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十三章 爱与恨的边缘（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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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候府－
“小姐，难道我们洛阳候府真的就这样被灭神教鹊占鸠巢了？”绿绮焦急地盯着一脸木然的陆娉婷。
灭神教对洛阳候府和论剑山庄展开了大清洗，杀一警百处死了几个坚决不降，誓死顽抗的。其他身怀武功者，都被逼服食了神仙草，连绿绮都没能幸免，陆娉婷只因不会武功才逃过了一劫。
这神仙草可谓天下第一奇毒，第一次服食了以后，如同饮鸠止渴一般，每个月都必须续服神仙草一次，不然毒性发作就会浑身麻痒疼痛十二个时辰，简直生不如死。而连续两个月停用，便立刻毒发而亡。要想彻底戒除神仙草，就必须服食解药，可解药只有江横天一人才有。如不是江横天自愿，要想从他手中夺取解药，难于登天，所以服食了神仙草的人是绝对不敢再生异心的。
绿绮身上的神仙草还没发作过，所以主仆二人尚不知神仙草的厉害。此刻，绿绮犹自忿忿然道：“孙子熙这个禽兽不但早就降了灭神教，而且还亲手刺了侯爷一刀。现在连郭大哥居然也降了灭神教。小姐，我们怎么办？不然我们向皇上求救吧。”
“如今各地烽烟四起，众皇子纷纷拥兵造反，皇上自顾尚且不暇，哪有余力管我们洛阳候府的事。”陆娉婷憔悴的秀颜已经欲哭无泪。
“现在那个灭神教教主召见大伙，不知道又要玩什么花样。”绿绮担忧道。
陆娉婷美眸闪着冷冷的幽光：“绿绮，不用怕，我是洛阳郡主，我知道该怎么做，我是决不会给爹爹给我们洛阳候府丢脸的。”她挺直纤弱的脊背，坚定地朝着昔日洛阳侯的议事大殿走去。
大殿的两厢站满了人，除了灭神教的人，也有洛阳候府和论剑山庄的人。郭傲岩悄悄靠近陆娉婷的身后，想要对她开口说什么，可是陆娉婷低垂着头看也不看他一眼。小姐她是恨我没有誓死效忠而选择了苟且偷生吗？郭傲岩痛苦地闭上了双眼，用力攥紧了拳头。
“恭迎教主！”一个宏亮的声音响起，整个大殿霎时鸦雀无声，众人都垂首敛目，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冷傲清俊的身影缓缓走上堂来，他气度从容，举止优雅，仿佛是天生的王者之尊，高贵的威仪令人不敢轻亵。
在卑躬屈膝的人群中，江横天敏锐地感觉到有两簇充满恨意的冰冷目光象利箭一样向他射来。透过重重叠叠的人墙，他一眼就认准了那个清艳的窈窕身影。周围的众人仿佛都不再存在了，只剩下他和她在冷冷对峙着。
她很美，美得仿佛不属于这个凡尘俗世。尽管她粉雕玉砌的俏颜有些过度的苍白，而且她明如秋水的美眸红肿不堪，她只是穿着再普通不过的白布粗衣，身上也没有任何钗环佩饰，可是这些都无损她的美丽，她就是让人觉得风韵天成，艳光四射，深深吸引住你的目光舍不得移开，好象生怕一转眼几乎不真实的美丽就羽化升仙消失无踪了。
更让江横天吃惊的是她是唯一一个能在气势上跟他对等的女人，她即不爱慕他，也不惧怕他，在她身上他完全找不到其他女人那种令他厌恶的媚态奴颜或是痴恋迷醉，相反地，她恨他，那种恨意非常强烈，发现了这个事实，没来由地让他的心重重地沉了一下。
陆娉婷冷冷地看着这个脸上戴着黄金面具的男子，她看不到他的长相和表情，可是她知道他一定是个残酷又邪佞的恶魔，因为是他为了称霸江湖的野心害死了爹爹，也害死了殷野哥哥，以后还不知道要害多少人，也许她就是下一个。可是她不怕死，所以她不怕他，如果眼光可以杀人，她已经杀他一千次、一万次了。
仿佛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牵引着，江横天靠近了她： “你就是洛阳郡主陆娉婷？”
“正是。”陆娉婷美丽的头颅高高昂起。
“从今天起，这里不再是洛阳候府，这里是灭神教在中原的总坛。所以，高贵的洛阳郡主，你最好学会如何恭顺和服从。”江横天盯着陆娉婷一字一句地说。
“让我向杀父仇人低头，简直是做梦。”陆娉婷柔美的嗓音异常清冷。
江横天挑起陆娉婷纤秀的下颌，直视着她的双眼用温柔却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语调说：“你说什么？不怕死就再说一遍。”
“你放开我！”陆娉婷猛地一甩头。江横天指间骤然失去那滑腻的触感竟令他有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可惜我根本就不怕死，我说想让我臣服你根本是痴人说梦。”说着纤手一扬，一把乌金匕首直朝江横天的胸口捅去。
江横天一抬手就轻松地抓住了陆娉婷的皓腕：“你真的以为你杀得了我？还是你认为我不敢杀你？”这丫头一再当堂挑战他的权威，依照他的本性，她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可是现在，他不但不想杀她，而且他不甘心地发现他甚至有点舍不得惩罚她，他无法想象任何一种灭神教的酷刑加诸于她身上的情景。
陆娉婷紧闭双眼，轻扬螓首：“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只要我活着，就要杀你报仇。”此刻她终于理解了识珠教坊前杀她的那个小女孩所说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的感觉。
众人凝神摒息看着这一幕，郭傲岩已经准备要随时冲出来了，没想到江横天居然轻轻放开了陆娉婷的手，反身走上大殿前庭，他一边走一边淡淡地说：“你想死我就偏偏不让你死，这种游戏我很喜欢，我已经等不及看你哭泣求饶的样子了。”他对走在身后的至人护法任无己大声说：“送洛阳郡主去万灵窟，让她好好地面壁思过。”然后他又悄悄传音入密对任无己说：“等她求饶就放她出来，不要伤她性命。”任无己点头领命。江横天饶有兴味地看了陆娉婷一眼，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等下她就会明白，他身为教主的威信与灭神教的教规绝不容有人破坏。
灭神教的众人全都倒吸一口冷气，因为他们都很清楚万灵窟是个怎样的地方，万灵窟里有成千上万条毒蛇，如果是活罪就在人身上涂上驱蛇药后丢进去，受罚者不会被蛇咬，如果没被吓死还有命出来。如果是死罪就直接丢进去受万蛇噬咬之苦直至死去。这样的惩罚就是身有武功的大汉都受不了，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呢？众人不禁开始为陆娉婷担心起来。
江横天仿佛刚才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朗声开口道：“如今洛阳候府和论剑山庄尽归于我灭神教，灭神教一统江湖的大业指日可成。此番不少教众都立下汗马功劳，今天我要对大家论功行赏。至人护法和圣人护法领导有方，特赏至人护法入洛阳候府的藏宝阁挑选三件奇珍异宝；圣人护法可入洛阳候府的藏酒窖品酒三日。”他深知任无己最喜欢稀奇古怪的玩物，而范无名喜欢喝酒，他们对其他的赏赐都兴趣缺缺，所以就投其所好给他们这么奇怪的奖赏。
然后他看向重伤未愈的上官笏说：“达生使，舍死忘生，智勇双全，就赏赐你入锦绣乾坤阁再学一门功夫。”上官笏不禁感激万分，教主不但没有责罚他，还给他机会多练一种他所醉心的绝世武学，这简直是令人艳羡的天大的恩赐。
“则阳使，沉稳干练，胆大心细，任务完成得很好。现任命你为论剑山庄庄主，全权管理论剑山庄。”龙驭帆连忙捂着伤口谢赏，取龙惊涛而代之，这正是他多年来的心愿。
余下各人江横天都有论功行赏，只是完全没有提到杨若莲和孙子熙，两人正愤愤不平之际，听见龙挽舟越众而出朗声道：“愿为教主效犬马之劳，任凭教主驱策。”龙挽舟颇不甘心，因为江横天不但没把论剑山庄交给他，而且也没有任何其他赏赐给他。
江横天冷冷一笑道：“任凭驱策是吗？你这种卖父求荣的小人也只能做一条看门狗，从今天起，你在灭神教总坛这里看大门吧。”龙挽舟脸色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江横天冷酷的眼神扫过孙子熙和杨若莲又道：“我生平最讨厌背信弃义的卑鄙之徒，至于那些不尊号令，任意妄为的人，将功抵罪，没有惩罚就算最大的赏赐了。”两个人低下头一句话也不敢再说。本以为投入灭神教能财色兼收的孙子熙完全没有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付光景。
这时，任无己匆匆回到堂上在江横天耳边说了几句话，众人看不到江横天的表情，只听到他用依旧平静的声音说：“从今天起连续在湛露楼饮宴三日，大家尽情享乐吧。”然后他从容地走出大殿，众人不禁一阵欢呼：“恭送教主！”
一脱离众人的视线，江横天就拉着任无己飞奔起来，一边飞掠一边问：“你说什么？什么发病？”
“这洛阳郡主还真倔强，进了万灵窟半个时辰也不肯出声求饶，我都忍不住劝她了，她就是不肯出来，最后是她晕倒后被我们抬出来的。她的丫头哭着喊着说她有气喘病，会死的。”江横天抓着任无己手腕的手不断收紧，紧到任无己“哎哟哟”地叫了起来他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
“我看过多少昂藏男子在万灵窟被吓得哀哀求饶，还真没看过这样宁折不屈的女子。”连任无己都开始佩服起陆娉婷来。
江横天不发一言冲进了蒹葭院，他看到陆娉婷脸色灰败、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绿绮在旁边默默垂泪。江横天直到此刻才突然发现这样的画面对他来说竟如此刺眼，他故意忽略了内心那种不安的骚动，刻意放缓了步伐走了过去，轻轻提起站在旁边的大夫，淡淡地说道：“她要是死了，你就要陪葬。”
江横天如同问候语般平淡的一句话，大夫已是吓得瑟瑟发抖，连忙说：“教主放心，小姐服了药，情况已经好转，并没有性命之忧。”
江横天丢开大夫，靠近陆娉婷，冷冷地打量着她的睡颜，他发现她水嫩的樱唇上有一道深深的红痕，这是刚才在万灵窟里她自己咬的吧；她赛雪欺霜的玉臂上都是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血痕，这是恐惧的时候她不由自主抓出来的吧。他突然感到没来由的烦躁，这对一向冷静自持的他来说是从没有过的情绪。他不由得在心里又一次对自己大声说：“这该死倔犟的丫头是咎由自取，自寻死路，如果她肯恭顺听话，这一切就不会发生。”即便如此，他还是无法驱散心头的郁闷，生平第一次，他失掉冷静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冲出了蒹葭院，临走还对大夫抛下一句话：“如果她的手臂留下一丝疤痕，你也要死。想要命就马上医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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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能够让生性清冷淡漠的江横天如此心绪不宁。已经整整五天没有看到她了，渴望象野草一样在心头疯长，可是他极力控制自己对她不闻不问，因为他不想面对自己每次看到陆娉婷时那种失去控制的反常样子。可是就算没有看见她，她那清丽的倩影依然在他心头徘徊不去，于是他莫名其妙地放弃了洛阳候的居所凯风轩,而是搬进了蒹葭院旁边的子衿斋。今天是洛阳侯的头七，她此刻是不是又在伤心地哭泣呢？见鬼的，为什么我又想到她了呢？一向从容不迫的江横天懊恼地在房里来回踱着步。
隔壁的蒹葭院传来了一阵如怨如诉的凄婉琴声，江横天因为修习紫箫梵音而颇为精通音律，所以他□□琴者高超的琴技所深深吸引住了，然而那琴声中所饱含的锥心泣血的哀痛，如果不是真正的伤心欲绝，即使是再高明的琴师，恐怕也无法弹得出来。江横天是当世摧心术的绝顶高手，可他居然完全被这动人心弦的琴声所感染了，仿佛中了魔咒一般，连面具都没戴，就不知不觉顺着琴声寻去。
陆娉婷虔诚地对月焚香叩拜：“爹爹，女儿现在就弹琴给您听，你在天之灵一定听得见。”陆娉婷全神贯注地抚琴，两行清泪流下了白玉般的面颊。
突然，“啪”的一声，一条琴弦绷断了，陆娉婷一抬头看到浑身酒气的龙挽舟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他打了个酒嗝醉态可掬地说：“郡主真是好兴致，一个人对月抚琴，不过不要紧，现在有我来陪你。”
“滚开，我不想看到你这个小人。”因为对爹爹的祭奠被无礼地打断，陆娉婷厌恶地说。
龙挽舟恼羞成怒：“我是你的未婚夫婿，你居然敢如此对我。所有的人都瞧不起我，你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我，我究竟有什么比不上那个家伙！”说着，他踉踉跄跄地扑上来。
陆娉婷大惊失色，闪身躲开龙挽舟的纠缠调头就跑，龙挽舟一边追一边喊：“今天我一定要得到你，我看你还往哪里跑。”
陆娉婷慌不择路，抬头正要叫喊求救，突然发现月光下立着一个清俊潇洒的人影，那斜飞的秀眉，那勾魂的凤目，不是殷野又是谁！
陆娉婷望着眼前的人，泪眼一阵模糊，原来是她朝思暮想的野回来了。她象一只归巢的倦鸟一样飞扑到他的怀里，赢弱的双臂紧紧抱住了他，将娇躯深深埋进他那宽阔的怀里，任决堤的泪水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襟，嘴里呜咽着：“殷野哥哥，我好想你，我是不是在做梦，如果是我不要醒，我要与你在一起。”她感受到一具真实的躯体在她怀里，这不是梦，是野真的回来了，她用那双盈满爱意的水眸眷恋地凝睇着他，绽开一个令百花失色的绝美笑容，颤抖的小手抚上他冰冷的面颊：“殷野哥哥，不管你是人是鬼，带我一起走，你不可以再抛下我。”
她如同以往一样贪心地吸取着殷野身上那股令她安定的气息，可是，不对，玉锁，那块应该永不离身的玉锁不在，她突然猛地推开他，摇摇欲坠的娇躯如风中的落叶，颤抖而破碎地挤出一句：“你不是殷野哥哥？你到底是谁？”
失去血色的俏脸仰望着那张如此相似的俊颜，可她知道他不是她的野，他的胸膛是冰冷的，没有野的温暖；他的唇紧抿着，没有野那抹浅笑；他的凤眼透着冷酷，没有野的温柔。其实他的五官比野多了一份秀气，肤色也较白皙，他冷冷的眼神和紧绷的嘴角反而别有一种奇特的吸引力，令人不惜将自己最美好的一切都呈现在他的面前，以博得他轻浅一笑，令人甘愿奉献全部的温柔，以赢得他高傲冷眸淡淡地一瞥。拥有这种傲视群伦的雍容气度的人只有一个，陆娉婷如雏菊般清纯明澈的眼眸倏地睁大了，她结结巴巴地说：“你是江横天？”江横天轻轻地一挑眉算作回答。陆娉婷用变幻不定的奇怪表情怔怔地盯着他的脸，伤痛、失望、不解甚至夹杂着一丝隐约的不舍和莫名的羞愧，最后她掩脸反身狂奔，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江横天望着陆娉婷远去的背影，不禁又一次感到迷惑，为什么他不象嫌恶其他投怀送抱的女人那样讨厌与她接触？为什么他无法象对待其他女人那样毫不留情地推开她？她独有的清雅香气仿佛有令他陶醉的魔力，他竟然觉得她温软的娇躯与自己的怀抱如此契合。她心心念念的那个殷野究竟是谁呢？难道这世上真有一个跟我很相象的人？想到陆娉婷全心爱恋着另一个男子的这种可能让他立刻浑身不舒服起来。不可以，她是我的，我要她完完整整只属于我一个人。这次他没有再为这种想法感到任何的不安，因为此刻他已经清楚地意识到陆娉婷对他来说是一种特殊的存在，具有强大吸引力的特殊存在，他对她已经产生了一种陌生而奇异的情感，这与以往他对高深武学的痴迷和征城略地的满足都不同，是单纯喜欢还是想要占有他并不知道，只是他不想再看到她的恨和她的泪，他想看到她象刚才那样甜美的笑容。如果她是一朵倾城的绝艳牡丹，不惜一切代价，他要她只为他一人绽放，只为他独自幽香。
盯着酒被吓醒了一大半的龙挽舟，他冷冷地说：“如果你还要命的话，别让我看到你再骚扰她。”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十三章 爱与恨的边缘（2）
