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归》沉闇

40、除却巫山不是云（上）

　　第四十章除却巫山不是云（上）
　　周诚笙看着手中的电话号码，眼睛沉了又沉，他找了许久的答案都没有找到，为什么徐暮凝不肯结婚，她之前已经有了男朋友，难道她就没有想过会和那人走到结婚的那一步？总归都是要结婚生子的，为什么独独自己不行？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而徐暮凝和徐妈妈却又不愿意告诉他，甚至这件事，连奶奶和爷爷也都知道。家里这么多人，瞒着的也就只有他了。可是，又究竟是什么事情？之前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想要寻找到出口，却只能做无用功，他用了那么多的努力在徐暮凝身上，希望她可以松口，答应和自己结婚，却从来没有想过，也许并不是徐暮凝不愿意和他结婚，而是在他们看似和谐的恋情中间，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在阻碍着他们两个。往日里，他总是不愿意去寻找，什么都由着徐暮凝来，可是，如今到了这关口，他若是再不主动，他们两个恐怕迟早都要走到尽头。想到这里，周诚笙眼中一黯，他并不是笨人，虽然他们都将自己瞒得死死的，他也的确迷茫过一段时间，但也不等于他就必须要继续迷茫下去。徐暮凝当年为什么要打胎，这世上，除了她之外，也只有那个人最清楚了。思及此处，他伸手将放在手边的电话拿了起来，刚刚想要按照手中的电话号码拨过去，按了两个键后却又停了下来。他皱了皱眉，徐暮凝为什么不肯告诉他，这后面究竟有什么是她顾忌的？若是因此触及了到了她的一些不愿意对人言说的事情，他......
　　手中的电话又被放了下来。可是一想到昨晚上她眼中流露出来的凄凉和隐隐的绝望，周诚笙又重新拿起了电话。

　　曾檬也愣了一愣，她一直在让徐暮凝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周诚笙，可是却独独没有想到，其实有很多话并不是那么容易说出口的。见曾檬脸上也露出些许犯难的样子，徐暮凝凄然一笑，低下头来看着眼前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低声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会离开他......那个时候和他分手，是因为压力太大......加上，我实在是没有面目去见他......不得已......可是如今再让我离开，我又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将伤痛抚平。”她伸手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嘴里细细咀嚼，吃出来的却全是苦涩的味道，“你让我告诉他，六年之前若是能够说出口的话，也不用等到今天了。”她说的也是实话，曾檬听了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她们两个人的关系不同寻常，自幼便是长在一起的，曾檬性格外向，有些男孩子的样子，徐暮凝小时候甚至是到现在一直都是一副娇娇女的模样，两个人无论性格喜好可以说都是天差地别，偏偏她们两个能够在一起，小时候到现在，相安无事地过了这么多年，非但没有吵过架，感情却是越来越好了。曾檬是真的为她担心，作为好友，自然知道周诚笙在徐暮凝心中的地位，他们两个，都有些痴，若是再分开，往后这一生，徐暮凝的心里，恐怕不会再有别人。徐暮凝抬起头来看着她淡淡一笑，伸出手来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说道，“檬檬，谢谢你。”曾檬也回给她一个有些羞赧的笑容，“这有什么，本来我也没有帮到你什么。”徐暮凝但笑不语。她却不知道，其实很多时候，作为朋友来说，哪怕只是静静的倾听，也足以让人感到宽慰。

　　从医院里出来，看见外面已经西沉的落日，周诚笙那一瞬间觉得有些恍惚，他抬起手来遮了遮自己的眼睛，脚下的步子也不如往日稳健。从来不知道，事情原来是这个样子的。他有些低落，更多的却是心疼，为那个女孩子。他爱了她这么久，本以为可以给她扛下一切的困苦，让她从此不再受到任何的惊扰，却没有想到，连她最起码的伤痛都不能和她分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将胸中的那口浊气吐出来，周诚笙拉开车门钻了进去。还要赶在她下班之前去接她呢，中午的时候他们两个就已经没有见面了，刚刚下午出来他撒了一个谎，说自己有公事，反正他有公事的时候也不多，徐暮凝想来也不会生疑。但是哪怕是这样，也要赶快过去才行。

　　中午和曾檬吃了饭之后，她就一直没有心情再去上班了，心中烦闷异常，还没有坐到了时间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拿了包走了出去。下了写字楼，看着路上如流水般的车子，一时之间，心中竟升起淡淡的茫然，有那么一瞬间的无所适从，让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她从来都不是没有目标的女子，相反，因为目标明确，很少有这样的感受，所以这样的感觉让她特别的无助。
　　徐暮凝掏出电话看了一眼时间，她提前走了，反正天高皇帝远，这里她最大，也没有人说她早退，但是这个时候周诚笙还没有下班，他那个人，从小就在他爷爷身边长大，军人家庭中成长起来的孩子，责任感要格外的强一些。这一点在他身上表现得尤甚。如果不是因为特别特殊的情况，周诚笙是从来不迟到早退的，哪怕公司是他的。时间还早，她又没有什么事情做，下午的时候周诚笙给她打了电话，说他有事情，可能要晚一些来接她，让她等自己一会儿。刚开始的还觉得没什么，反正她也要上班，但现在，却觉得有些孤单。徐暮凝看着路边一片繁华的街景，心中越发地升起一种凄凉的情绪来。她这几日心绪都不宁，往日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在家里窝着，眼下连一个可以发泄的方式都找不到。自嘲地笑了笑，她自己也明白，如今像她和周诚笙这样的人，恐怕已经很难找到了吧。就算是老年人也有自己的那班伙伴，时不时还要吆五喝六地出去好好玩一番，他们两个却是，群索离居到近乎清修苦行。也还好是他们两个人，更还好是他们两个在一起，没有别人。若是换做其他人，难免有迁就的痕迹在里面，时间久了，矛盾也就出来了，但也只有他们，可以相同到这样。
　　沿着街上茂盛宽大的木芙蓉树一路走着，C市就这点好，无论走到那里都是一片绿树浓荫，炎炎夏日中，十分清凉，让看惯了钢筋水泥的人们眼前不由得就是一亮。C市本就是老城，三国名城，历史文化历来深厚，加上水土气候都好，许多植物都能在这里找到影子。她最爱的便是广玉兰，海碗一般大，延伸出来，绿意之间，仿佛一只息在树梢的白鸽。花瓣肥厚，坠落之间，甚至可以听见水分跌落在地上的声音，和着青石板，那样清脆，却又那样让人心痛。平常大都市里要在特定的古镇中才能见到的青石板在C市比比皆是，高跟鞋敲击在长着薄薄苔藓的青石板上，有一种顿挫的美。一路经行过来，哪怕是在市中心，也有阡陌纵横的小巷，里面各色小吃琳琅满目，香气悠远，一闻便让人不由得食指大动，食欲大开。徐暮凝早已经过了吃路边摊的年纪了，可是从小路中走过来，却还是忍不住驻足停留。已经有许多年历史的墙上，爬山虎悠悠荡漾，犹如一片绿湖。犹自还在那些可以被叫做青春的年纪里，那个时候，她还是未经风霜的小姑娘，在自己喜欢的人庇护下安然成长。他们一起走过C市的大街小巷，一起在不同的地方沐浴过同一轮月亮......那样的年纪里，连从发梢吹出来的风，也是可以写作一首诗的。
　　巷子曲曲折折，也有走到完结的那一刻。徐暮凝从小巷转角处转出来，对面街上便是周诚笙公司所在的那栋写字楼，高高的楼层，散发着一种与街这边的巷子截然不同的气息。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走到了这里，她并不常去周诚笙的公司，更多的时候都是在自己写字楼下面等他的。今天翘了班，突然想起来过来看他，心血来潮之际却也带着几分年少时的任性。
　　徐暮凝走过天桥，她本来也想在外面等他的，可是看了看头顶有些毒辣的太阳，叹了一口气，她这个身体，还是算了吧，到时候中了暑，又是一番折腾。拎着包走过去，倒没有忘记要先到前台处“报道”，公司前台都有一个特点：漂亮。周诚笙公司的前台格外的漂亮，漂亮到让人觉得，让她来做前台，倒有些委屈她了。女孩子好看是好看，却也没有像其他有些女孩子那样骄纵，反倒是很客气地问她，“小姐，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徐暮凝对长得好看的人一向有好感，朝她笑了笑，说道，“我找周诚笙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