渐地繁华褪尽，只三两行人还徘徊在寂静的街头，或喁喁私语，或随兴大叫。偶尔还有些守夜的摊子，暗黄的灯光将杜云起的身影越拉越长。

　　杜云起不禁边踢步边又望着天空发呆。月圆当空，莹光舞动，点缀在漆黑的夜空里，还是那么美丽，美丽一如筱云山上的午夜。只是月还是那一轮月，人还是这一个人，却总觉得有些微的不一样了。究竟是自己变了，还是自己的世界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