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洇传说》蘑菇Momo

15、十五

　　“不，秦末……”听到秦末的话，柳一如眸光一闪，随即又黯淡下来，只轻轻摇头。

　　“为何？你不爱我？”秦末不由双手抓住柳一如肩膀。

　　“我爱你！我时时刻刻都爱你！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人！”柳一如也激动了，稍稍提高音量。

　　“那跟我走。”

　　“不，你知道我不能丢下我爹，你知道的……”柳一如转过脸，不敢再去对视秦末的目光。

　　“那今天又为何来见我。”秦末放开手。

　　“我……”

　　两人一时无话。每一次的会面，都以这样的话题结束，但每一次，谁都不敢说出那句再也不见了吧。明明知道，也许等待彼此的终是过回彼此的生活，他继续做他的绝尘宫北堂主，她继续做她的一生堂柳一如，他或许会孤独终老，她或许会嫁人生子，然后在许多年后的某一天，偶然想起当年的那一次年少冲动，偶然想起那一张遥远却刻骨铭心的脸，面对那个远方会心一笑。他们也许都有想过这一些，但谁都不敢说，不敢对对方说，更不敢对自己说。

　　于是只有沉默。好像用沉默刺进心里，就会不那么疼痛一样。

　　杜云起倚在不远处的一棵树旁，淡淡地看着他们。

　　他们的对话，杜云起自是听得一清二楚。

　　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已清楚七分。

　　突然，他迈开脚步，向两人走去。

　　“我说，你们想在一起就在一起啊。”

　　秦末转过脸，看到杜云起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先是一股怒意掠过，他和一如的事情，旁人又懂什么？还说得如此轻松，想在一起就……在一起……然而，这不就是自己内心深处最原始的呼声么？

　　一如，我可放弃一切江湖世事，尘世繁华，只为与你在一起，你呢？

　　“呆子，你知道什么。我爹是不会同意的。”柳一如没有回头，仍倔强地道。

　　“你爹不同意，我去跟他说。”

　　“别！”柳一如看向杜云起，惊慌道，“你若去跟我爹说，我以后怕是连一生堂的门都出不了了。”

　　“那你们私奔吧。”

　　“你怎么可以说得那么轻易！”柳一如有点恨铁不成钢，要她说多少次才行啊，“天下是很大，我们虽然可以躲到爹爹找不到的地方，但是以后爹爹就再也见不到我这个唯一的女儿了！娘亲在我小时候就离我们而去，我和爹爹相依为命，我不忍心看着他老年孤独！”几乎是愤然道。父亲在她生命中，是那么重要的存在。

　　“……那就别再见面了。”

　　“……”

　　“……”

　　两人又同时陷入沉默。很想说点什么去辩驳，但是又能说什么呢。秦末只望向夕阳凄然一笑，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多么应景，这个局外人说出了他们都不敢说的，事实？他不想承认，一点都不，可是在一如的坚持面前，他没有办法。

　　“真是的，看着你们纠结，我都纠结了。”杜云起眉头微皱，转身又走向树边，“我不管了。你们爱怎样怎样吧，以后不后悔就好。”

　　杜云起送柳一如回到一生堂的时候，柳一平已经在内候着，回来时听了大弟子的汇报，正自忧心着一如的去向，听得两人回来，忙出门来相接。

　　“一如，你又去哪儿疯玩了？爹爹很担心你。”即使怀疑过女儿是否又去与邪教之人相会，柳一平也仍不对柳一如摆丝毫脸色。

　　柳一如本还在愣愣地想东想西，听到父亲问话，便故意不屑地斜睨了一眼一旁的大师兄，道，“爹爹，一如下午和杜大哥出去玩，大师兄却总鬼鬼祟祟地跟着我们，幸好杜大哥功夫好，给某人吃了点苦头。”

　　大师兄脸上肌肉微微抽搐，不发一言。

　　“哈哈哈，”柳一平爽朗笑道，“好了好了，就不要发牢骚了，你玩了一天也累了，快回房好好休息吧。”

　　夜色确实已深，待得柳一如回房，柳一平又和杜云起寒暄了几句，杜云起便告辞回府了。

　　暂时无声息了数日。然再隔得几天，柳一如的请帖便又送到杜云起手上。杜云起心里明白，想想自己也无甚重要的事情，就好人做到底吧。柳一平见是杜云起，便也不多加阻拦，只任由他两而去，还道两人感情甚好，心里欢喜。殊不知柳一如乃是借杜云起之名，私会秦末是实。窦浮本来天天粘在杜云起身旁，现下见不好去做第三者，便自行去寻觅新鲜物事了。

　　这一日又被柳一如拖去作障眼法，夜间才回到齐宅，进到自己的厢房，隔壁窦浮的房间还暗着，想是在外面混迹还没回来。正坐在桌前发呆，却听见笃笃笃的敲门声。

　　杜云起忙起身去开门，见是齐家家丁，杜云起道，“有什么事么？”

　　“是这样，孟子君孟公子下午曾来府上拜访杜公子您，但您恰好不在。孟公子托小的传话给杜公子，说是十四日如杜公子得闲，便在午时于桂花楼一聚。”

　　孟兄？家丁走后，杜云起又陷入了呆想中。是啊，有些时日不见孟兄了吧，自己竟完全不记得了，还让亲自来找自己的孟兄扑了个空，真是惭愧。

　　第二日起来时，窦浮的房间还是空空如也。杜云起也无多想，大概是玩疯了一时寻不到路回来了吧，便自行去修习内功。然如此过了两三天，窦浮依然不见踪影，杜云起心道莫不是掉进茅坑……不，掉进河里什么的吧？又突然想起，似乎今日正是十四，与孟兄有约。上次豆腐兄在酒楼宿醉不也是在猪圈睡了一天才找路回来么，这样想来，应该无碍罢。看了看天色，将近午时，便推门外出，直往桂花楼而去。

　　桂花楼前种有几株银桂，一至秋节，便满树纯白，满楼飘香。在其上观游人，赏桂花，尝琼浆，会知音，其乐无穷也。

　　杜云起到得桂花楼，经小二引领至阁楼上，孟子君已然等候在此，正临窗而望，若有所思，桌上已备好一壶香酒，几盘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