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归》沉闇

6、梦长君不知（上）

　　第六章梦长君不知（上）
　　徐暮凝从镜子往后面看去，她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大概七八岁的样子，皮肤白皙，十分俊秀。徐暮凝心中“咯噔”一跳，却还是回过头来对他笑道，“原来是舟舟啊。”她伸手摸了摸小男孩的头顶，一别多年，没想到这个孩子居然还认得她，她蹲下身子来，与那小男孩平视，笑容温暖明净，“怎么就你一个人啊？你妈妈呢？”舟舟摇了摇头，小小年纪已经十分沉稳，“她在里面呢。”徐暮凝点了点头，淡淡地应了一声，正想要问些什么，却听到后面传来一个惊喜的女声，“凝凝！”徐暮凝回头，就看见舟舟的妈妈白薇从洗手间里出来，见到她脸上惊喜之色溢于言表，她走过来拉住徐暮凝的手臂，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徐暮凝淡淡地笑了笑，却不愿意再在这样尴尬的场合当中待下去，笑容中也不自觉地带了些敷衍之色，“前天，刚回来。”她从来心里想什么脸上就表露了出来，白薇看出来她心中的想法，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拉起身旁的舟舟对徐暮凝说道，“那你去玩，我们就先走了。”徐暮凝对她笑了笑，就看到白薇拉着自己的儿子从这里离开了。
　　她站在楼上的扶梯旁边，看着那母子俩一步一步地向下走去，舟舟的样子十分可爱，让她自己心中也忍不住升起一些怜意来。当初的那个人，也是十分喜欢小孩子呢，要不然，以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不会将才两三岁的舟舟成天抱过来玩......以前种种，早已成了旧日时光，往事已矣，尤不可追了。她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眼睛不由自主地移向下面，却让她倒吸了一口气，那个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映入她的眼帘，一身铁灰色的西服，身材清瘦挺拔，面容清俊，他站在夜风之中，即使隔得这么远，还是能够感受到他平和冲淡的气息，仿佛雨后青竹一样将人淡淡环绕。徐暮凝像是生怕被他看见了一般，猛地转过头来，时隔多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闭了闭眼睛，正在想怎么离开，曾檬却将打开洗手间的房门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她一脸煞白，关切道，“你怎么了？不要跟我说吹空调吹中暑了啊。”她洗了手，过来伸手拉住徐暮凝要下楼，没想到却被她反手扣住，徐暮凝对她摇了摇头，曾檬却不懂，问道，“怎么了？”徐暮凝低下头，过了半晌才抬起头来，声音干涩，“他......他在下面，我不想下去。”曾檬和她从小一起长大，自然明白徐暮凝口中的这个“他”究竟是何许人，见她那副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拉住她，“我们到那边去坐坐吧。”徐暮凝点了点头，跟着曾檬一起到了楼上一个角落里的桌子坐了下来。曾檬掏出电话给唐宋发了一条短信，让他们不要再等她们两个，她看了看对面脸色依旧不好的徐暮凝，将她面前的冰水递给她，温言道，“喝口水吧，会好一些。”徐暮凝依言端起面前的水轻轻啜了一口，抬起头的时候却又看到对面曾檬脸上一脸的不赞同，她轻轻笑了笑，脸色却依旧苍白，“我知道你肯定说我懦弱，可是......”尚未说完就被对面的曾檬打断了，“你总不能一辈子躲着不见他吧？”
　　“我们本来也就没什么交集的。”徐暮凝淡淡的说了一句，却惹来曾檬的一声轻叹，徐暮凝看着她笑了笑，却将话题撇开不讲，站起身来对曾檬道，“我们走吧，不要让他们等久了。”说完便拉着曾檬一起走出了那里。出去的时候，果然那个人已经不见了，徐暮凝心里松了一口气，但却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失落。

　　白薇将舟舟放到副驾驶上，自己却坐到了后面，一边过去一边问道，“舟舟今晚跟妈妈一起回家，还是跟你干爸爸一起？”舟舟偏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男子，大声道，“当然是跟我干爸爸在一起了。”白薇看见儿子这么毫不留情地将自己抛弃掉，有些哀怨地对他说道，“儿子，你怎么可以这样？”舟舟回头看了她一眼，却依旧毫不留情地说道，“老妈，你每天都可以看见我，我干爸爸回来了才能见我一次，你就不要这个样子啦。”白薇知道他和他干爸爸的感情相当深，叹了一口气，说道，“诶，算了算了，你跟着他一起去吧。我也乐得轻松。”舟舟却转过脸去不再理会他老妈，他看了一会儿自己旁边的俊美男子，突然说道，“我刚才看见干妈了。”
　　“舟舟——”后面的白薇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紧，然后有缓缓放开，开车的男子嘴角掀起一个淡漠的微笑，反问了一句毫无用处的话，“是么？”声音轻轻的，转眼便消散在了夜风之中。白薇伸出手来用力地拍儿子的肩膀，舟舟却不领情，回过头去木着一张小脸，老气横秋地说道，“老妈，你不用来暗示我的，该知道的他早晚会知道，瞒有什么用？”语气像是四十岁看破红尘的和尚，白薇嘴角抽搐了几下，伸手拍了一下儿子的脑袋，哀怨道，“果真是谁养的像谁么？”说话间还不忘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男子。那男子听了，淡然地反击道，“要是像你和表哥那样，舟舟压根儿就不用出生。”旁边的舟舟用力地点了点头。白薇神情十分哀怨地看着一眼坐在前面的父子俩，有什么办法，自己生的，还没有认的亲。
　　周诚笙将白薇送到了家后，就载着舟舟一路向自己家里奔去。舟舟的曾祖母和他爷爷是亲兄妹，算起来舟舟的爸爸也是他表哥，因为他爷爷只有周诚笙父亲一人，他奶奶觉得老来无聊，当时又将舟舟的爸爸抱过来养了，事实上舟舟的爸爸一直是长在周诚笙家里的，两人之间也比较亲。今天晚上舟舟的爸爸出差，白薇就带着孩子下馆子，没想到也碰到了在那里吃饭的自己，于是很自然就变成了聚餐。周诚笙的家在离市中心不远的地方，并不是多繁华的地方，但环境清雅，很适合他的性格。许是因为都是军人家庭出生，舟舟小小年纪已经十分会照顾自己，他洗完澡后自己出来，走到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周诚笙身边，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周诚笙本来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结果等了好半天都没听到，于是难得的先开口，问道，“怎么了？”舟舟偏头看着他，“干妈今天是在等个女生。”他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的意思没有表达清楚，于是又补充道，“据我观察，她还没有男朋友。”周诚笙一下子就被他逗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哄到，“快去睡觉。”
　　周诚笙轻轻地带上舟舟的卧室门，因为他经常来这里，周诚笙就专门将其中的一间客房改成了儿童房，他本就不是喜欢喧闹的人，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屋子，难免有些凄冷，有了舟舟在，起码添了些人气。他抬头看了一眼放在茶几上看了一半的书，屋里冷冷清清的，根本就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好像这些年来，他的日子一直都这样，寡淡。很少朋友，很少交际，不像同龄人一眼喜欢喧闹，生活清冷近于克制，常做的事情就是养几盆花，养一只宠物，一直陪着他，仿佛这样就可以说服自己，原来自己也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