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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Chapter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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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的花语是——纯情,纯真的爱,一辈子的守候与分离。
月下风吹,一夜之间万花竞相开放,仿佛一闭上眼,就闻得到淡淡梨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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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境1——
又是一夜春雨,雷声雨滴,悬挂枝头。朦胧中,女孩听到纸门被拉开的声音。家中的仆人放好茶水和早点,静跪后默默退下。
初春的微风从空隙中穿过,凉意仍存。女孩掀开被褥起身,凉意使得衣衫单薄的她打了个激灵。吃完了早饭后,便去往家中的习武道场。
路上,注意到满园的草木被雨滴浸染,是昨天雨后的残留,大雨冲刷过后的绿意,更盛盎然。而她所在房间的后院里,种着整个千代宅邸中,最大的一棵梨树。
花苞挂满枝头,冲破寒凉,饱满欲绽放。女孩在树下驻足顷刻,闻不到任何芳香后的她,撅起小嘴,抱怨了几句。
她并不喜欢练习剑法。在同龄的女孩子都还被捧在手心当做花朵和太阳的年纪里,她手里的能握住的,就只有一杆浅打。原本白嫩的小手依旧白皙,只是柔软度渐渐不在。
那个以严谨和苛刻而闻名的千代家主,从小便将独女为男儿身。女孩想到,体弱的母亲在生下自己后,便深居闺中,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面。
无以计数的家臣,无以计数次的‘少主’,对一个才十岁的女孩来说,太过沉重。
女孩每一次踏进道场,千代家是京都的望族、以剑法之快闻名于世……这样种种的类似,全都一下子集中在了握刀的双手上。
不能有任何迷惘,对荣耀要一往无前。
不过二十招,浅打便跑出去老远。女孩面前的男子目光如炬,凝视着低头不语的女孩,重重地叹了口气。门外另一侧的老管家,领着陌生的男孩子,欠身进来。与男子耳语了几句后,女孩听到自己的父亲开口,“缘,从今天开始,清人就是你的哥哥了。”
女孩应声点头。她不在意,完全不在意,从分家中的孩子一个一个被挑选送来本家后开始,到现在她早已习惯了这一切。
「反正最后能坚持留下的,始终只有自己一个。」
女孩看着眼前,刚刚自己是二十招后落败,这个新来的男孩子也不过才二十五招。自己的父亲没过多久后离开道场,剩两个孩子独自留下。
“喂,要走就趁现在。”女孩先发制人,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男孩子毫无惧色,“反正也只有我会留到最后。”
男孩不语。
“你听到没有,反正你们坚持不了几个月就全都逃离,所以我一点也不想看见你们!”
说罢,女孩捡起刚抛出去的浅打,直直向男孩砍去。单单,被徒手接住了。而下一秒,哭声响彻了整个道场。
……
……
“笨死了!干嘛用手接啊……不会、不会躲开啊……”
女孩一圈一圈替男孩的手上缠上绷带,红印逐渐被覆盖。在没有听到对方回答后抬头,只看到对方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男孩别过头去,依旧倔强地不语。
「那你为什么要哭啊……」
「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包好了。”说着便得意地跳了开去,有家仆告知‘该吃午饭了’,但女孩打算起身离去的时候,男孩并没有多移开一步。
“喂,吃饭了!”
对方依旧不语。
“饿肚子的话下午一定打不赢我的……”
对方这才起身,淡淡地开口,“那就……走吧。”
仿佛从第一次听到他开口,梨树上的花苞就全都盛开了。与不久前,吃痛而哭出声来的男孩简直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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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境2——
春夜。月光。梨树下。
“清人,你看,梨花快要开了呢~”
“嗯。”
“但是怎么都闻不到花香啊……”
“嗯。”
少女围着梨树转圈的动作陡然停下,指尖抵上少年的额前,“清人,你就跟这梨花一样,好看却仿佛摆设一般,不痛不痒,毫无生气。”
看着面前的少女一字一句地总结成词,有着清秀面容的少年淡然笑了笑。
“笑什么?我下次一定赢过你!”
“缘总是太过认真了。像个男孩子一般。”
“还好意思说呢……清人你第一次见面可是被我弄哭了~”
“那是因为你下手太重了,我根本没有想到被十岁的女孩子砍中会那么痛……”
“什么嘛,你也就比我大两岁而已。要不,我们现在来比一场吧?”
看着少女兴奋的神情,少年有点头痛。幸好突如其来的一场微风,化解了窘迫的境地。
月光下的梨花,被春风轻拂过,染上冷色的光彩。而枝上暗处的树叶,临风而动,响声悦耳。比那响声更清脆的是少女的声音,“人人都说樱花最美,然而我最喜欢的却是这如同冬日白雪的梨花。即使零落在地,依旧荣耀向前。”
知晓少女话中大半含义,少年素色的袖口与少女的衣边相叠,“走吧,起风了。”
只留下大片的风轻云淡。
……
……
清人二十岁的生日没过去多久,千代缘的父亲——千代家的第十七代家主就逝世了。那是场与天人的战役,信奉于幕府的愚忠而丧命。作为不应被束缚的自由之剑来说,太过可笑。
再快的剑,也因此而被折断。
而总被无以计数的家臣称作‘少主’的少女,独自在她父亲的灵柩前守了三天三夜。
直到清人劝说动她时,已倒在他的怀中,面色苍白。仿佛从他十二岁那边见到她时,比任何人都要倔强的她,从不在人前落下半滴眼泪。无论是练剑练到双手赤红,还是被她的亲生父亲训斥到跪地不起。清人本以为她会一直没心没肺地倔强下去,但在某天练剑结束后的傍晚,她却突然静默在夕阳的余晖下。直到清人疑惑地走向她时,却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
他清晰地记得她清脆的声音说下的那句——这么多年,终于有人能留下来、能留下来陪我了。
那场嚎啕大哭几乎是毫无预兆的,从前输过多少次也不会如此。
少年拽过少女的衣袖,一如第一次对话时,她对他说下的那句,“饿肚子的话下次一定打不赢我的。”
……
……
作为众多分家中的孩子之一,清人他对自己的处境,再清楚不过了。
很多时候,如果完全看不到希望就会彻底放弃。但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就会令贪欲之火越烧越旺。
那线希望就是,千代缘,是个女孩子。而她的父亲,在没来得及确定下任继承人,就逝世了。
自己的优秀程度,与她不相上下。清人时常在想,如果她过于单纯,那一切再好办不过了。但是她总是笑得那样自然而然,怎样都看不出个真切。其实他再清楚不过,自从那个女孩子对着自己毫无预兆痛哭的那一刻起,早已将心底托付于他。只是,被蒙蔽了双眼的他,大概一直到最后,才会心安才会承认。
她总笑着说他们是一颗梨树上的梨花,虽然他是嫁接过来的,但她也只好勉为其难地接受。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年过二十的清秀面容上,流露出少年时期所没有的温柔。
他也会偶尔戏弄她,一脸单纯地问她,“要是他看上隔壁家的樱花小姐了怎么办?”
她不会脸红,依旧如平常那般笑着,“那只能祝愿你们杂交出的小花苞们萌点满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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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境3——
自从千代缘的父亲死后,两年间并无人继任‘家主’,家臣们也一如既往称缘为‘少主’,称清人为‘清人少爷’。
缘似乎对家族事务并不敢兴趣,反到转手将多处事务交付清人接手。家臣中的近臣,渐渐看出眉目,各自倒向。
清人他多希望她就像她房间前院子里的那颗梨树一样,永远安安静静地立在那儿;然后她唯一和梨花相似的地方,就只有她的笑容而已。
不温不火,春意却与寒意互相交杂。
……
……
今年的梨花花期格外的晚,直到盛夏才尽数开放,开在了她的二十岁生日。
他握起他从未握过的她的手,把梨花形状的吊坠项链握进她的手心。烛光中,他低头吻下她的眉心,在她耳边轻语,“缘不需要再握剑,因为从今以后,我会成为缘的剑。”
清人给缘下了药,他希望她睡醒之后,看到的是,已成为千代家第十八代家主的他。
那天夜里,下了很大的雷雨,像是哀鸣雨中的血水。缘从梦中惊醒,身旁冰凉的液体一滴一滴地落下,滴答在上好的木质地板上。
在来人使出最后生还的力气吐出辞世之词后,她从雷鸣大雨中逃脱。
“逃去江户,日后我儿定当再寻少主。”
被杀害的家臣的声音依旧浮现在缘的耳畔,而她的听觉在逃生的雷雨中不起作用,挥之不去的是永远也无法愈合的裂痕。
「如果我打从一开始都不想继承家主之位呢……」
「我想你是明白我的,还是说你终究抵不过你的自尊呢,清人。」
……
……
第二天,雨依旧没有停。
当清人再次站在缘的房间门前时,已是人去楼空。
她终究不是笼中的金丝鸟,她从来都不是。如果她不逃,隔日他将告诉她,他会娶她做他的新娘。
“缘,我愿做你一辈子的剑。”
但是回应清人他的,只有雨中不断掉落在地的梨花。被践踏的一地残骸。
『即使零落在地,依旧荣耀向前。』
这是她说过的话,她逃了。即使天涯海角,他一定会再找到她。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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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虽然很好看但在古代大户人家的府里都不会把梨花种在最重要或显眼的地方,因为古时人们讲究吉利。
而梨花是白色的,而且“梨”谐音“离”——离散,因此故被古人认为视不吉利的象征。
于是时隔一年,该以何剧来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